季扶桑倒不是沒有同情心或者是怎麼的,但是他是皇商之一,經營好商號是他的工作,他不得不爲此擔憂。
聽了季扶桑傳來的這個消息,葉風回和千隕對視一眼,皆是眉頭緊皺。
“我們商議之後再給你答覆吧,扶桑。”
葉風回安撫一句,“至於咱們的船,就在北洋碼頭再多停一停,損失不了多少的,你別爲此着急。”
“好,有主子你決定,我照辦就行了。”
季扶桑答了一句。
這才結束了連音,結束了連音之後。
葉風回和千隕就沉默了下來。
這大半年,蒼瀾一直很太平啊,相當太平,像是無論迦羅有多大的計劃,籌備多大的動作,要多持久的持久戰,眼下戰火似乎都沒有燒到蒼瀾。
甚至像是永遠不會燒到蒼瀾似的。
或許也是這一份太平,以至於他們太過安逸了,沒有認真去考慮北洋的問題。
“這事兒,利文恐怕都還不知道吧。”
葉風回擡手扶着額頭,很顯然也頭疼得很。
“他一直忙得焦頭爛額,應該是不知道的。”
千隕皺眉道,“一直以來我們都忽略了,忽略了這一點,戰爭帶來的傷害從來就不止是生和死那麼簡單的。”
“是啊,那種不安穩,會將人心中的防線擊垮,像是永無寧日。我們的確是忽略了這一點。”
葉風迴應了一句,肯定了千隕的說法。
“更何況是多少年都未曾經歷過什麼戰爭的北洋?”
千隕凝眉,話卻是事實,北洋大陸因爲就只有北洋帝國一個政權,並不是沒有過戰爭,但那都是爭奪皇位的內鬥,就算也有損傷,但是於人民而言,無論誰當皇帝,北洋還是北洋,還是一樣的政權。沒有外敵,是他們安逸的根本,誰贏誰輸於他們而言,也就是皇帝不同罷了。
這和封彌帝國的人民不同,因爲以前連年和承唐的戰爭,封彌帝國,乃至整個蒼瀾大陸的人民,對戰爭的接受度還是比較高的。
所以知道有亂子的時候,會慌張。
但是也會很快穩定,很快想如何應對,而不是人心惶惶到近乎潰散,因爲他們多少算是習慣了。
北洋則不然。
“我想,北洋的人民害怕的從來不是貧窮,也不是究竟誰來做北洋的皇帝。而是他們從未面對過的那些戰爭帶來的惶惶不安,他們害怕的是外敵造成的動盪。”
在連音裡的時候,葉風回是這麼對利文說的。
利文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太過疲憊,像是焦頭爛額,原本清朗的聲線,此刻沙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一般粗糲。
“阿回,你比我聰明,你比任何人都要聰明,你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利文問了一句,聲音裡有着嘆息,“原本我以爲,我會是北洋有史以來最好的皇帝,我解決了常年皇室受宗門牽制的局面,我讓皇室的力度一時無兩,我原本以爲,我會是北洋有史以來最好的君主,但是現在……我應該怎麼辦?”
“利文……”
葉風回想說句什麼。
利文在那頭笑了笑,笑聲也是沙啞粗糲的,透着幾分無奈,更多的是無力。
對於現狀的無力。
“我的帝國,我的北洋,從未面對過這些。我的子民,他們害怕,他們惶恐,他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因爲從未面對過,所以他們會想逃。”
利文繼續說着,“所以,就算我讓人接收了這一批難民,安撫了他們,又怎麼樣呢?還會有其他心中不安的人民出現的,只要戰爭不止息,那麼……就一定還會有難民出現的。到時候呢?我還有外敵,我的帝國……天羅殿那幾個,還在樂此不疲的到處紛擾到處騷亂,我還有外敵尚未解決,到時候,我要怎麼辦呢?我總不可能一直將目光放在這些想要離開我的帝國的人們身上,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是利文作爲一個皇帝的苦楚。
人民可以亂,但是他不能亂,天塌了他也不能亂。這是他作爲一個皇帝的責任。
人民可以逃,但是他不能逃,哪怕最後敵人殺進了皇宮,他死也得死在他的皇位上,這是他作爲一個皇帝的尊嚴。
葉風回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只能讓他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現在的問題就在於,你的人民……北洋的那些人民,他們太過驕傲了,他們從未受過打擊。你知道麼?就因爲他們從未受過打擊,這就像是從小被嬌慣的孩子一樣,一點點挫折都能摧垮他們。但若是從小到大就經受磨練的,一點點挫折,只會讓他們更堅強。問題就在於,北洋的人民,他們都像是被嬌慣的孩子。”
“我原本只是想保護他們。”
利文聲音裡有着哀傷,嘆息更濃,“我原本只是想保護他們而已,我父皇將皇位交給我的時候和我說過,他說,利文,你那麼優秀,帝國就交給你了,人民就交給你了,善待他們,保護好我們的帝國,保護好我們的子民。”
我原本……只是想保護他們而已。
到頭來,他們卻想要逃離。
這對利文而言,無疑是最大的諷刺,也是最大的……傷害。
“告訴他們事情的嚴重性,讓他們知道,無論是北洋,還是其他地方,都將會是一樣的局面,這是一場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的戰爭,這是一場種族的戰爭,若是他們拋棄了故土拋棄了祖國,到其他地方,他們也得不到任何優待,告訴他們,就算蒼瀾接收他們,他們也只是難民,也只是拋棄祖國的人們。他們連祖國都能拋棄,其他國家又怎麼會優待他們?”
千隕一直把利文當成朋友,甚至是很好的朋友,此刻聽着利文聲音裡的哀傷,千隕也覺得有些難受,他皺眉就這麼說了一段。
那頭沉默着,千隕繼續不疾不徐的說着,語氣很認真,“告訴他們,只有同心協力一致對外,才能夠勝利。你要告訴他們,不要讓敵人的奸計得逞。利文,難道你還不明白麼?這纔是天羅殿那幾個的目的,若是你的民心散了,若是你的帝國散了,北洋只有一個政權,若是這政權不復存在了,一旦魔族入侵,北洋就是他們的第二個據地。這就是他們的計劃和目的了,他們想要蠶食這個世界,慢慢的蠶食,這是一場持久戰,而我們,決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