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地長？”
葉風回聽了馬修說的這些妮洛的身世，不由得有些吃驚。
雖然是沒見過那個荒蕪之戟是怎樣的地方，但是光聽着馬修這些敘述，再聯想起曾經從妖刀口中聽過的那些關於魔界的描述。
葉風回能夠猜得到，這個荒蕪之戟，會是怎樣的地方，會是怎樣的性質，會是怎樣的場景。
也是因爲這樣，葉風回纔有些吃驚。
因爲馬修口中所述，妮洛被魔族的人發現並帶回的時候，年紀還很小。
就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女孩罷了，在森森白骨屍堆之中，穿着從屍體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像是從這人間煉獄中誕生的惡鬼幽靈。
“是的。”
馬修點了點頭，輕輕咬了咬脣，“甚至沒有人知道，殿下是怎麼活下來的，在那樣的人間煉獄裡，她……究竟是以什麼爲食而活下來的。”
這話就有些……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了。
畢竟，如果馬修的話是屬實的話，那荒蕪之戟，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羣爲了給魔族節省糧食而被放逐的年邁的魔族，他們當然不可能有食物在身上，那麼……
“……”
葉風回沒說話，眉頭皺着，目光朝着牀榻上昏迷的少女看了一眼，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感覺。
“然後呢。”
先開腔的是封彌燃，他淡聲問了一句。
馬修看向他，片刻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
妮洛被魔族發現了之後，剛開始並不是將其奉爲聖女殿下的，也沒人知道，她竟是有着早已經滅種絕跡的魔神血統繼承者。
她剛開始，是被當做異端，當做惡鬼，當做不祥之人，帶回魔族的。
魔族要燒死她。
似乎無論是魔族還是人類，對待異端的最極端的處決，就是火刑！
“魔族的火刑柱，是從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的，那上面有泰坦大神親自所佈施的火刑術法，據說，若是在這火刑柱上受刑的族人，就連靈魂都會被摧毀，永世不得超生。”
馬修說着，搭在膝頭上的雙手，交纏在了一起，手指互相用力扳着。
話語沒有停頓太久，就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哪怕是舉族遷徙到魔界，這火刑柱也是未曾被落下的，這的確是最爲殘忍的刑具，但也被魔族看成神聖之物，畢竟魔神泰坦的威名，在魔族中就是最爲響亮的，不可侵犯的。”
於是妮洛就被當成異端，綁上了火刑柱。
這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聽到馬修說到這個，葉風回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吃驚的。
封建社會嘛，對待異端就是這個態度，無論是人類還是魔族，恐怕就連靈族，也不會有多溫和的態度。
並且，纔不會管你是五六歲的小女孩還是五六十歲的老嫗。
只要是異端，那就是一視同仁的。
不會有什麼太多同情的情況出現，異端意味着什麼？就意味着災禍。
沒有一個人能夠接受災禍，若是災星不死，那麼受到損失的，可能就是他們自己。
在同情和個人利益之間，大部分人會選擇個人利益，聖母這種獨特的情感，只有在和個人利益無關的情況下，纔會出現。
就好比，在街上看到一個可憐的衣衫襤褸的人，會讓人覺得同情，覺得可憐。
但如果，同情這個可憐的人，就會讓自己在乎的親人孩子們受到傷害，恐怕所有人都會放下心中的同情。
護短，是最基本的情緒。
葉風回並不覺得吃驚。
她只問了一句，“然後，她沒被火刑，反倒是成爲了魔族的聖女殿下，是麼？”
馬修倒是對她陡然就一句準確的總結而感到訝異，有些驚訝地看向她，然後點了點頭。
“娘娘英明，的確如此。殿下的確是被綁上了火刑柱，但是，執行火刑之時，卻並不順利，原本如若是普通魔族族人被綁上火刑柱，一旦開始行刑那便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那就是活生生燒死，並且據說能連魂魄都燒散了永不超生。但是妮洛殿下，卻並沒有。”
開始行刑的時候，這處決過無數魔族罪大惡極之人的火刑柱上，和以前每次行刑沒有什麼不同。
柱子上冒出熊熊的火光來，像是要燒穿天際。
那種火焰的顏色，是一種近乎血色的紅，帶着狂暴的溫度，看着都會讓人忍不住心悸，忍不住覺得震撼。
但是，她就那麼靜靜的，被綁在了火刑柱上，沒有痛苦的嘶吼，沒有悲切的呼救求饒。
什麼聲音都沒有，她靜靜看着前方，表情是平靜如水的。
沒有任何痛苦，就像是，狂暴的紅得如同血色一般的火焰，於她而言，仿若無物。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就連長老們都覺得有些不安了。
最先察覺到的，是欽行長老。
從剛開始行刑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隨着行刑的時間流逝，他心中就越發覺得忐忑，依稀能夠猜出來妮洛可能會有的身份。
然後妮洛終於有了痛苦的聲音，卻並不是因爲火焰狂暴的溫度，而是因爲……
“所以你是說，她將那個火刑柱子吸收了？”
葉風回聽完馬修這些講述，馬上就問了一句。
封彌燃他們在一旁當然也不是心不在焉的，所以這些也都聽得仔細。
封彌燃說道，“與其說是將火刑柱吸收，不如說，是將那火刑柱上，魔神泰坦親自佈施的術法給吸收了吧？”
他覺得應該是這樣，畢竟，火刑柱，應該就只是個普通的刑柱而已，只是因爲上頭有着泰坦親自佈施的術法，才成了魔族的聖物。
馬修點了點頭，“燃殿下，您說得的確沒有錯，事情就是這樣的。妮洛殿下吸收了火刑柱上泰坦大神曾經佈施的術法，火刑柱沒有了這術法的加持，哪怕是魔族的聖物也沒有用，頃刻就碎裂崩塌了。而從這個時候開始，妮洛殿下才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意志，她纔是現在的妮洛，而在那之前，她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
這個概念聽上去是有些籠統的，但是千隕在一旁眸子眯着，能夠揣摩這個意思。
在那之前，什麼都不是。
這不是就和迦羅一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