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刺殺事件發生後第十一天。距離新年已經沒幾天，而徐長卿仍舊糗在山林村的臨時公務所沒動窩。
正值上午，外邊在飄雪，小廳中卻溫暖如春。
他靠在躺椅中，半闔着眼，聽着溫妮莎的事務彙報，不時喝口小香檳。壁爐燒的是松木，他喜歡這種燃燒的聲音，以及松木的味道。
這個場景、這個狀態，有些小資，卻也沒什麼，有條件，爲什麼要艱苦樸素？或者說，奮鬥的目的之一，不就是爲了這些？勤儉節約可以保持，艱苦樸素嘛，就沒必要刻意保持了。
溫妮莎彙報的內容也是包羅萬象，雜的很。其中有一條引發了他的興趣。
說是這次交鋒之後，引發了超自然體系中的施法者們的廣泛討論，其中能量至上論，是一個新崛起的派系，嘴炮能力極強。
徐長卿之前還真就沒想過這個問題，溫妮莎這麼一提，他才發現自己終究是受了地球大環境的影響，科技體系深入人心，以至於他自己的體系成了典型的鉅艦大炮肌肉系，又或者說，五火球黨成員，而且他發現，刺殺他的魔物似乎也是這個套路，不知道是原本就這樣，還是受他影響。
事實上的確是受他影響，在七魔將生活的那個未來，計都災星的剛正面戰法那是出了名的，無窮無盡，簡單有效，任你千路來，我只一路去，任你千般法，我就直接懟。純粹，迅速、強橫，在這種打擊下，什麼奇謀、奇術，通通都跪了。後來風氣就被帶壞了。千法爭鳴被億萬炮塔、億萬榮光代替。
其實，這也是魔族從混亂陣營向守序陣營轉變的標誌。畢竟要想充分發揮大就是美，多就是好的多炮塔神教教義的威力，不夠秩序是不成的。
徐長卿之前沒有特別注意自己的技術風格。他只是注意到了戰鬥風格。現在想來，似乎多鉚蒸鋼也不錯。尤其適合他這種新開道的。
他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基礎的研究上，也就沒那麼多精力去開發應用技術了。簡約一點，純粹一點，以簡破繁，這思路不是挺好？
再想想他的死亡呼吸，很像是一個老pc遊戲仙劍奇俠傳中的金錢一擲，裝備、藥瓶加成、技法、都省了，都折算成錢，砸過去，看你怕不怕！
遊戲的這個設定固然有戲謔的成分，但細想，未嘗沒有深刻的道理。
物質、能量，萬事萬物的本源，只有在上限封死的情況下，才通過追求附加值提升威能、效率，若是上不封頂，那就一直飆功率便好。
然後新的問題來了。是附加值提升容易達成？還是提升功率容易達成？
以過往的經驗看，顯然是前者勝出。後者除了掛逼，誰能走的通？技術卡瓶頸可不是說說而已，可控核聚變卡了地球人幾個十五年年了？
想到這兒，徐長卿笑了。學我者生，像我者死。他不這麼幹，那是愧對掛逼天賦，他是抄書者啊，縱觀他這一路走來，最大的金象腿，莫過於有仙道圖書館在背後撐腰，而他哪怕是叛道，也走的是平行線，始終沒有脫離仙道的窠臼。
就算是死亡系，不也是從羅睺分魂那裡獲得的知識嗎？這分魂來的蹊蹺，說是仙道硬懟給他的也不爲過。正是因爲有了這些，他才耍的風生水起。否則就憑那些三流手段，很難有今日成就的。
所以他能化繁爲簡，是因爲背靠着繁，是技術上的返璞歸真、直指本質。是把所有技術點都加在強化最基礎的打擊方式上了，簡約而不是簡單。
而魔族模仿他，卻是在作大死。死於技術深度，死於陣營改變。混亂不是不能變秩序，而是這一變就得從頭學，就得教學費，並且是在混亂根深蒂固的基礎上變，難度比白板上作畫都高。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都被反超越了。他覺得那就是自己該死，以及魔族纔是未來之星，取代舊文明，成爲諸天萬界的新主人，是符合自然衍化規律的，他心服口服。
至於技術方面，他不信仙道在諸天萬界繁榮了那麼久，有無數修行者推衍完善，魔族的技術還能在厚度、廣度、細度上超過它。
存在久遠不代表敏而好學，如果魔族重視知識的研發、積累、傳承，那它就不是混亂破壞，而是秩序創造。
說到底，魔族的最大優勢其實就是歲月，活久見，經歷的多，家當、力量、技術，總是能攢下一些的，所以從宏大的視角看，它們就是莽一波，砸家產。乾脆利落的將目標砸死了，它們就算是以戰養戰了，否則……
在這個認知下，極界之斬，魔族的勝利是在短時間內砸出個大勝利，而後面對的是降臨者的添油戰術，來的都是送人頭，來多少死多少，越送越有，看看那些大魔，都是先天級的入道者轉化的。
當然，他這是站在歷史下游點評過往，覺得降臨者是常凱申一般的運輸大隊長，常凱申是送槍送跑，他們送命，還有頂級法寶什麼的。
具體當時是怎麼回事，他覺得肯定比他現在想的要複雜。雄才大略，眼光深遠的人是有的，何況看着一的送，就算是豬，看的多了也長記性了。當初估計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等等。
無所謂了，他不覺得現在應該把太多的經歷放在八卦過往方面，現在的時局、以及他的情況，跟過去那是大相徑庭的，借鑑什麼的就免了，不要再因低級錯誤栽大跟頭也就可以了。
他琢磨着，那就這麼來唄，我就是一二三四，臉滾鍵盤贏，不求變化，只說功率，炮管加粗、倍徑增加，傷害高的連神見了都得叫爸爸，不信誰能扛的住……
所以說這就是跨時空追殺的壞處，或者說失敗的所需要承擔的代價。
在巴爾薩扎所在的那個未來，徐長卿的多鉚蒸剛思路那是在衆裡尋他千百度之後，才驀然回首，走上這條路的。
從他的本命神通選擇天衍之術就能看出，他其實是個貪大求多的人，他自己在跟空海交流時都這麼說。
知道，但不改。這就是他。
而很早開始就已經有這方面的徵兆。比如煉屍不夠，還練刀，來了極界又是戾火，又是死亡……不管背後有什麼原因，他本能的在向一個高大全的方向發展。以至於成爲了一個爲了適應外在壓力，而沒什麼真正拿的出手手段的存在。
由於身在局中，他對此是沒有太深刻感受的，直到後來發現連他當年起家的煉屍一系，也變成了雞肋，再細細一數，發現沒有哪個是特別給力，這才意識到自不夠鋒銳了，成了只能虐菜的‘菜雞shāshou’。
恃強凌弱確實是正道，總是以弱勝強，那是作死思路。可不能因爲這是正理，就心安理得的讓自己變得中庸而沒有爆發，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沒有後援的，他是開道者，沒有長輩，沒有師兄弟，甚至沒有追隨者。在這種情況下，穩健固然很重要，可人有旦夕禍福，總有不在預料中的事。
在巴爾薩扎生活的那個未來，他也是因爲遭遇了幾次斬首，險死還生，才意識到，穩健是戰略，爆發是戰術，兩手都要硬。
於是漸漸迴歸簡約，把那些雜七雜八的都扔了，什麼聖律、刀術、甚至陣法都扔了，專注煉屍種田，在戰略層面達成了大工業煉屍流，在戰術層面利用雲霄世界發現的湮滅技術，深化搞定了殲星劍。
一邊是海洋般的煉屍，一邊是誰都扛不住的瞬間高爆發一劍，連一二三四都沒有，就這兩把刷子，直接就把魔族刷跪了。
而現在的徐長卿沒有經歷這樣返璞歸真的過程，卻也被七魔將的刺殺給打醒了。在那一系列短暫但激烈的交鋒中，花俏的東西都沒用，他都沒敢讓對方靠近，最終還是被一波爆發帶走。
如何抵禦這種戰術？
無非兩種，一超級烏龜殼。這個想要做到其實很難。點突破和麪防守，這要凌駕對方多少倍才能抗的住？
第二種就是破壞聯動。一波帶走很牛，但達成條件其實是相對苛刻的，一環套一環，容錯率低，一旦被打斷也就廢了。
同樣拿不久前的刺殺說事，若非魔將卡辛的靈魂之矛，他完全可以啓動時空之力，來個‘此時此刻我不在此地’的術法。
其實這也一直是他的底牌。他有足夠的時空之力，實在打不成可以不打，又或避開最致命的攻擊。因此即便是七個元嬰級別，他也不慌。
可事實證明，他沒有爆發技去打斷對方的聯動，底牌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對換傳送、死亡連斬，然後纔是靈魂之矛、湮滅爆發，一直到最後，他纔將時空之力施展出來，弄了個無盡階梯，以囚代死。
這就是典型的缺乏爆發。
他意識到，論及體系特徵，他還是屬於傀儡操控系的，不怕鏖戰，不怕耗，但很怕被騎臉一波。而但凡能對他真正構成致命威脅的刺殺者，死亡呼吸之流的術技就根本不懼，不是沒有作用，而是比爆發輸出，在傷害累疊到致命程度前，完成斬首。
所以像他這樣的，要麼就是烏龜流，只要扛的住，不敢說贏，至少不會輸。要麼就是有強力的中斷技，將最致命的殺招破掉，那麼對方多就苦了。一擊不中還能走，遇到烏龜流，始終掌握着主動或許成，遇到反爆發流那就一定得留下點什麼……
滅災之戰，讓很多事都被改變了。
徐長卿被打醒了，在想辦法仍舊囚禁的自己的同時，也開始考慮自己的戰鬥體系。
儘管他始終沒有忘記，羅睺、計都這兩個分魂來的蹊蹺，需要防着一手。卻也不能因噎廢食，亂七八糟的各種體系都嘗試，是該嘗試着打造自己的專屬風格了。
哪怕最終被某些存在一早埋下的伏筆給破解了、剝奪了，他也可以再度重建，並且走的更快、更遠。作爲開道者，他應該有這樣的自信。
而且說實話，在經歷了死亡懲罰後，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怎麼畏懼所謂的陷阱了。
再犀利，也無非是像仙道體系的因果信息點一般，潛伏在靈魂核心中，一朝爆發，令靈魂核心受損。
至於崩潰，想讓他的靈魂核心崩潰，那信息點的強度和數量可得足夠高和多才行。他不覺得自己的靈魂核心中，還潛伏着如此有危害的隱患。
總的來說，當未知變成已知，也就不那麼可怕了。
再看看他現在的軀體和靈魂，來極界自帶的那個已經被他扔進了研究室。分魂的主體也自囚於無盡階梯。
他相信，就算極界的身份有貓膩，能隨時坑他一下，現在所能爆發的威能也很有限了。
甚至，他到希望現在就爆發，這個意識體現在看着脆弱不堪，力道大點就會跪，可實際上他還有自然法則這條大腿抱，沒那麼容易煙消雲散。趁機消弭隱患，反而是好事，省的又一次暗中蓄力，關鍵時刻發難。
給他的感覺，現階段的靈魂核心研究，就像本源世界21世紀初的基因研究，辨識出了一些基因的作用，但更多是被歸類爲‘垃圾基因’的不可辨識部分。明明知道其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在某些時候會發揮想象不到的作用，可就是無法鑑別。靈魂核心中的信息點也是如此。
所以研究靈魂核心的工作，冗長而又浩大。他也就不想着及時把內中的隱患挖出來了。
而拯救分魂，同樣也急不來。況且他已經一分爲九，類似囚禁坐牢般狀態的也不止這一處，蝨都了不癢，他沉的住氣。
不管怎麼說，從正常角度看，他其實等於是死了。畢竟相對於極界而言，包括本源世界在內，其他世界的他說是處於靜止狀態也差不多。而現在極界的分魂搞成這麼一副樣子，只有一絲殘魂還能自由huodong，說是死亡也不過分。
好在但凡老妖，都是死來死去死不了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活轉了。他也符合這個特徵，局面很嚴峻，希望在前邊，還有的玩。
具體怎麼玩，他這些天也思忖了。
時空能量都在最後設置無盡階梯時浪光了，這意味着他想要回去，需要另想辦法籌集時空能量。
而且他也沒有辦法再次進行土地置換的操作了。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實力大損，明年八月的魔族先鋒入侵戰役如何打，怕是得從長計議了。
簡單的說，硬實力沒有了，那麼就得多想想其他辦法，該走穴就走穴，該陪酒就陪酒。誰都有個馬高鐙短的時候，萬事不求人那套，逼格是高，但現在不合用了。
時間有限，他打算拜託深空議會幫他收集太陽指環的材料，相信看在那十萬風暴之子的面子上，他們不會拒絕。
他是自然懲戒者，風暴之子想要在這個世界正常使用，而不受自然法則的排斥，需要他主持的淨化儀式加以清洗。
簡化行程，多借勢成事，多留出些時間搞研發，畢竟他的實力、他的逼格，都建立在將奉陪的知識轉化成實在的力量上。也就是學以致用。除了這個，一切都是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