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跳牆
翌日清晨。
辰時未到,收拾好東西的齊修便來到了丹青閣門口等候。
好不容易被大老闆看上,可不能因爲遲到錯失了機會。
這邊齊修剛剛站定。
一輛頗爲豪華的馬車從丹青閣後緩慢駛出,穿着皮夾襖,叼着煙桿的老車伕坐在車頭,吞吐着濃密的白色煙雲。
“可是齊修齊先生?”
“不敢,老丈叫我齊修就行,擔不得先生二字。”
沒有因爲對方是車伕就怠慢失禮,齊修微微擡手,禮貌回答。
“嗬嗬嗬,我只是個車伕,不嫌棄叫我老關,外面冷,快些上車吧。”
笑眯眯點了點頭,老關偏身撩開身後車廂的簾布,示意齊修上車。
道了聲謝,齊修登上馬車。
車廂內部很寬敞,頂部有雕花樣的換氣孔,地板鋪設有柔軟舒適的地毯,嵌入式的桌子下方架着一個小火爐。
整個車廂溫暖且舒適。
與天寒地凍的外面,宛如兩個世界。
果然,有錢人的快樂普通人難以想象。
感慨着馬車內部的豪華,齊修感覺到微微一晃。
馬車已經出發朝着錢府駛去。
從丹青閣到錢府的路程並不遠,大概也就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馬車停了下來。
“齊先生,到了。”
下了馬車,一座寬大而厚重的門扉屹立在齊修面前。
整個宅院被高牆圍繞,隱隱能夠看到躍出牆頭的高貴花枝,形成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私人領地。
這便是錢府,寶河縣最富有的大戶之一。
錢府門前,身穿灰褐棉袍的家丁正候着。
見到齊修下車便來到跟前。
“齊公子對吧,請跟我來吧,”
“有勞了。”齊修點了點頭。
跟在家丁身後,穿行在一條寬闊而平整的石板路上,齊修好奇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錢府的建築佈局以中軸線爲主。
前、中、後三進院落,石橋、假山和亭臺樓閣等建築物點綴其中,營造出一種雅緻而寧靜的氛圍。
“少爺,齊公子來了。”
來到後宅一座單獨的院子前,下人恭聲對着裡面稟報。
“讓他進來吧。”
錢玉澤淡然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齊公子請進。”
錢玉澤的單門獨院比之錢府大院還要更加清雅別緻。
古色古香的小庭院,被紅牆圍合着。
庭院中央有一個精心修建而成的池塘,中央有一小亭,圓形石桌,周圍擺放着幾把紅木椅子。
錢玉澤此刻正和一位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男人坐在亭子裡說話,見齊修來了,便起身衝着他招了招手。
“二哥,這就是我和你說的那位書法高手。
齊修,這是我二哥錢玉川。”
亭子裡,錢玉澤簡單介紹了一下兩人。
“你就是玉澤說的那人,這字是你寫的?”
小亭石桌上此刻正放着齊修昨天寫的那副字,錢玉川饒有興致的打量了齊修幾眼,開口發問。
“不瞞錢二公子,正是齊某所寫。”事實如此,齊修坦然回答。
“好,年紀輕輕能有如此書法造詣,不可多得,老三伱這夥計,可否借我兩天。”
站起身來錢玉川笑着拍了拍齊修的肩膀。
寬大厚實的手掌猶如兩塊鐵餅,砸的齊修皮肉生疼。
這是人手嗎?
熊掌都沒這麼大勁吧。
心裡一陣齜牙咧嘴,被錢玉川拍了這兩下,齊修只覺得胳膊都要脫臼散架了。
“二哥不要魯莽,齊修是個書生,你這下手沒輕沒重,莫要傷了他。
再說他也不是我的夥計,只是暫借我門前地皮營生罷了。
你要借他,還得問問他的意見。”
看出齊修臉色不好,錢玉澤搖頭起身將錢玉川搡了幾步。
“不是你的夥計?那更好辦了。
你跟我走,我每月給你二十兩銀子,如何?”
哈哈一笑,錢玉川一開口就是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
饒是心裡早有準備,齊修還是被這個數字驚到。
二十兩銀子。
那就是兩萬個銅板!
他替人寫春聯,五文錢一幅。
兩萬個銅板就是……
四千幅對聯!
我寫十年也寫不完啊!
見到齊修的表情,錢玉川臉上笑意更甚。
作爲有錢人。
他見過太多這種反應,很正常。
“好……”
二十兩鉅款在眼前,齊修幾乎想都沒想就要答應。
可這時旁邊卻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三十兩。”
“什麼?”
兩道目光同時落在了嘴角含笑的錢玉澤身上。
“老三,你什麼意思?”挑着眉頭,錢玉川不滿的看着這個弟弟。
“沒什麼意思啊,齊修有才,我也是個愛才之人,你想僱他,我也想僱他。
既然如此,那就價高者得嘍。”神色恣意,錢玉川緩緩說着。
“拼財力?哼哼。”
神色倨傲,錢玉川哼笑兩聲,大手一伸。
“你贏了,告辭!”
“啊?”
你也太果斷了吧!
茫然看着大步離去的錢玉川,齊修扭頭看着一臉輕笑的錢玉澤,滿頭問號。
“我二哥天生酷愛習武,手裡錢財大半都用作買補藥,請老師。
所以手裡確實沒有多少餘錢,你別理他。”
解釋了一番,錢玉川從一側取出一本邊緣磨損很嚴重的拓貼。
“你先看看這個吧。”
“這是……《懷僧真跡》?”
瞧見錢玉川拿出的拓貼,齊修眼神一愣。
懷僧是前朝書法畫法大家。
號稱書畫雙絕。
極擅草書。
只不過由於戰亂侵蝕,其真跡流傳甚少,可即使如此他的聲名也十分廣泛,可見其書畫境界之宏大高遠。
這錢家三公子手上,居然有他的真跡拓帖。
這玩意至少好幾千兩銀子吧。
“好眼力,正是《懷僧真跡》。”見齊修認出手中拓貼,錢玉澤臉上笑意更甚。
“再過一月便是家父六十大壽,懷僧出家前俗姓爲錢,與我家頗有幾分淵源。
所以家父十分鐘愛其書法字畫。
這《懷僧真跡》我苦尋兩年,花了整整三千兩銀子,才僥倖購置。”
“所以錢公子是想在錢老爺壽辰之時,將這拓貼當做壽禮?”齊修好奇猜測。
“非也,拓貼雖珍貴,但有錢就能買到,心意有限。”
“那錢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讓你仿學這《懷僧真跡》,然後教我。”
“啥?我?”
齊修不解看着面前神色自然的錢玉澤。
“丹青閣書法高手那麼多,錢公子爲何選我?”
天上掉餡餅這種事。
他是不太信的。
更何況還是這種加厚加大,料滿汁多的超級大餡餅。
“懷僧筆法瘦勁,飛動自然,率意顛逸,千變萬化,常人極難仿其真意。
我閣中之人,筆骨已定,框架自縛,更難模仿。
但我昨日見你字跡,大氣磅礴,任情肆意。
與懷僧筆意有幾分神似。
所以這才叫你前來。”錢玉澤淡淡解釋着。
這次壽辰,大哥不惜花重金購置了一座一人高的白玉觀音,二哥也走狗屎運找到了一株百年丹蔘。
我若只送《懷僧真跡》不過和他們伯仲之間。
可若能學會懷僧筆法,爲父親寫上一篇祝壽詞。
呵,這份心意,豈是區區外物能比的?
“這……”
望着拓貼,齊修有些遲疑。
計件活成了科研活。
這工作難度一下上升了好幾個等級啊。
懷僧是書法宗師。
其筆法字跡又是出了名的難仿,想要兼具形神,再去教授別人。
自己這一境的書法,不知道行不行……
看出齊修猶豫躊躇,錢玉澤直接擡手將一物拍在石桌上。
“事成之後,這就是你的報酬。”
齊修聞聲下意識往桌上一瞥。
刻着硃砂印的銀票闆闆正正。
一百兩!
“成交!”
這哪是餡餅,這是頂級國宴佛跳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