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一句話,讓會議廳裡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零亦立起,沉聲道:“你確定,保羅殿下?”
“百分之一百肯定。”保羅點頭道:“這是門德里薩傳回給我的訊息,索隆逮捕了辛德瑞拉先返回了羅馬城,很多人都看到。所以辛德瑞拉沒有死,這是絕對的。”
“太好了!”
“這樣我們還有營救的機會。”
虎克等人紛紛擊拳道,又紛紛看向了零。零長長吁出一口氣,道:“只要人沒死,就還有希望。”
看着眼前這些人個個神情激奮,保羅又苦笑道:“不是我潑你們冷水,但剛纔我也說了,還有一個壞消息吧。”
頓時,大家安靜了下來。零看着保羅說:“壞消息是什麼?”
保羅嘆道:“人是沒死,可在押回羅馬城的第二天,辛德瑞拉又給押送到底比斯大監獄了。”
“鐵獄?”
x先生和瑪米羅這兩個原先教皇廳系統的人倒抽一口冷氣道,聽兩人口氣這麼吃驚,零心裡咯噔一聲,知道這所謂的大監獄恐怕不簡單,便問:“這底比斯大監獄是怎麼回事?”
保羅答道:“它位於北面海域的庫拿凡多海島上,是用來困禁一些窮兇極惡之徒的所在。與其說是監獄,倒不如說是一個海下基地來得適當。”
在西大陸北面海域上的庫拿凡多海島,便是底比斯大監獄,簡稱鐵獄的所在。鐵獄守衛森嚴,在它建成以來,被關押到裡面的犯人沒有一個可以逃得出去的。除此之外,它最大的特色就是真正的監獄位於海島下三百米的海底裡,通過一條升降通道與地表連接。
升降通道擁有六道閘門,一道發現囚犯有越獄行爲,便會關閉閘門。可除了利用升降通道離開外,底比斯大監獄卻沒有其它的脫身之法。哪怕能夠鑿開那些用裝甲板材質的牆壁,也只會被充滿輻射的海水所淹沒。因此,大監獄又有鐵獄之稱。
簡單地解釋了底比斯大監獄的特殊之外後,保羅又道:“但這還不是最壞的消息,最壞的消息是,索隆已經放出話來,要在兩個月後對辛德瑞拉進行公開處刑。不用我提醒,各位也應該清楚兩個月後是什麼時間。那時已經進入初春,冬雪消融,正是索隆進攻磐石之城的時候。將辛德瑞拉的行刑時間定在這個關鍵時刻,擺明了就是一個陷阱!”
“因爲只有在行刑之日,辛德瑞拉纔會出現在地表,那是一個唯一可以營救她的機會。”
衆人沉默,保羅說得沒錯。把辛德瑞拉的行刑時間定在這個節骨眼下,不管零是否前往營救她都十分不利。前往鐵獄營救,則顧不得磐石城。若留在城裡,則勢必會受行刑的影響,導致零無法做出正確判斷,乃至在戰爭中以失敗告終。無論哪一個選擇,對零都極爲不利。可以說,索隆拋給他一個兩難的問題。
一扇自動門無聲無息地打開,讓門外的光線溜了進來,這讓已經習慣了昏暗環境的辛德瑞拉有些不舒服。在昏暗環境下擴大的瞳孔驟然接觸到光線,生出刺眼的感覺,讓視線裡的事物一片模糊,因此只能大致看到一道身影。
過了片刻,她才總算適應了下來,於是看清眼前的人影正是索隆。
索隆也在看着她,辛德瑞拉現在就像一個躺在棺木裡的木乃伊。只是這個棺木是金屬所造,而且自帶生命維持系統,它其實是辛德瑞拉直正的監獄。這是一套名爲“鐵牢”的囚禁系統,它會把犯人固定在一個無法動彈的金屬倉室裡。同時和冬眠倉般一樣擁有維生系統,但是,犯人的身體在倉室中,可頭部卻偏可以保持在倉室外。
有四根手臂粗的合金金屬條對接鐵牢後面的重力鎖,在將犯人固定會直立的姿態時,也防止犯人脫離這個可怕的囚牢。
鐵牢沒有睡眠系統,這意味着犯人可以保持清醒,並看到近在咫尺的自動門。這對於犯人的心理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據說這套系統使用以來,沒有哪個犯人可以呆上三天而沒有發瘋。
然而辛德瑞拉已經在這裡呆了第四天。
“看上去精神還不錯。”索隆微笑道。
“承蒙照顧,我只是好奇,爲什麼你不直接殺了我。”辛德瑞拉平靜道。
索隆伸手,在辛德瑞拉的臉上劃過道:“親愛的辛德瑞拉小姐,你破壞了我的大計,還順帶毀壞了我三艘軍艦以及我的座架,至於死在你一手導演海嘯裡的士兵更是不計其數。犯下如此罪行的你,竟然奢望一死了事?”
“哦,除了殺了我,我還真想不出你還有什麼可以懲罰我的?”辛德瑞拉微帶嘲意地說:“靠這別出心裁的系統?老實說,它的確很特別。如果是正常人的話,沒幾天就會瘋掉吧。可惜,我倒是有一種方法可以讓自己進入沉睡。如果我想,睡個一二十年也沒有問題。”
“的確,本來我就沒想過用它來折磨你。只是在這個監獄裡,目前只有這東西能夠完全封鎖一名高階的活動罷了。”索隆站遠兩步道:“辛德瑞拉小姐,對我來說,除了把你關在這裡外,其實你還有一些價值的。例如我已經通過門德里薩那些人之口,把你在兩個月後公開行刑的消息傳了出去。我想零很快就會知道,那麼讓我們來猜一猜,兩個月後他會不會犯險來營救你呢?”
“而不管他來不來都好,對於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這個,纔是我對你真正的懲罰。”索隆哈哈一笑道:“好好享受這接下來兩個月的假期吧。”
辛德瑞拉沒有憤怒,沒有驚訝。當自動門關上的時候,她纔在昏暗中低聲道:“不要來啊,零,這是一個陷阱……”
快步走出通道,威瑟爾和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子跟了上來。索隆對那個男人道:“希勒典獄長,我希望你注意。98號犯人意義重大,你必須管好自己的部下,不要讓他們做出那些下三濫的小動作來。要不然,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名爲希勒的男人渾身一顫,沉聲道:“放心吧,大人。在這兩個月裡,沒人會碰那名犯人一根頭髮的。”
索隆這才“嗯”了聲,帶着威瑟爾離開。
“大人,您真是仁慈。鐵獄的風氣可不好,玩弄女犯人的事時有發生。沒想到,您會親自爲那個女人頒下一道護身符。”威瑟爾恭聲道。
“仁慈?”索隆搖頭道:“威瑟爾,那個女人毀了我三艘軍艦,致使我的樓艦大損,死傷的士兵數百。更重要的是,她讓零和保羅在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了。我恨她入骨,可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名強者。單是這一點,便擁有讓我爲其保留尊嚴的資格!”
“這是她……應得的權利!”
是夜,索隆從底比斯大監獄回到了羅馬城。剛踏進教皇廳,他心臟就一陣狂跳。整個教皇廳被一股奇異的力場籠罩着,它似乎無處不在,可是要觸摸它的時候,就像是空氣一般。這力場深沉,隱晦,完全是蓋亞的風格。於是他知道,那個銀髮男人回來了。
把威瑟爾留下,索隆隻身來到行宮。行宮正在重新修建,可現場仍如廢墟一般,清晰記錄着那天爆炸後的情景。索隆一走進去,就看到蓋亞仍坐在那張奇蹟般末曾損壞的王座上。他一如以往,用手託着下巴,似在假寐。可在索隆踏進來的瞬間,他卻睜開了眼睛。
“蓋亞大人,您回來了。那西涅……”索隆問。
蓋亞淡淡道:“他挺有趣的,不過陪他玩了幾天的遊戲我也膩了,就把他順手解決了。倒是你,我聽說你最近剛去做了一件有趣的事。”
“是的,大人。”索隆道:“只差那麼一點,我就可以把那個叫零的男人帶回來給你。”
聽到零,蓋亞瞳孔擴大,然後問:“詳細說來聽聽。”
於是索隆將雷克斯投誠,突襲聖路易斯城以及在海上和零所在的動力船展開追逐戰,卻在緊要關頭被辛德瑞拉壞了好事的一系列事件全盤托出。最後道:“但不要緊,大人。我已經放出消息,將在兩個月後對辛德瑞拉公開處刑。從目前我們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零十分愛惜羽翼,這個辛德瑞拉又是他的女人。他來鐵獄營救的可能性非常大,只要他敢來,我就會給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幹得還不錯,索隆。我要你把他帶來給我,只要他不死就行了,至於其它的任你安排。”
“是,大人。”索隆口風一轉,道:“不過我在船上和零交過手,雖然我們都沒有動用全力。但老實說,大人,我認爲憑我現在的實力,無法取得壓倒性的優勢。所以兩個月後,能否把零交給您,我實在沒有把握。”
蓋亞淡淡一笑,說:“我明白了,放心好了。兩個月後,你會以十階的姿態迎戰零。可如果這樣還失敗的話,後果不用我說你也清楚。”
“當然,大人。”索隆欣喜若狂,看着亞當他們一個個都突破了自己的瓶頸,索隆比誰都急於得到蓋亞的幫助。
現在,通往十階的大門就在眼前,他怎麼能夠壓抑得住內心的興奮。這時,蓋亞又道:“把你提升到十階不是問題,但十階和九階畢竟不同。我需要你提供一些血液,以便我分析你的基因序列,從而制訂出最佳的提升方案。”
索隆一聽,剛纔的興奮之情立刻回落不少。血液這種東西,就如蓋亞所說,以他這種級數的強者,足以從血液裡分析出很多東西。包括索隆能力的極限和弱點等等,可以說一旦把血液提供給蓋亞,也等於索隆的小命從此就賣給這個男人。不管他如何想提升力量,這時也不由得猶豫一下。
看出索隆的猶豫,蓋亞冷笑道:“不想的話也沒問題,那我可就沒辦法爲你提升力量了。”
索隆咬了咬牙,說:“不知道大人需要多少?”
“一滴就足夠了。”
索隆當下再無猶豫,以甲鋒切開指頭皮膚,再從裡面擠出一滴鮮血來。血液一給擠出,立刻爲一層力場包裹住。蓋亞朝那滴血液揮了揮手,它便自動飛往蓋亞處。蓋亞嘴巴張開,那滴血便飛了進去,再給他咽入身體裡。最後蓋亞說道:“你可以下去了,三天後再來找我。這些天別讓人來打擾,我要分析你的基因。”
“是的,大人。”
索隆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一條不歸路。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只有拼命往前走下去,一旦後退,身後便是萬丈懸崖!
早晨的時候,莉亞醒來,就發現零已經不在身邊。牀上仍有餘溫,想來應該起牀不久。她掀被下牀,披上衣服走出臥室。房子裡靜悄悄的,似乎離去。她微感落寂,自從得知辛德瑞拉將在兩月後處刑,這兩天零的情緒一直很低迷。莉亞很清楚爲什麼會這樣。
畢竟現在索隆給出的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一邊是辛德瑞拉,一邊是磐石之城。一邊是私情,一邊是大局。索隆就是要零無法首尾兼顧,從而犯錯,再導致失敗。可明知如此,零還是無可避免地往索隆希望的方向滑去。
作爲零的女人,莉亞很清楚。在他身邊儘管有很多人,可他卻是孤獨的。在碧昂麗絲的嘴裡,莉亞已經知道零的一些事。知道他並非普通的人類,而是某個超級生命的克隆體。對於零而言,這段生命並非自然生成,而是出自一個科學實驗裡。
人類之所以會有自我的認知,那是建立在自我的唯一性之上。
我是誰?我來自哪裡?我與其他人有何區別。此些種種,皆是自我定義的標籤,是區別於他人的參照。如果沒有了這些,自我就會變得模糊,沒有分界的自我,如同一段迷茫的人生。幸運的是,在零甦醒之前,其它的克隆體已經盡數死亡,也就成就了零的唯一性。
所以他沒有崩潰,在這裡面,又有碧昂麗絲以及莉亞她們這些人的功勞。正是有了她們感情上的付出,纔會讓零做到自我定義的信標,從而不會迷失在這個本來不屬於他的世界裡。
因此,就如零所說,他是個愛惜羽翼的人。不管愛人也好,戰友也罷,他珍視着這些和自己一起走來的人們。他的冷漠,更多時候是一種僞裝。唯有以冷漠之容顏,方能直面這殘酷之時代。可在內心裡,卻如堅冰中包裹着一團火焰。如果能內外冰冷如一,零反而不會像現在這麼苦惱。
可惜他辦不到。
因爲他是零。
莉亞在市政廳的辦公室裡找到零,平時呆在這裡的零,不是在批閱文件,就是站在等離子戰術板前默默看着西大陸的地圖,以部署接下來的工作。可今天,透過門扉的空隙看進去,零什麼也沒做。他只是坐在桌前,了無生氣,彷彿一具空殼的木偶般。
這個畫面讓莉亞心中一痛,她又退了回來。才退開,就像撞到了誰。轉身,看到的是微笑着的素。
素朝裡面指了指說:“頭在裡面吧?”
“嗯。”莉亞點點頭。
“果然是這樣,一大早就感覺到裡面有股好壓抑,卻又巨大的氣息。我就知道肯定是頭,他現在一定很迷茫,所以才任得氣息外泄。否則,平時就算站在我後面也很難被發現。看來這次,他真的挺傷腦筋。”素雙手環胸道。
“怎麼可能不傷腦筋呢,他那個人啊,內心遠沒表面上那麼冰冷。”莉亞搖頭道。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去給他打氣吧。”素突然道。
“打氣?”
莉亞還沒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給素推着進門。在門打開的瞬間,盤踞在房間裡那沉重巨大的壓力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然後零擡起頭來看向兩人:“你們來了。”
聲音低澀,像一臺生鏽的機器。
莉亞突然給素往前一推,接着素道:“頭兒,莉亞有話跟你說呢。”
“呃?”零看向莉亞,問:“什麼事?”
莉亞幾乎都要哭了,她完全就是讓素硬推了過來嘛,全然沒有半點準備讓她說什麼。可是看到那樣的零時,莉亞突然動了。當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像一個母親抱住孩子般,把零緊緊地擁在懷裡。
零全身微微一緊,接着便放鬆了下來。莉亞貼着他的臉,在零耳邊輕輕說道:“很累吧?從z7基地甦醒以來,零一直是這麼戰鬥着走過來。現在,身上又肩負着那麼多的責任。它們就像一道道枷鎖,有形的,無形的套在你的身上。所以你沒辦法自由的活動,因爲你要考慮的東西太多,是這樣吧,零?”
零在她懷裡,輕輕地點了點頭。
“所以現在,我想請你把枷鎖卸下來。”莉亞突然出人意料地說道。
零擡頭,訝然道:“卸下來?”
“沒錯,卸下來!”莉亞一手輕按胸口道:“現在,零不是一個人吧。有我,有素,還有大家。我們都在零的身邊不是嗎?如果零的枷鎖太多,太重。那麼我們一人爲零分擔一點,不就可以了嗎?”
“零的責任、痛苦,就讓我們一起來承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