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尹軾駒望着攤放在桌上的美人圖,眼裡看着翩然飛舞於杏花林中的畫中人,腦袋裡想着的,卻是談昭君。

她已經六天不曾踏入杏院了,也就是說,他已經六天沒見到她了。

命江容去請她,卻撲了空,她的婢女秋楓說,她每天天一亮便出去,通常都到天全黑了纔會回來,他留了口信,也只得到回覆說她很忙。

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能不安的一日過一日,想着她是不是後悔了?

「莊主。」江容匆匆走了進來,急切的喚。

「什麼事?」尹軾駒將美人圖捲起,收進畫篋中,將布簾放下後,才吩咐道:「把畫篋搬回去。」

江容上前,將畫篋搬下,放回它原有的位置才稟報。「莊主,談姑娘來了。」

她來了!

尹軾駒一喜,翹首引領,卻不見那娉婷身影。

「在哪兒?」他急問。

「在……武堂。」江容猶豫了下。武堂是以前莊主練武的場地,位於杏院最後方的建築,自從莊主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練武了之後,就不曾再去過,也無人敢提及此地,怕觸到莊主的傷心處。

「武堂?」他詫異。「她去那兒做什麼?」

「小的也不清楚,談姑娘說……請莊主去一趟。」

「要我過去?」尹軾駒蹙眉,表情微沉。她……想做什麼?

「是的。」江容應道,擔憂地望着莊主。

「江容,你去請談姑娘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和她談一談。」

「這……」江容一臉爲難。

「怎麼?」

「莊主,談姑娘說,除非莊主先到武堂,否則她不會過來,還說……她在武堂等莊主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後莊主若沒到,她就離開。」

「離開?」尹軾駒一震。「離開杏院?還是……」他問不出口,也不敢問出口。

江容趕緊說清楚。「是離開杏院。」

他這才鬆了口氣,不過心中的疑惑依然無解。她到底想做什麼?

「莊主,談姑娘是真的在武堂門前插了一炷香,從小的離開趕過來到現在,過了差不多一刻了,您……要去嗎?」江容忐忐詢問。

他想見她,渴望見她,而且不管她想做什麼,他相信她不會存心傷他。

「爲何不去?」這麼一想,尹軾駒立即做出決定。「準備一下,我們到武堂去。」

江容領命,立即拿出藤製背椅,將主子抱上椅,蹲下身連人帶椅背起,朝武堂快步走去。

來到武堂門口,果真看見一炷香插在泥地裡,還剩半炷多。

「尹莊主來得比我料想得快。」談昭君站在門口,嘴角掛着淺笑。還以爲他會掙扎一些時候呢。

尹軾駒偏頭望過去,眉頭微微蹙起。怎麼六日不見,她竟消瘦了?!

「江容,放我下來。」他低聲吩咐。

談昭君搖了搖頭,轉身便走進門。「不用放下了,直接進來吧。」

「莊主?」江容詢問主子的意思。

「進去吧!」尹軾駒立即說,完全忘了什麼「觸景傷情」的情緒。

六日,對相思來說很長,可是實際上也不過「才」六日,卻已看得出她明顯消瘦,她是怎麼了?這六日都沒吃沒喝嗎?

江容領命,將人背進武堂,入門前訝異的低頭望了一眼。奇怪,門檻怎麼不見了?而且什麼時候這兒鋪上了一塊斜坡板?

見他不動,尹軾駒疑惑。「怎麼了?」

「莊主,門檻不見了呢。」江容據實以告。

尹軾駒低頭一看,也挑起眉。「什麼時候改的?」

「小的也不清楚。」

「算了,先進去吧。」

「是。」江容跨步走進武堂,在談昭君指定的地方將人放下。

尹軾駒擡頭望着心上人,六日不見,相思若狂,可是此刻,他心中最掛意的,是她爲何消瘦?爲何憔悴?眼下暗影爲何如此明顯?

「談姑娘……」

她擡手,制止他說話。

「我現在在生尹莊主的氣,不想聽你說話。」她坦率直言,決定要要任性、要刁蠻,讓他搞清楚,她不是美人圖裡沒有生命又沒有性子的紙娃娃!

尹軾駒一震,錯愕的微張嘴。她不想聽他說話,那麼……他要如何問她「爲什麼生我的氣」?要怎麼問她「我做錯了什麼」?

「你消瘦很多,病了嗎?」最後敵不過關心,他還是一臉擔憂地開口詢問。

談昭君瞪他。「你沒聽見我剛剛說的話嗎?」

「我聽見了。」他的視線還是膠着在她臉上。「談姑娘多久沒睡了?」

「我說我在生你的氣,你沒聽見嗎?!」

「我有聽見。」他伸長手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仰頭望着她。「告訴我,你生病了嗎?還是發生什麼事?」

「你這個……呴!真是……」談昭君大吼,可是吼了一半便泄氣了,抽回手,乾脆席地坐了下來,擡眼瞪他。「看來你根本不在乎我爲什麼生氣。」她雙手抱胸,故意這麼說。

果真,尹軾駒眼底閃過一抹驚慌。

「談姑娘,我很在意,可是我更在意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擡手輕柔的觸碰她的臉頰,他的拇指輕輕劃過她眼下的暗影。「你這幾日可有攬鏡自照?知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模樣了?」

「很醜啊?傷了尹莊主的眼了是嗎?」她輕諷。

他蹙眉,雙手捧着她的臉將她拉近。「我確定你真的在生我的氣了。」

「喂!你想扭斷我的脖子啊?」談昭君抗議,狠狠的瞪他一眼。「我當然真的在生氣,難道你以爲我是在跟你說假的啊?」翻了一個白眼,她拉下他的手,揉了揉頸子。可惡,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疑問,「爲什麼?」想不透自己什麼時候惹她不開心了。

「哼!不說,你自己好好想吧!」跳了起來,她轉身步離。

「談姑娘!」尹軾駒緊張的喚道,以爲她要離開,可是沒有,他看見她走到不遠處一個用布匹蓋着的不明物前。

那是什麼?方纔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沒注意到武堂裡何時多了那東西。

「我要送你一個禮物。」站在一旁,談昭君嚴肅的望着他。

他挑眉。「談姑娘不是在生我的氣嗎?」

「這是兩回事!」她臉上微窘,接着狠狠瞪他。「不要岔開話題啦!」

尹軾駒忍不住笑了。她……好可愛。

再次見識她多變的性情和樣貌,他發現自己更喜愛她了。

「可惡!」看他笑了,談昭君又差點破功。「果然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她咕噥,這樣想生氣想吵架都很沒勁耶!

「讓我看看你送我的禮物吧,談姑娘。」尹軾駒微笑說。

她只好不甘不願的點頭,伸手抽開布匹。

當「禮物」揭開時,尹軾駒初時有些狐疑,但在仔細的審視之後,漸漸的,眼底有了領悟,大約知曉了這個「禮物」的用途。

他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江容,回房。」他冷沉地下令。

江容立即上前,背起主子,擔憂地瞥了一眼談姑娘,也猜出那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了。他很驚訝談姑娘竟然會想要莊主坐着那東西四處招搖,她到底在想什麼啊?存心羞辱莊主嗎?

「站住!」談昭君低喝,擡眼望着坐在背椅上的男人。「這個禮物你沒有拒絕接受的權利,否則……我再也不理你了!」

尹軾駒回視着她,沉痛被隱藏在冷酷之下。

「江容,還站着做什麼?回房!」他冷凝地命令。

「是,莊主。」

「尹軾駒!」談昭君倏地大喊,就這麼瞪着他,爲自己的心意遭到這樣的對待痛心,但真正讓她傷心的,卻是他無視於她的威脅。

他根本不在乎她理不理他,因爲她不過是替代品,一幅美人圖的替代品,是吧……

眼前漸漸一片模糊,然後清明,再模糊,又清明,她淚如雨下卻不自覺,只是固執的睜着眼,直視那雙冷硬的眸,直至他們出了武堂。

無力的跌坐地上,她掩面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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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淚融化了他武裝起的冷硬,那傷心的哭泣聲,擊潰了他高築的自尊。

尹軾駒閉了閉眼,輕聲一嘆。

「江容。」

江容停下腳步,耳裡也聽見了武堂內傳來的啜泣聲。

「進去吧。」他無法忍受讓她這般傷心,只得壓下心裡的自卑情緒。

江容領命,不禁鬆了口氣。「是,莊主。」

再次踏進武堂,他下意識的放輕腳步,在距離談姑娘約兩步遠將主子放下,從頭到尾,談姑娘都沒察覺,只是掩面啜泣着。

尹軾駒揮手,示意他先退下,望着眼前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傷心人兒,他心中甚是自責,他因爲自尊……不,是自卑,他因爲自卑,竟然選擇傷害她!

「別哭了。」他低聲開口。

談昭君猛地擡起頭來,淚眼朦朧地望着不知何時又回來的人。

「你……」她哽咽,「你……不是……走了嗎?」

「你在哭,我怎麼走得開?」尹軾駒擡手輕輕抹去她的淚。

「我說……你走了,就不理你,可……你還是……走了……」她傷心控訴。

「是我不對,折了你的心意。」抹不乾她奔流的淚水,他心疼極了。「別哭了,我不離開,你要送我禮物,我接受,你別再哭了。」

聞言,談昭君跪起,溫柔地捧着他的頰,一雙哭紅的眼專注地望着他不捨的眸。

「你覺得,我送這個禮物,是爲了羞辱你嗎?」她輕聲問。

他搖頭,「你不會這樣的。」這點他毫不懷疑。

「你知道我不會這樣,可還是覺得受到羞辱,是嗎?」

輕輕的拉下她的手,握在手中,他低下頭,溫柔地摩挲着。

那是他自己的問題,因爲他自慚形穢,坐在普通的椅子上,縱使行動不便,表面上他還是像常人一樣,可一旦坐上那張椅子,就像在向天下人宣告他是個殘廢一樣,將自己最自卑的地方暴露出來……

「尹軾駒,看着我!」

他一頓,緩緩的擡起頭來迎上她的眸。只有她,敢對他這般無禮,而且囂張的這般理直氣壯。

「你給我聽清楚,沒有人能羞辱你,能羞辱你的,只有你自己。」談昭君嚴肅的說:「雙腿殘了又怎樣?很丟臉嗎?就得認命的窩在自個兒房裡見不得人嗎?」

「談姑娘……」

她一手搗住他的脣。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給我乖乖的聽着!我告訴你,以後我要怎樣的生活。」她認真的凝視着他。

「以後,我要和你下棋、畫畫;我陪你看帳批摺子、你教我怎麼做生意;我教訓你那兩個不成材的弟弟時,你要挺我,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你不能練武,可以教我,我來練,以後由我保護你;我還要你分出大半的公事給你弟弟,多出來的時間要陪我散步、賞花、踏青,還要一起上街,參加節慶,不管是上元燈節、牡丹時節、端午競龍舟、盂蘭盆會、天長節、中秋賞月等等,我都不許你錯過,除非我懶得出門。」

尹軾駒心頭酸澀,眼眶有些發熱,她一邊說着,他腦子裡便一邊想着那畫面,如果可以做到,那該有多好,如果早些認識她,在自己殘了之前就能識得她,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陪她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可是現在……太遲了。

「不要說你做不到!」她厲聲一喝,站起身,走到那張輪子椅後,將它推到他面前。「有它,你就辦得到!」

尹軾駒瞪着那張椅子,彷彿它是吃人的怪物似的,身子僵着,無法動彈,連手都無法伸出去。

「軾駒。」她低柔的輕喚他的名。

他渾身一震,擡眼望向她,清楚看見她眼底的溫柔。

「我最希望的,是我們拜堂的時候,你能『自己』和我拜堂。」她朝他伸出一隻手,柔聲低語,「爲我試試,好不好?」

自己和她拜堂,坐上這張椅子?

瞪着那張怪椅子,再望向她伸至他面前的手,尹軾駒突然眼微眯,看見她手心及指頭上皆佈滿細小的傷痕。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他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問。

她故意坦言不諱。「有些細節工匠不知道怎麼處理,點子是我想的,圖是我畫的,只有我知道我要的是怎樣的東西,所以我和他們一起研究,思考怎麼做,一起動手,這些是不小心讓木頭給劃傷的。」

「爲了我……」深吸了口氣,尹軾駒硬是壓下衝上眼眶的熱浪,卻壓抑不了滿心的激動。

他已經猜到她爲什麼消瘦憔悴,爲什麼一臉疲倦了,這幾日她是早出晚歸,廢寢忘食的在爲他做這張能讓他自由行動的椅子,就連武堂大門的門檻和斜坡,也都是爲了讓他坐上這張椅子能自由出入才改建的吧。

「傻瓜,就爲了我,這麼費盡心思,你真的……好傻……」

「纔不是爲了你呢!」朝他皺了皺鼻子,她坐上那張輪子椅,轉動着輪子,在他四周繞了幾圈,又用這兩天練習的成果,來個原地轉圈,然後分毫不差的停在他面前。

尹軾駒訝異的看着她流暢的控制那張輪子椅,沒想到這椅子竟能動得這麼順暢。

「我是爲了我自己,我不是說要你陪我做很多事嗎?」她笑了,起身將輪子椅推到他旁邊。「爲我試試,好嗎?」

看了那張椅子一會,他才啞聲說道:「我不知道怎麼上去。」

「這大概需要練習,不過現在……」她停頓了下,擡眼望着他。「我叫江容進來,可以嗎?」

深吸了幾口氣,尹軾駒才慢慢的點頭。

談昭君欣喜,衝動的張手環抱住他,迎上他驚訝的眼眸之後,才紅着臉放開,跑到大門口叫人去了。

看着她高興的模樣,尹軾駒心裡的掙扎突然間消散了,想着她方纔靈活控制椅子的樣子,不由自主的,腦海中浮現他陪着她一起散步、賞花、踏青,以及做好多事的景象。

他心中開始有了期待。不是不可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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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柳山莊最近大肆修整,日夜趕工,將所有階梯或門檻等障礙剷除,不是改成平地就是加上平緩的斜坡,好方便莊主的「座駕」四處跑,而首先完工的地方,就是杏院和荷院。

成親的事也同時如火如荼的準備着,據說,等山莊整修完工那日,就是莊主成親的日子。

爲此,大夥兒都忙得焦頭爛額,連談昭君也不例外,因爲她要走遍山莊,記下所有需要改建的地方,量好尺寸,負責畫改建圖。

很忙,不過總有結束的時候,就像現在。

畫完最後一處,談昭君筆一丟,站起身,整個人往窗邊的軟榻撲了上去——內室的牀榻離得比較遠。

「我快累死了,好累好累喔!」她趴在榻上大嚷。「秋楓,幫我揉揉,我的脖子好像要斷了。」

「小姐,您畫了整整一夜耶,連覺也沒睡,不累纔怪呢。」秋楓咕噥着,走到軟楊前替主子按摩。

「我想要快點結束啊!」

秋楓取笑。「快點結束好去找尹莊主,是嗎?」

「對啊!」她很老實的承認。

「小姐,您真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嫁人啊?老爺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秋楓嘆氣。

「有什麼辦法,爹現在人在大牢裡啊!」她嘟嘍着回話,按摩的力道剛剛好,讓她舒服得眼睛都閉上了。

「那可以等救出老爺之後再成親嘛!有必要這麼急,一定要馬上成親嗎?」她實在搞不懂,怎麼會決定得這麼倉卒,一點也不像三小姐。

閉着眼,她語調轉沉。「秋楓,這件事你不用多嘴。」

「可是小姐,秋楓很擔心啊!自從來到碧柳山莊之後,您變得都不像秋楓認識的三小姐了。」

談昭君疑惑,「有嗎?」除了在尹軾駒面前,她偶爾會故意展現自己的美貌之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一樣啊!還嚴重到不像以前的自己,太誇張了吧?

「當然有,以前三小姐對男人總是不屑一顧,可是現在卻天天往杏院跑,主動去纏着尹莊主,還替他做了那麼多事,以前的三小姐根本不可能爲一個男人付出這麼多的。」

「那是因爲我喜歡他呀!」她理所當然的回道。雖然纏着尹軾駒是因爲獵夫計畫所需,但是其他事,完全是出自她的真心,還是在她對自己承認喜歡上他之前就已經開始做的了。

「小姐,你真不害臊!」說的人沒臉紅,聽的人倒是紅了臉。

「這是事實啊,有什麼好害臊的?」談昭君打了個呵欠。「好啦,我睡一下,你不用留在這兒了。」

「那秋楓下去了。」拿來棉被替小姐蓋上,她才悄悄的退出臥房。

空氣飄來淡淡的花香,談昭君睡意漸濃……

「喂!丫頭!」突然,一聲沙啞的叫喚傳來。

聞聲,談昭君猛地睜開眼,睡意全消,忙不迭的從榻上爬了起來,就看見窗臺上坐着一個……老頭子。

「鬼頭子!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驚訝地喊。「哇!你今天這張臉皮好可愛喔!這些皺紋皺得好均勻,整張臉找不到一個地方是不皺的耶!」嘖嘖稱奇的端詳着那張臉皮。

鬼頭子其實是她替他取的綽號,誰要他當初問他怎麼稱呼,他要說不記得了,反正不管是真的不記得,還是不想告訴她都沒關係,就是一個稱呼嘛,再取一個就是了。

而她之所以會叫他鬼頭子,和他年紀無關,而是因爲他總是鬼頭鬼腦的,儘想些鬼主意。

「你是怎麼進來的?碧柳山莊的守衛還算不錯耶!你沒被人攔下嗎?」

「拜託,我鬼頭子是何方神聖,那些個小鬼連我的影子也瞧不見。」鬼頭子冷哼地說,很是神氣。

「是喔是喔,您神功蓋世,天下第一,行了吧!」談昭君敷衍的很,一點也不相信,因爲除了輕功之外,她從沒見過鬼頭子使過什麼武功,倒是易容術一流就是了。「你來找我?」

鬼頭子屈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廢話,我人不是在這裡嗎?」

「很痛耶!」談昭君搗着額頭抗議。「你找我幹麼啦!」

「聽說你要嫁人啦?」

「你消息還真靈通,怎麼知道是我?」她還以爲外面的人只知道尹軾駒要成親而已。

「本來不知道,外頭只傳說碧柳山莊莊主要成親了,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他一臉奸笑。

談昭君翻了一個白眼。「所以咧?」

「既然你都要成爲莊主夫人了,那欠我的一斤雲頂茶快快還來吧!」

「原來是來討債的啊!」她嘆氣。「好啦,晚上你再過來拿。」看來還是要和尹軾駒要茶了。

「欵!丫頭,你成親是爲了還債嗎?」鬼頭子突然問。

「一開始是,不過現下不是了啦!」她也不隱瞞,她和鬼頭子是忘年之交,偶爾互相要陰謀玩玩,不過很少隱瞞對方。

鬼頭子嘻嘻笑。「是喔,丫頭喜歡上人家了。」

「是啊,不行啊?」

「行啊,當然行,再行也不過了,倒是你未來相公到底行不行啊?」說到最後,他竟開起黃腔來了。

「聽說是行啦,不過還是要等洞房花燭夜過後才知道。」混久了,她早就對這種話題無動於衷。「你要在咸陽待多久啊?要不要我叫人準備客房讓你住下?」

「不用準備客房了,我習慣以天爲蓋,等拿到雲頂茶,喝完你的喜酒就走。」鬼頭子忙搖手拒絕。

「好吧。」談昭君也不勉強他。「我這邊沒有親人在,有你在,我也覺得安心些。」

「哎唷!臭丫頭,你不要存心害我哭啦!」鬼頭子裝模作樣的揉了揉鼻子。「算了算了,招呼打過了,我走啦!」話一說完,人已經一溜煙不見了。

眨了眨眼,談昭君籲口氣,重新趴到榻上,可是睡意卻早跑光了。

「算了,去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