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溫言醒了。
開着窗子的房間裡有着淡淡的菸草味兒,葉溫言揉了揉眉心,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從他和楚汐一起在普羅旺斯被安思城領養,到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叫做父親的人對自己的意圖,再到無數次槍擊,無數次煙火繚繞……他醒來之前看見了他的臉,他的微笑,他牽着他們的孩子,向他招手……夢裡不知身是客,夢醒了之後反而有種並不屬於這世界的錯覺。他想起來了,這間屋子,這個味道,這具身體,這個名字。身體深處的疼痛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安撫了一下內心的巨大痛苦,這纔是他原本的生活,窗簾被風吹了起來,上下舞動着,但這是冬季,風凌冽徹骨,疼痛深入內心,他蜷縮着身子,躺在了牀上,他逃不過,鬥不過,這個被他成爲父親的人。
黑色的柔順發絲貼着臉頰,身上是被換過得白色柔軟質地的毛衣,腿上一條寬鬆的休閒褲,他翻了個身,猛地坐了起來,赤着腳走了下來。
還是那個老僕人,就像多年前他第一次被標記過後,守在他身邊,直到他醒了,
“您需要什麼麼。”
老僕人臉上帶着笑,臉都皺皺巴巴的像個核桃,但是眼睛卻亮晶晶的,這是安思城的貼身侍從,就像一個管家一樣,葉溫言並不喜歡他,每次他最無措,最失敗的時候,都會有這麼一個人看着,他看着這個人的笑甚至覺得噁心。
“我要水。”
精緻的茶具,老僕人麻利的倒了一杯水,“二少,歡迎您回來。”
葉溫言嗤笑一聲,接過水杯,勾着嘴角,眼裡卻沒有了笑意,他的桃花眼兒不再水盈盈,他也不再如嬌嫩的鮮花一樣被人保護着,那個人那個家,他們的孽緣,這十年……和現在成爲了鮮明的對比,從他醒了的這一刻開始,他就不再是葉溫言,他是楚凌,和軍方完全敵對的存在組織黑耀軍團團長的次子。
“您還是一點兒沒變。”老僕人弓着腰,等着楚凌喝完水,接過了杯子,“您是聰明人。”
楚凌說:“給我換套衣服,我要收拾幾個人。”
老僕人笑道:“老爺墜機之後就受了重傷,您也是剛醒,不易動武。”
楚凌雪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老僕人默默打量着他,身材仍舊瘦削,身體依舊是能打不能折騰,這個孩子他從小看到大,幾乎是從小病到大的,偏偏還就是有野心,能折騰,還經常和老爺鬧矛盾,但他和老爺的事兒說不清道不明。
“那好,老爺呢?我要去見他。”
“你着什麼急呢,凌兒哥。”
他太清楚這個叫做安思城的男人的性子了,楚凌一見他,就叫了一聲老爺。安思城看着楚凌恢復了原來的樣兒,心情也大好,他叼着菸斗,走進了房門。
老僕人默默的退了出去,安思城看着楚凌,嘴角帶着笑:“凌兒哥都想起來了?”
楚凌點點頭:“沈洛他們給我的情報是假的,我去的時候完全暴露在了軍部。”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穩,“您救我回來了?我躺了多久?”
安思城在楚凌對面坐下,他看着楚凌的眼睛:“凌兒哥覺得自己躺了多久?”
楚凌握緊了手指:“一個……月。”
安思城站了起來,笑了笑,他溫柔的撫摸着楚凌的臉頰:“你再想想。”
楚凌面色不改:“兩個月。”
安思城手起掌落,啪的一聲打腫了楚凌半邊臉,他還是溫柔着笑着:“凌兒哥又和我鬧,”
楚凌擡起頭,眼睛直視着對方的眼睛,“那就一年吧。”
安思城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然後他試探的問了問:“只記得行動失敗了?”
楚凌點頭:“您不會是怪我躺的時間太久所以生氣吧。不過我看我這胳膊腿兒的,好像還挺利索。好像並沒有很久吧。”
安思城幾乎是狂喜,楚凌大概是把這二十六年想了起來,又把這十年給忘了,他手指激動的顫動,他從來沒這麼高興過,他撫摸着楚凌紅腫的臉頰:“是我不對,我不該打你。”
楚凌點頭:“您是不對,您經常打我,”
安思城胡亂着親吻着楚凌的額頭,他說:“我……以後不會了,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
他經歷了這麼多,墜機,植物人,他纔是躺了十年腿腳都不利索的那個人,他醒了之後想了很多,他覺得自己是愛楚凌的,比自己原來想象中的還要愛。感謝上帝重新給了他一次機會,他的楚凌又回來了……他只屬於自己!楚凌握緊的拳頭指甲幾乎都插入了肉裡,他笑着說:
“老爺,您今天是怎麼了,看來我病的這一場真值,都能看見您這個樣子了。”
安思城深邃的五官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男模一樣英俊,他的年齡給他帶來的只有無盡的魅力,當他的眼睛看向你的時候,你會覺得你擁有了全世界的溫柔,楚凌桃花兒眼笑盈盈的,這是安思城最喜歡楚凌的地方,每次當這個孩子笑起來的時候,他都忍不住想要用盡方法再換他一次開心的展顏。
“十年了……凌兒哥,咱們錯過了十年了,”安思城眼裡閃過一絲兇狠,“沈洛麼?這些年他躲到了香港,你要收拾他就去吧。”
楚凌點點頭:“我有些累了,老爺。”
“你休息吧,”安思城點點頭,“你要是懶得自己動手,我幫你解決。”
楚凌笑了笑,煙波流轉,無盡風流,看得安思城移不開眼,他握着菸斗的手忍不住顫動,他幾乎感到自己的慾望一下子就上來了,是alpha你就抵不過omega色如春花,但他還是剋制着自己,他想趁着這個機會,改善一些自己和凌兒哥的關係,這個傢伙太狠了,有時候連安思城都不得不提防着楚凌,楚凌躺在了牀上:“我還是自己吧,他們欠我的。”
蕭寒,蕭寒。
楚凌在心裡默默的唸叨着這個名字,我能爲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這個人的報復心太強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安思城在南極洲搞着什麼生化實驗,如果成功了你們肯定抵擋不住,那張紙……就是最後的核心文件,你費勁心機搞到的文件,不要再留着了……
安思城一走,他幾乎是用盡全力剋制住了自己的哽咽,他這十年一直問着蕭寒,爲什麼你不告訴我,我好想知道我的過去,但是當他知道了一切之後,就很感激這個男人,原來他在全心全意的保護着他。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樣的神情他楚凌也無法抗拒。
現在,還不是回到你身邊的時候。
中國香港
維多利亞港穿梭着遊輪,夜裡燈火璀璨,美不勝收,楚凌穿着一雙黑色的軍靴,帶着個軍帽,身上是黑耀軍團的制服,冬天太冷了,他披着一個羊毛披風,站在了港口。
沈洛如期而至,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凌,這個健壯的alpha甚至在一瞬間產生了恐懼,似乎就想拜倒在楚凌的腳下,一個omega卻有着這麼大氣勢,多年來在安家摸爬滾打造就了楚凌的今天,沈洛低低的笑了幾聲:“沒想到又遇見了啊。”
楚凌手裡把玩着一把□□:“是啊,沒想到吧。”
沈洛抄着布兜,嘴裡叼着一根菸:“你不都生孩子了麼,還出來打打殺殺幹什麼,我看你相夫教子也挺不錯的。”
楚凌說:“我知道你是k的人,如果有興趣,我們可以聯手。”
沈洛看了看月亮:“想不想喝一杯?”
楚凌修長的身影在月色下格外寂寞:“你請我吧,你欠我一條命。”
沈洛搖搖頭:“並不針對你。”
兩個人消失在維多利亞港的盡頭,他們上了一輛遊艇,楚凌打了抑制劑,跟着沈洛上了船。
“你真的想?”
“單槍匹馬還不夠誠意麼?”
“我只是不知道……”
“十年啊,人都會有很大的變化。”
沈洛拽了拽領帶:“我以爲要打架呢。”
“該說你傻麼?”楚凌抓着沈洛的手,“哦,這戒指還在呢。嘖嘖,斯人已去。”
沈洛叼着菸頭,眸子一下子沉了沉:“你別激我,”
楚凌不置可否,呵呵一笑,大步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