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寒涼的月光略過紗窗,灑下一片如月白。斑斑駁駁,影影綽綽,落在寂靜的思寧苑內。
月光,照出白色紗帳裡的人影。紗帳掩映下,一個嬌小玲瓏的身體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今夜的是百合,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卻是心神難安。
上好的蠶絲被在她的不斷翻滾之下,被蹂躪成一團,但牀上的人卻全無所知。
櫻桃小嘴中緩緩吐出一口氣,是百合猛然從牀上坐起。失眠什麼的,簡直就是太可怕了。
撩開紗帳,是百合正欲起身去喝口水。可簾帳之外,一張俊美無雙的臉卻陡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是百合脊背一僵,身子本能的往後一縮。自上次一別,她已是幾天未見到這個人了,居然,莫名有些想念他。
這個認知讓是百合很是惱火,惱火自己。
關上簾子,她選擇視而不見,只有輕飄飄的聲音自帳內傳出。
“你來幹什麼?”
帳外,邪媚的嗓音緩緩響起。
“本王只覺是府今日不會太平,怕你受到驚嚇,故前來探望。”
這話,前半句是假,後半句是真。可從宮珉琛那桀驁淡漠的語氣裡,是百合硬是聽出了幾分調侃的意味。
簾帳,募的打開,從裡面探出一個頭來。
容顏清麗絕倫,雖然未施粉黛,可那流轉的眼眸,如繁星似月,明媚而勾人。
眼一橫,嘴微動,說出來的話語裡盡是揶揄。
“王爺什麼時候變成神棍了。”
宮珉琛俊美的臉上劃過一絲促狹,而後,只是隨意的笑笑。
“我來之時,聽到府裡慘叫聲不斷,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百合歪着頭,垂眸思索了一會,終是下定了決心,只穿着褻衣,毫不避諱的從牀上跳了下來。
透過那鏟開的領口,依稀可見她露在外面的大片白滑的肌膚,與那勾人的鎖骨,處處充滿着誘惑。
宮珉琛的眼神不覺停留在那一片細膩肌膚之上,良久,是百合發覺異樣,連忙用手捂住胸口。
“王爺,你看什麼呢?”
宮珉琛收了眼神,淡淡瞥了一眼她環胸的動作,淡然轉身,傲嬌的丟下一句。
“那麼小一點。實在勾不起本王大興趣,不必環胸。”
是百合惱羞成怒,隨手撿了個枕頭,往宮珉琛身上砸去。
宮珉琛一個轉身,接過從半空中呈拋物線下降的枕頭,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想邀本王就寢?”
“……”
是百合白了他一眼,兩人的距離不過隔着一個枕頭,她看到他俊朗的容顏,邪魅非凡。
淡雅如霧的星光,傾瀉在男人如烏玉般的墨發之上,星光點點,泛起一陣陣漣漪。
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深邃的眼眸,微抿的脣角隨時儲蓄着力量。只是那樣隨意的一站,孑然獨立之間盡顯渾然天成的貴氣。
微抿的脣徐徐勾起,魅惑的眼眸毫不加修飾的望着她。
“怎麼?還真的想邀本王就寢?”
是百合被男色迷了眼的心神這纔回轉過來,反應過來這個男人說了什麼,她不禁有種想掐他的心思。
沒好氣的白了男人一眼“你到底走不走?”
這一次,宮珉琛倒也不再跟她鬧了,親自爲她找了件衣服披上,這才拉着她的手,身形一飄,兩人已出了思寧苑。
黑夜如蟄伏的猛獸,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會張開血盆大口。
黑夜中的一隅,寂靜的柴房內,一聲接着一聲悽慘的叫聲由裡傳出,聲聲入耳,是百合感覺到
那股氣息越來越弱。
門,打開。入目的場景頓時叫人心內波濤翻涌,不堪入目。
一個女子衣不蔽體的坐在一尊木驢之上,木塊太大,撐破了她的身體,半個身子掛在木塊之上,口鼻不能咽,因爲木塊尖細的那一頭正撐破了她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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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血順着木塊一滴一滴滴流下,彷彿永遠流不盡一般,沾染着鮮血的地上,有俎蟲在爬來爬去,不知疲憊。
甚至有的蟲子還在那女子身上,一點一點地在嗅着她身上的血腥味。
是百合強忍住心內的痛感,擡眸,她望到那女子眼中緩緩一滴淚,滴落下來。
“幫我”
女子從喉嚨中發出兩個字音,嘶啞而淒厲,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一雙決絕的眸中,滲着帶血的淚水,一個人被折磨至此份上,自然只求一死。這才叫做“生不如死”。
是百合沉重的嘆了口氣,雖說,這個紅袖平時爲非作歹,可人到了此地步,她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宮珉琛……”
是百合只是輕喚了一聲靜默在一旁的宮珉琛。
從進來開始,他就一言不發,周身寒冷的氣壓壓抑着她,可他的一雙手卻始終搭在她的肩膀之上,無聲的給予她力量。
她只是望了一眼他,眼中帶着哀求。這樣的意思宮珉琛自然懂,心照不宣,他揮手,掌風一動,打在那女子的天靈蓋上。
是百合看到紅袖嘴邊露出一抹微笑,而後,七竅流血,死相極慘。
“下次這種事情,別叫我做。”
宮珉琛的聲音依舊淡漠,可搭在她肩上的手,卻悄悄阪過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另一隻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睛,這樣血腥的場景,他不想讓她看見。
是百合任由着她的動作,一雙眼眸,漆黑卻空洞,凝滯在臉上的表情,許久沒有變化。
好半晌,才從她緊閉的嘴中吐出來幾個字。
“薛姨娘她,喪心病狂了。”
宮珉琛沒有說話,這樣的場面,便是他看了都有些不寒而慄,更何況是她。
他將她摟的更緊,大手無聲無息的在她的肩頭遊離,不管怎麼樣,他都會在。
良久,宮珉琛放在她肩上的力道加深,警覺的道。
“有人來了,我們先走吧。”
他抱着她,身形極穩,一躍而至半空之中,不一會兒,便消失於黑夜之中。
柴房內一陣騷動,被薛姨娘派來收拾殘局的人望見紅袖已死,顯然吃了一驚。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他們再動手了。
三兩下將屍體搬下來,將那被鮮血染紅的木驢撤走,陰暗的柴房內一如往常,只是地上多了一具屍體。
……
紅袖的屍體,直至第二天早上才被發現,人們驚慌又恐懼,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在無聲無息中就製造出紅袖慘死的狀況。
沒有人懷疑到薛姨娘的身上,因爲,從那天起,薛姨娘一直臥病在牀。便是是無勳來看了幾次,她都只是昏睡。
紅袖的屍體被悄無聲息的處理掉了,是無勳交代下人,誰也不許開口提紅袖之死。
如此,在最初幾天的震撼過去,紅袖的死因已成了是府的禁忌,沒有誰再去關心,諾大的是府內,突然死掉的人。
但,製造這起事故的兇手卻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自從上次親眼所見紅袖的慘狀過後,是百合一連幾日都沒甚胃口,每天都只吃那麼一丁點少的可憐的東西。這可急壞了丫鬟珠翠,她每天換着花樣給主子準備膳食,可大小姐的胃口是真的不好。
這一日,葉氏過來看望女兒,看着這滿桌可口的菜色,是百合卻不動一口,不禁嘆了口氣。
看着是百合這幾日消瘦多了,葉氏心內思索良久,才道。
“百合啊,這幾日薛毅娘都臥病在牀,一時昏睡一時醒的,情況很是叫人着急。安合剛纔來找我,說是想去紅山廟爲家人祈福誦經,我也會陪着她一起去。”
是百合聽到這話,眸光微閃,心內暗道不妙。
是的,別人或許會以爲薛姨娘是臥病在牀,什麼事都做不了,可是百合知道,她早就醒了,而且以殘忍的方式殺了紅袖。
她早就對葉氏起了殺心,這一次,名義上說是祈福,實際上,肯定蘊藏殺機。
是百合微垂的眸子裡盡是波濤洶涌,殺意四起,她不能讓葉氏一個人去冒險。
“娘,我跟你一起去吧。”
祈福之事向來主張心誠則靈。準備了一些貢品級經文,第二日天微亮,是府的馬車便早早的等在了外院。
葉氏準備了兩輛馬車,一輛是供是安合坐的,另一輛馬車,則是爲自己和是百合兩人準備的。
自從上次薛姨娘暗地謀害是百合的事被紅袖透了出來,葉氏對薛姨娘母女可真可謂是恨之入骨,連瞧都不願意瞧他們一眼,要不手老太太發話,她纔不願意帶着這個是安合出門了。
所以,是百合倒是挺理解葉氏這樣的安排,可她的心裡,卻另有打算。
薛姨娘想要害的是葉氏,葉氏和她坐在一輛馬車上,薛姨娘肯定會肆無忌憚,可是,葉氏若和是安合坐在一輛馬車,薛姨娘不可能不顧念些骨肉親情,。
是百合明媚的眸光宛轉流長,拉着葉氏的手道。
“娘,薛姨娘生病後,妹妹照顧她很是勞累,瞧着人都瘦了一圈了,不如,您先去陪陪她,我嘛,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葉氏看着是百合眸光瀲灩的樣子,一時不知是百合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不過,她一向相信自己的女兒,只是淡然的交代一句“你自己小心”,便與是安合坐到了同一輛馬車上。
金碧輝煌的馬車一路慢悠悠的在路上晃盪,是百合的馬車走在後面,而葉氏和薛姨娘的馬車則走在前面。
珠翠陪着是百合坐在馬車上,主僕二人各有心事,一路無話。
是百合沉默的打盹,無奈,今兒起的太早了,她的睡意還沒過去,渾然不覺,自己所坐的馬車已不知在什麼守候偷偷換了一條道。
當前面的車伕大着嗓子吼出一句“大小姐,我們到地方了。”,是百合才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與珠翠相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有一絲疑惑。
這紅山廟處在城郊外的一座山頂上,路途遙遠又崎嶇不平,怎麼今日這麼快就到了?
是百合的手不自覺的就攥緊了,這個車伕,有異常。
偷偷撩開車簾,是百合望見的並不是雲霧繚繞的紅山廟,而是一處光凸凸的山頭,馬車四周並沒有人,除了那車伕站在外面一臉的輕蔑。
“大小姐,快下來吧,再不下來,我就要進來請大小姐出來了。”
輕佻的話語讓珠翠憤憤不平,正欲下車去與那車伕理論,卻被是百合拽住。
這丫頭,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狀況呢。這個車伕,肯定不是他們的人,自然不會對他們客氣。
眼神瞪了一下珠翠,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用嬌甜的聲音朝着外面喊。
“你等一下,我們就出來了。”
外面的人卻是不幹,手中的鞭子猛的一抽馬匹,馬匹快速起泡,帶動馬車在光,凸凸的山頭上奔跑。
車外的人在大喊“要你下來你不下來,這馬匹抽風了可怪不得我。”
車內,是百合與珠翠二人被晃盪的一搖一擺的,是百合從窗間望去,馬車所對的方向是懸崖。
“跳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