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秘密
沈廷這樣說,我只能隔一天,再次拿着離婚協議去找大太太商談,這次不是在祠堂,而是在她房間,她又對着鏡子給自己拔白頭髮了。我真怕她在拔下去,會變成光頭。
我站在她身後開口說:“大太太。”
她沒有回頭看我,繼續專注拔着,我又重複的喚了一句:“大太太。”
她對着鏡子說:“知道我爲什麼要拔掉這些頭髮嗎?”
我說:“您怕衰老。”
她說:“女人爲什麼要害怕衰老?”
我說:“是個人都害怕衰老,我也怕。”
她說:“都說女衛悅己者容,我不怕衰老,我怕老爺害怕我衰老,所以,這麼多年,稍微有一根白髮,我就拔啊拔,終於有一天,它們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到最後,再也生長不出來。”
她說完這句話,便側過臉來看我,她臉上帶着詭異的笑說:“你知道嗎?白髮被拔乾淨後,代表什麼嗎?”
我有點浮躁,並不想和她聊什麼白髮不白髮的問題,每個人都會衰老。每個人都會有白髮滿頭,這是自然規律,誰都無法違背,說太多就顯矯情了。
我敷衍的說:“我不知道。”
她哼笑的說:“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我拿出手中的文件說:“簽了吧。”
她對鏡梳妝說:“老爺呢。”
我說:“醫院。”
她說:“你知道我這輩子最羨慕的人是誰嗎?”
我說:“江姵蓉?”
大太太笑了出來,她說:“我一點也不羨慕她。甚至我很同情她。”
我聽出她這句話內的矛頭不對。皺眉問:“你什麼意思?”
她朝我招手說:“來,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實話,現在的大太太讓我覺得有些怕,因爲,此時的她看上去太不正常了,就像一個神經病,不,又神經病正常一些。至少神經病無法像她這樣正常和我對話。
人對於秘密這兩字,都無法抵抗,我也是,可我還是有點猶豫,我並沒有急於上前,而是大量着,她繼續朝我招手說:“這個秘密是有關於江姵蓉,你的母親,你一定不會後悔聽。”
終於,我沒有忍住,我朝她靠近,到達她面前後,大太太輕輕捧住我臉,她聲音柔軟說:“你低下頭一點。”
我按照她所說,稍微低下了一點頭,她挨在我側臉嘴脣動了兩下,說出的話就像吐出的毒藥,像一條冰冷的蛇從我耳朵內爬了進去,一點一點,最終蟄伏在耳蝸內。
我想,這些話,真是冷,從耳根一直順着血液冷到心裡,她說完,端詳着我臉色,看到我表情後,她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最終這抹笑在她嘴邊像是一朵花綻放,越來越大,大最後,她的笑配合上了嘴裡發出的笑聲。
她鬆開了我,像個瘋子一樣從鏡子前起身大笑着,這笑聲迴旋在這間屋內,她笑到眼尾的皺紋像是打皺的布料一般,再也掩飾不住了,最終她上氣不喘下氣,從我手上抽過那份協議,她放在手上翻看了幾眼,對傻站在那裡的我說了一句:“三天後,你再來拿這份協議。”
她合上文件後,手輕輕放在我肩頭,她說:“剛纔我所說的話你可以不信,但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發誓,若有半句假話,我蓉鑫這輩子死兒子死丈夫。”
死兒子死丈夫,何其重的一個毒誓,逼得我不得不去正視她剛纔所說的話。
我一個人失魂落魄出了沈家,像一縷幽魂一樣來到醫院,來到沈廷病房,他正在休息,閉着雙目,我坐在牀邊望着他這張滿是皺紋的臉,看了許久,看到我自己都懷疑,再這樣看下去,他那張膠原蛋白盡失的臉,會被我盯出一個窟窿。
最終,我沒有盯出窟窿,而是把沈廷給盯醒了,他睜開眼看到坐在牀邊的我,開口問了我一句:“回來了?”
我立馬將臉上的神情一收,臉上帶着微笑,彎身去將他從牀上給扶起來,我說:“對啊,我來醫院陪陪您。”
沈廷問:“事情辦的怎麼樣。”
我實話是說:“大太太已經接了離婚協議,她說三天後讓我去接。”
沈廷感覺到一陣奇怪,他靠在牀上說:“這不像她的個性。”
我說:“怎麼了?”
沈廷說:“太容易善罷甘休。”
我說:“那是有什麼不對嗎?”
沈廷皺眉的想了一會兒說:“算了,既然她接了,那你就過三天去接,如果到達那天她還是沒有接,那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將她轟走。”
我猶豫的說:“老爺,這會不會太狠了……”我想了想,說:“都說一日夫妻半日恩,這……”亞肝島亡。
沈廷說:“狼子野心的人,不留也罷,我們的夫妻情分,早就因爲她這麼多年來的所作所爲中,折磨殆盡了。”
沈廷如此說來,我也不好再繼續說什麼,因爲除掉大太太對於沈柏騰來說是好事,我再繼續勸下去,反而有背叛沈柏騰的嫌疑,便對他說:“我會辦好這件事情。”
第三天一眨眼就過去了,可到達去拿協議的拿協議的那天,我眼皮不知道爲何狂跳,這幾天我並沒有住在沈家,而是爲了方便照顧沈廷,住在附近醫院的酒店,我早上早早的就起了,換了一件衣服,便讓司機送回了沈家。
我這次並沒有四處去找大太太,因爲我知道這麼早她一定會在自己房間內,我經過客廳,身邊經過有僕人和我問好,我也點頭應答,一直到達蓉鑫的房間門口後,我擡手在門上敲了兩下,喚了一句:“大太太,我來接協議了。”
裡面沒有迴應,我又敲了幾下,說:“大太太,您在裡面嗎?”
還是沒有動靜,我以爲她給我玩拖延戰術,可我並沒有時間跟她在這裡耗,便手移到門把手上,我將門用力一推開,擡手要去看,首先第一眼看到的是女人垂在空間的一雙腿。
它正在空中虛浮着,那雙腿上的腳上穿了一雙繡花鞋,因爲鞋子不合腳,雙腿小幅度的搖晃了幾下,摔下來一隻,在地下打了一個璇兒,鞋面便覆蓋在地面。
我僵硬着脖子擡頭,大太太身穿着老式的鳳冠霞帔,頸脖懸掛在一根麻繩上,她那張了無生氣的臉,正正對着我,她臉上保持着最後一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