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天命昭昭
這種人……真的存在嗎？
長夢中的世界是完美的，現實中的一切不完美、不圓滿，都可以在夢中自我完善。理論上來說，沒人能拒絕這種誘惑，對那些深陷長夢中的人來說，身份的認知會遭到混淆，漸漸的，這個殘酷的現實對他們來說纔是夢，一個不願意再做的夢。
但，那又有什麼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
猙獰、扭曲的口中，傳來溟蜍困惑、痛苦，而又不甘心的聲音，“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個世界已經爛透了，不管往哪裡走都是死路……死路！人生處處不順心，只有金字塔尖的少數人，可以享受到肆意妄爲的人生，除了他們，其餘人一出生便註定是失敗者。我只不過給那些人提供了一點快樂，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的世界，又有什麼不好的？”
“咚——————！！”
掄起大斧，凌空劈落！
這一次，溟蜍總算反應過來，擡起左手，手掌中浮現出一圈圈絳紫色的咒文，形成足以格擋一百八十度的圓盾。只聽得一聲金鐵交加，大斧狠狠撞擊在上面，磕出一串明亮的火花。
“是啊，我沒做錯……”
“不正常的是你。”
巨口張開，最爲純粹的黑暗在咽喉中翻騰着，凝成一個小小的點。溟蜍大口一張，黝黑的脖頸處血肉蠕動，做出一個很明顯的“吞嚥”動作。片刻過後，一股粘稠如液態的黑暗元素從他口中噴射而出，直奔地面而來。
“轟————————！！”
千分之一秒裡，尹承一做出了他的選擇。
左手握拳，狠狠一拽！
“轟隆隆————————！！”
“可是，如果你敢汲取【天光】的生命……背後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你明白嗎？！”
“喝————！——！”
而尹承一顯然不滿足於此，只見他再度張開左手，朝漆黑一片的空中抓去，好像要抓住些什麼。掌心中，白金色的粘連光芒再度出現，一路向着高天延伸開去，絲絲縷縷，纏繞在了天幕中。
地脈的力量化作一股鎏金色的“氣”，在炮膛內不斷壓縮、提純，終於發射出去，強大的後坐力甚至讓尹承一第一時間沒承受住，往後退了兩步。
“這和覺不覺悟沒關係。”
地脈的靈力源源不斷，涌入體內，迸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撕裂。
“小子，你……”
痛苦中，他咬緊牙關，渾身肌肉繃緊，嘴巴也癟成了海鬼一樣，用體內的一口氣來對抗。這個動作讓他眼冒金星，耳邊大蟲的絮絮叨叨，似乎也成了遙不可及的隱語，逐漸模糊了。
尹承一將大盾的一部分力量卸在自己的肩膀上，蹲下，左手觸地，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雷光遍佈四極，彷彿整片雲海都沸騰了。
“小子，不要和他打消耗，這人是元素系和神仙系，只有周圍有相應的元素，他可以不斷地恢復力量！”眼看戰局焦灼，這大概也是目前爲止，尹承一面對過最強的對手，大蟲自然也不在嘻嘻哈哈了，安心扮演起教練的角色，“趕緊躲開這道光束，想辦法靠近他的本體，這纔是正道！”
兩者相觸，尹承一面色沉靜，不動聲色地改單手爲雙手。饒是如此，他的足跟還是被巨力頂的連連後退，在地面上犁出兩道筆直筆直的碎痕。
這麼大的靶子，就算視野模糊，也不可能看丟的！
“咔咔咔咔……”
————
咽喉中迸發出的嘶啞聲音，已經不能算是吼叫，更像是某種馬力加足，轟鳴不已的巨大機器。
當他扛起變形成功的巨炮，那一瞬間，天地都安靜了。
奔涌的天光短暫地照亮黑夜，一道光芒衝破雲層，響應召喚而來，化作一條蜿蜒盤旋的雷龍。一聲霹靂炸響，雷龍依附在斧頭上，使其看上去包圍在層層疊疊的雷芒之中。
戰至此刻，尹承一纔算真正發出了他的第一聲戰吼，雙手持斧，神思驟動，如同一顆被雷光包圍的流星，劃破黑夜，朝着地上的巨人墜去。
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光束逼到了操場邊緣，再退一步……身後就是教學樓了。
掠過溟蜍的心口處，瞬間炸開一個大洞。
“轟！”
“咚——————！！”
“哈哈哈哈哈哈……成了！”尹承一調轉炮口，反手往地上轟了一炮，竟然藉着反作用力將自己高高彈射到了半空中。
起先，由他口中噴出的黑暗元素，還是如火焰般飄舞不定的離子態。但隨着他的動作做出改變，海葵般的巨口進一步張開，這道黑色火焰逐漸變細、變窄，顏色也在進一步提純，成爲了光束一般的存在。漆黑的光束從他口中噴出，一端呈尖錐形，不斷夯擊着地面。這玩意兒的威力比鑽井還要好使得多，這一發打在地上，頓時鑿出一個無底洞般的深坑。
“……小子，住手啊！”大蟲難得流露出恐慌的情緒，“不要亂來，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生命虹吸。
“轟——————”
而溟蜍這破釜沉舟的一擊……遠比預料中強大。
因爲……這附近並沒有人，而他這次吸取的對象也很明確。
“汲取一兩點地脈，倒也罷了，畢竟你是地上誕生的物種，又是小輩，沒人會爲難你的。”
大地受此重擊，瞬間開裂，裂紋以此爲中心，蔓延開去，近處的教學樓、遠處的山巒全都未能倖免。就像一個畫家不小心打翻了調色盤，所有顏色混在一起，形成一種花裡斑斕的黑，黑暗從溟蜍口中噴出，滲透進大地。這次的黑暗不再摻雜血肉，而是純粹的元素態，滲透入大地的每一道縫隙、每一個角落，將一切都染成黑色。無盡的漆黑翻騰起來，將一切都拖入其中，碾成碎片。
風聲在耳邊掠過，快若刀鋒。
到底是此世間最傲慢之人才有資格揮動的神器，不管是周正義的岩漿大劍，還是溟蜍的暗之吐息，都無法在其表面上留下任何痕跡，但尹承一的一身“蠻力”，終究無法和源源不斷的元素力量相比，角力之下，他開始漸漸乏力，快要壓制不住大盾另一端源源不斷的暗元素。
明白嗎？
無所謂了。
手指彎曲。
一炮。
不要緊……
尹承一沒有回答，只是用餘光瞥了一眼。
溟蜍呆呆地凝望着半空中，沒有再做反抗，只是喃喃。
……
“都已經打到生死局了，居然還在擔心這種事。”大蟲一下子就看明白他在想什麼，頓時不耐煩起來，“你好不容易纔從天干編織的世界裡穿越回來，事到如今，卻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嗎？”
大蟲的獸瞳瞬間睜大，像是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但又絕對可以稱之爲奇思妙想的操作。
“在汲取【地脈】的生命？”
大盾變形，千分之一秒內，這口吐息全權落在尹承一身上，讓他的身體不可避免遭到了巨量腐蝕。
————
很強的撕裂感，地脈地脈，顧名思義，只能在大地中運行。勉強將其禁錮在身體裡，也免不了左衝右突，也得虧尹承一的體質強悍，如果一個普通人貿然如此，恐怕會直接爆體而亡。
……
“轟——————！！”
但……
“當！”
“……”
大盾一立，嚴陣以待。
不要緊。
尹承一的頭髮被帶着飄起來，配合着從體內源源不斷溢出的蒸汽，簡直像傳說中的超級賽亞人。即便是被窮奇反覆強化過的身體，想要承受住這種力量，也顯得有些勉強了。一股熾流從腳底心傳進來，打通四體，又從天靈蓋噴薄而出，在他頭頂形成一圈神明般的光暈。
“嗡————！！”
————
面對橫掃而來的致命光束，尹承一臨危不亂，心神一轉，將斧頭再度變形，轉變成一面城門般又厚又重的大盾。
“……”
“我……努力了那麼久，謀劃了那麼久，又要被‘天命’給打敗了嗎……”
“轟隆隆————”
繚繞着雷光的斧頭凌空舞動，越來越大，帶起一片驚鴻般的電弧，彷彿從天的另一邊砍來。
他最後的嘆氣，被湮滅在無盡的光芒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