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修和艾歌兩人被人魚們恭恭敬敬地迎了進來。
人魚們居住的珊瑚礁不是天然產物,而是經過許多年的培養,同時加上了人魚特有的魔法建造而成。
安柏修一進門就能感應到水中瀰漫着許多種不同的魔力,那些以噸爲單位巨大珊瑚礁可以在人魚的控制下自由移動。
原本像個花苞一樣的珊瑚礁此刻就在衆人面前綻放成花,也不知道是海藻還是魚類在發光,總之場面甚是好看。
艾歌都感慨了一句:“早就聽聞人魚便是海里的精靈,他的藝術造詣很高,這珊瑚叢確實很漂亮。”
安柏修點了點頭,即使沒什麼審美天賦,也能看得出來這地方是用了心的。
這樣更好,能夠住得起這麼好的地方,那這個人魚部族就是大型部族,涅普瑞斯作爲裡面的祭師,即使自己無法溝通神靈,也能找到可以溝通神靈的人,比那些小部族要方便得多。
這便是人脈關係的差別。
涅普瑞斯恭敬地帶着艾歌與安柏修來到一處開闊的平臺上,這裡也是五光十色美輪美奐,礁石和珊瑚做的桌椅看着就很有藝術美感。
涅普瑞斯請兩人坐下,又命人送上了兩個海螺般的杯子。
安柏修有點意外,這海螺裡面似乎裝着一汪晶瑩剔透的泉水。
這就有意思了,四周可都是海水啊,這海里的液體爲什麼不會跟海水混合?
涅普瑞斯則很熱情地介紹說:“藍藻部族附近就像是死海一樣貧瘠,實在沒什麼好東西能夠招待兩位貴客,這是珍珠露,用珍珠釀造的魔法飲品,對靈魂有些許養護的作用,請兩位品嚐。”
安柏修驚訝地說:“能作用於靈魂?”
艾歌也很訝異,她在大海中縱橫了許多年,還真沒聽過什麼東西能對靈魂有好處,最常見的能影響靈魂的東西就是伊西鰩魚的劇毒,但那玩意是有害的,就算釀成亡靈專用的酒也是靠微毒效果讓亡靈喝醉,本身不是什麼好東西。
安柏修小小抿了一口,這東西看着像水,但更像是某種融化的果凍口感,估計是不溶於水的,怪不得能裝在海螺裡。
味道安柏修是嘗不出來的,只能感應到這東西入口之後就迅速融入他的靈魂,形成了一層薄薄的保護膜,讓安柏修有種享受了一場靈魂按摩的感覺。
“從未聽聞人魚有這種寶物啊,涅普瑞斯先生你是真不把我們當外人。”安柏修感慨說。
涅普瑞斯微笑着說:“面對敵人,要拿出最鋒利的魚叉;接待客人,當然要拿出最鮮美的魚肉,這是我們人魚的規矩。只是兩位是亡靈,恐怕我們最擅長的海蔘刺身不適合兩位,便只好用這種珍珠露來待客了。”
安柏修聽明白了涅普瑞斯的意思,如果兩人是來做客的,那這珍珠露就是待客的禮物,要是兩人不懷好意,那他就要掏出魚叉來捅人了。
安柏修特別喜歡跟這種有節制又懂得說話的聰明人打交道,因爲省事,而是對方的邏輯是可以預判的。
最煩是跟傻子和精神病打交道,因爲聰明人的邏輯都是統一的,但傻子和精神病則是各有各的混亂,你永遠無法用同一個標準來應付。
涅普瑞斯就是那種典型的有城府又很得體,做事滴水不漏的聰明人。而跟這種人打交道也簡單,那就是讓他明白這談判桌上最聰明的是誰。
安柏修喝完了珍珠露,感慨說:“原來人魚已經研發出這種專門針對伊西鰩魚的魔藥,看來,你們是真的準備爭一爭這火山海域的新地盤了吧。”
涅普瑞斯臉色變得僵硬了些,這巫妖怎麼回事,喝杯茶就猜到了這麼多,關鍵是他猜得沒錯。
人魚一直秉承中立,屬於只管好自己的地盤,平時儘量不會參與到其他種族的爭鬥之中。
但這一次,人魚們決定主動出擊。
理由很簡單,因爲他們唯一的死敵伊西鰩魚大規模出動,似乎要將這片海域變成他們的繁殖場。
一旦伊西鰩魚真搶下了一個王國那麼龐大的地盤,對人魚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這屬於不爭不行。
但留在家裡還能用各種魔法陣來抵擋伊西鰩魚的毒素,主動出擊那傷亡就很大了,所以在知道伊西鰩魚的動向之後,人魚的大祭師便向依卓洛女神祈禱求助。
女神賜予了他們這個配方,可以用珍珠來配置出抵擋伊西鰩魚毒素的珍珠露。
涅普瑞斯也是一時間想不到有什麼適合巫妖喝的,這纔將珍珠露拿了出來,誰想到這巫妖這麼能聯想,猜得還這麼準?但這不符合邏輯啊,是有人提前告訴了他這個情報嗎?
涅普瑞斯忍不住望向艾歌,在他的心裡,這位寂夜海之主纔是真正的客人,這巫妖大概只是寂夜海盜團裡的軍師之類的人物。既然這巫妖這麼說,是不是寂夜海盜團對這場戰爭有想法?
他們是來談判的還是來示威的?
安柏修將涅普瑞斯那些微小的表情變化全部看在眼裡,多虧了人魚的臉跟人差不多,這讀表情的能力還能派上用場。
因此涅普瑞斯內心所想安柏修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就像是之前說的,他最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他們會想很多,而且會順着自己給出的東西去聯想。
而現在,涅普瑞斯想太多了,也就容易掉入陷阱。
安柏修便乘勝追擊地說:“怎麼,難道是我猜錯了?”
涅普瑞斯露出苦笑,這也沒辦法不認,都快打仗了,欺騙寂夜海盜團除了得罪人不會有任何意義。
“客人猜得沒錯,但這事還是保密階段,如果可以,還請客人你不要將這個消息傳出去。”涅普瑞斯說完這句又忍不住問道:“客人是從哪裡聽到的消息嗎?如果能告知我消息泄露的源頭,我藍藻部族會非常感激。”
“感激?能送我點珍珠露麼?”安柏修問道。
涅普瑞斯大氣地說:“當然沒問題,我馬上讓人送十螺珍珠露過來。”
安柏修心想就這點是打發小蝦米呢,不過他還是保持着客氣,對涅普瑞斯說:“開個玩笑而已,我不是從哪裡打聽到消息,就是剛剛猜到的,這禮物我可受不起。”
涅普瑞斯輕輕皺了皺眉頭,追問說:“猜的?可是這怎麼從珍珠露猜到人魚要出征?這兩者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嗎?”
安柏修呵呵一笑說:“涅普瑞斯先生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能兩個都聽一聽嗎?”涅普瑞斯問道。
“哈哈,當然可以。”安柏修爽快地說:“這珍珠露連我們艾歌團長都沒見過,想來不是早就有的東西。否則這種對亡靈有好處的魔藥,寂夜海盜團總不能聽都沒聽過,必然是新出現的產品。然後就是這東西針對性太強了,伊西鰩魚毒害靈魂,珍珠露修復靈魂,功效就像是專門針對研發的解毒藥一樣。
“我自己也是鍊金術師,我很清楚這種專門針對性的魔藥研發成本有多高。如果只是爲了偶爾中毒的傷員,你們人魚祭師的神術會更好用,性價比更高。專門研發魔藥,肯定是應對那種大量人魚中毒,祭師們忙不過來的情況。
“人魚平時都是在自己地盤裡面過日子,伊西鰩魚很難突破你們的魔法防禦,因此很少出現大規模中毒,那毫無疑問就是爲對外戰爭準備了。再聯想一下火山海域這片突然出現的地盤,那理由就很明顯了,跟伊西鰩魚搶地盤唄。你想聽的假話就是這個。”
涅普瑞斯聽得連連點頭,這邏輯還真無懈可擊……等等,剛纔這巫妖說啥,這是假話?
涅普瑞斯連忙問道:“等等,你剛纔說這番話是假的?那真話是什麼?”
安柏修平靜地說:“真話就是,我憑直覺猜的,沒有任何理由。”
涅普瑞斯無奈地說:“這玩笑並不好笑,如此縝密的推理是假的,那憑直覺亂猜怎麼就變成真的了?”
安柏修雙手一攤說:“因爲我是一個預言法師,我平時更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不是推理。命運女神會時不時給我們預言法師來個惡作劇,看我們究竟是否相信命運。要是不信了,那隨之而來便是嚴懲了。先射箭,再畫靶子,這便是我們預言法師的日常生活。”
“預言法師?”涅普瑞斯愣了一下,這個職業很少見,他最近好像剛剛聽說過。
“等等,請問您的名字是?”
涅普瑞斯一直認爲安柏修是艾歌的傀儡,亡靈之中有着非常森嚴的等級,對上位亡靈來說所有部下都是“工具”,而不是獨立人格的東西。
所以涅普瑞斯一直以爲自己是跟艾歌在交流,這個巫妖只是個代傳話的,所以連名字都沒問,注意力都放在艾歌身上。
但現在,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涅普瑞斯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非常可怕的名字,那個放逐了一個王國,創造出火山海域的大人物。
安柏修看到涅普瑞斯臉上出現掩蓋不了的慌亂,便微笑着說:“沒錯,就是伱想的那個名字。”
涅普瑞斯聽了,直接咳出一串泡泡來,等到氣喘勻了,他第一句話便是:“奧特曼大師,是我的眼睛被海底灰濛了,爲表歉意,我願意爲您奉上三百螺珍珠露,還您原諒我的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