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克從未聽過這樣的雷聲,與暴雨來臨之前的滾滾雷鳴不同,這聲音就像是天空中的某種事物正在龜裂。
他扯下毛巾擦乾身體,躡手躡腳走到房門口,輕輕開啓一條縫隙,好奇的往外看去。
陰濛濛的天空中,龐大的雲團正被風夾裹着往西飄去,雲層裡不時閃爍紫色的異動,涼風從門縫裡灌進來,陳克打了個寒戰。
“你看,這雷還真奇怪不是嗎?聽起來和往常不大一樣。”
“克里斯先生,不要岔開話題,如果你今天還沒辦法付房租,我只好讓你捲鋪蓋走人了。”
從過道右側傳來一陣喧鬧,看來被這古怪雷鳴吸引的人不止陳克。
陳克稍稍將門又推開些,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此刻他一絲不掛,正愁沒有換洗衣物。
只見汽車旅館的老闆,一位舔着大肚子,戴着紅色扁帽的50多歲老男人,正和陳克的鄰居交談。
汽車旅館費用低廉手續簡單,租客的身份也就相對複雜,這裡什麼人都有,而且絕大部分都是些手頭拮据的人,他們要麼是身無分文的癮君子,要麼就是離家出走的小年輕。
運氣好的話,你還能碰到犯事兒跑路臨時歇腳的。
但陳克發現,自己的鄰居看上去倒不屬於上述三類人。
那個被旅館老闆稱之爲克里斯的男人和陳克個頭差不多,是個很常見的合衆聯邦黑人,差不多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着白色襯衫和棕色西裝褲,還帶着一個5歲的孩子。
“鮑勃,求你了,再寬限一個禮拜,這一次的面試很順利,我對這份工作志在必得!等我成了職員後,立馬就預支一個月的薪水把房租給你!”克里斯哀求道。
“說真的克里斯,如果你連租汽車旅館的款子都湊不齊,可以考慮去機遇城教會申請救濟。如果你排隊夠及時,每天晚上都能在教會申請到一個牀位,白天的話,你還可以去機遇城中央公園散散步。總之,休想再拖下去了!上個禮拜你纔跟我說找到了工作,今天卻告訴我你纔剛剛面完試,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旅店老闆鮑勃吼道。
“別這樣鮑勃……克里斯托弗才5歲,周圍有太多陌生人的話,他睡不着……”克里斯道。
“得了克里斯,那是你的問題。如果教會的牀位不適合你們,你還能帶他去公園的公共廁所,那裡可安靜了!而且我保證會很乾淨!並且免費!”
鮑勃的聲音震耳欲聾,絲毫不留情面,克里斯窘迫的看着旅店老闆,他的孩子克里斯托弗怯生生的躲在他身後,拉着他那掉色藍襯衫的衣角,偷偷看向暴躁的鮑勃。
“好吧鮑勃,我會收拾一下,下午之前就搬出去……”克里斯無奈道。
“中午!中午前就走!我就給你一個小時!”鮑勃伸出自己粗短的手指在空中比劃。
說話間,鮑勃看到了隔壁房間開了條門縫,陳克正朝他那兒看,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哦,非常不好意思,剛纔我正在解決生意糾紛,是不是過於吵鬧了?”他脫下帽子笑道。
陳克把門縫拉大了點兒,只樓一個頭在外面,剛剛洗完澡的他頭髮還溼漉漉的。
“不礙事,克里斯?你是叫克里斯吧?”陳克先應付了老闆,然後朝着克里斯和克里斯托弗的背影喚道。
克里斯停下腳步,詫異的回過頭。
“克里斯,過來一下。還有小克里斯託弗,你們過來一下。”陳克從門縫裡伸出自己的左臂,做了個“來呀~來呀~”的手勢。
克里斯父子對視了片刻,忐忑的朝陳克走去。
“我們認識嗎?先生?”克里斯試探性的問道。
“這並不重要克里斯,重要的是,你跟我現在都面臨着很大的麻煩,但是我們可以互相幫助渡過難關。”陳克笑道。
“您……願意幫我付房租?”克里斯問。
克里斯托弗好奇的往門縫裡瞄,陳克下意思往門後又躲了躲。
“當然是有償的,克里斯。”陳克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你得幫他把拖欠的房款都補上。”鮑勃在後面插話。
“你以前是幹什麼的?克里斯。”陳克問道。
“我以前是機遇城史喬弗車廠的技工,先生。”克里斯道。
“沒有找到新的工作?”陳克望着他。
“沒有公司願意僱傭30歲還四處投簡歷的中年人……。”克里斯小聲道。
陳克突然想起什麼,此時,這個世界的時間是2009年3月份,如果他沒猜錯,08年發生在合衆聯邦,波及整個西方世界的次貸經濟危機還沒結束,再加上靈能產業巨頭們的一系列操作,失業潮正席捲整個合衆聯邦。
“前幾天我本來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最終他們以我通勤時間過遠,可能無法滿足加班的需要而收回了offer。雖然我一再保證我可以。”克里斯彷彿想要證明些什麼。
“你得保證並不重要克里斯,是他們在挑你,我很清楚這些。”陳克點頭道,他穿越之前也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上班狗,996,發年終獎前裁員,逼辭大齡員工,這些破事他都見過。
但是,即使次貸經濟危機席捲西方世界,靈能企業還能大筆大筆撒幣捂地。可見靈能產業在這個世界是多麼如日中天。
既然是產業,那麼必然有產品和需求。軍工和聖物只是一方面,陳克至今還未見過靈能產業在民用商品上有着怎樣的表現。
主要是因爲他太忙了,忙着續命。
“爲什麼不試試……去當個調查員?”陳克突然問道。
“哈!你怎麼不問他爲啥不去當礦工?”一旁的鮑勃笑起來。
克里斯搖了搖頭,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和那些鬼東西打交道的先生。”
陳克哦了一聲,看來他一直以來高估了這個世界對調查員這份工作的態度和接受度。他看了看克里斯托弗,又看向克里斯。
“你剛纔說過我們能互相幫助的吧?先生?請問該如何稱呼?”克里斯心裡一直記着陳克會幫他渡過難關,雖然陳克並沒有明確說過他會這樣。
“對對,我們是鄰居,好鄰居就該互相幫助,你,帶了多少套衣服?”陳克朝克里斯眨巴眼。
“衣……衣服?”克里斯一愣。
“是的,內衣,長褲,外套,襪子,鞋,這些。”陳克強調。
“我倒是有幾套舊衣服,但可能都有些舊了,我穿了好幾年……”克里斯有些不安起來。
“500聯幣,克里斯,給我一套衣服,我給你500聯幣。”陳克看着克里斯的眼睛。
“呃……那是筆不小數目,先生。你大可以去買新的……”克里斯不解。
“我現在就要。”陳克打斷了克里斯的話。
“你大可以找我買。”鮑勃在後面插了一句。
“你的褲子我都能當大衣穿。”陳克擺了擺手。
“我現在就把我的行李箱拖過來,你想要什麼衣服儘管選!”克里斯道。
“內褲一定要洗乾淨的,一定!”陳克再三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