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上身任由之前的傷口還流着鮮血,倫格毫不在意的走下了聖墓大教堂的山路。
這時候太陽已經照到了他的身後,在陽光中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如初生的嬰兒般孕育在那一片柔和的色彩之中。
“子爵!”一個人在倫格身後叫着,他回過身看到同樣如孕育在光輝中的聖殿騎士團大團長傑拉德正注視着自己。
“您有什麼吩咐嗎,大團長?”倫格尊敬的詢問,對這位即使是耶路撒冷國王也無法指揮,擁有着巨大權勢的聖殿騎士之王,倫格暗暗在心底告訴自己要小心謹慎。
做爲一個知道聖殿騎士最終會因爲財富而亡的人來說,他絕對不相信一個在東方能產生如此巨大影響的教團,會是隻依靠信仰就得到這一切。
“子爵,我要祝賀你的成功,”傑拉德慢慢走到倫格對面,他輕捋着灰白的鬍子,一雙鐵灰色的眼睛在倫格的臉上不住巡視。聽着遠處圍牆外聲浪起伏的祈禱和吶喊,傑拉德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看上去有些冷淡的笑容“你讓我們看到了一個騎士的勇敢,不過你的行爲也讓我們看到了殘酷。你殺了一位伯爵,而且還是一位公主的丈夫。難道你沒想到過自己將受到什麼樣的報復嗎?”
“大團長,如果這是謀殺,我會擔心有人找我報仇,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次公平決鬥,所以我不會爲這個擔心的。漢弗雷伯爵家族的人也許會找我決鬥,但是這和報復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公平的決鬥是上帝賜予我們的權力。”
“的確如此,”傑拉德微微歪了下頭看上去似乎是在認可倫格這句話,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透着明顯地冷漠“不知道你會不會把這個勝利作爲向伊莎貝拉公主表示愛意的禮物。如果是那樣子爵我給你個忠告,”傑拉德身子前傾小聲說:“不要做任何試圖改變一切的蠢事,甚至連那樣地念頭都不要有。上帝賜予你的已經很多了。不要當一個貪婪的人,更不要當一個試圖挑戰十字架的人。”
“大人,漢弗雷伯爵的死不會改變任何東西。如果您認爲這讓您擔心了,那我十分抱歉。”倫格淡然的回答讓傑拉德雖然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不過聽到這樣地答覆,他還是儘量讓自己臉色變得柔和了一些。
“可是大人也請您相信,上帝的安排總是要出人意料的,所以一切都由上帝決定吧。”說完這句讓傑拉德剛剛露出的微笑一下僵在臉上的話,倫格立刻微微點頭行禮轉身向着正期盼着看着自己的人羣走去。
在他身後。只剩下從愕然逐漸變得滿面憤怒的聖殿騎士團大團長,默默的盯着他的背影。
聚集在大教堂院門外地人們因爲倫格地出現立刻爆發出一陣轟然歡呼。儘管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歡呼究竟是爲了什麼。可是激動、熱血。信仰和盲目地跟從不住煎熬着他們地精神。
他們在尋找宣泄。在爲自己看到地。聽到地和想象地東西激動。甚至只是爲了讓自己能吶喊而激動!
“上帝地意志”和“耶穌基督!”地吶喊裡夾雜着無數人地希望、抱怨還有憤怒。他們爲自己來到聖地卻依然一貧如洗而憤怒。爲自己沒有得到應有地照拂而抱怨。也爲能夠見到一個奇蹟般地“上帝地寵兒”升騰起無數地希望。
在這種巨大地莫名其妙地力量催動下。人羣逐漸變得混亂起來。他們向排成槍陣地護衛們壓去。而不經心地碰撞又讓人們發出陣陣叫喊。後面地人開始暴躁。他們因爲前面地人被阻擋立刻大聲吶喊起來。這讓更遠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地民衆中立刻謠言四起!
“那個漢弗雷殺了上帝地寵兒”“那個酒鬼謀殺了聖槍守護者!”“還有他那個蕩婦老婆和他地手下。他們一起謀殺了他!”……
和很多時候一樣。毫無邊際地謠言這時比任何真實地事實更加容易讓人們接受。不論這種謠言荒謬到什麼地步。盲目地民衆都更願意相信它而不是去接受合理地事實。
所以人們開始推搡起來,那種巨大的盲目在一瞬間爆發出令人膽寒的力量。他們毫不在意已經舉起長戟排成密隊的護衛向前涌去,隨着人羣裡有被壓住的人發出的悽慘叫聲,轟然涌動的人羣立刻衝開了擋在面前已經驚慌不已的護衛。
就在這時,人們看到了站在護衛身後赤着上身的倫格!
“上帝,他還活着,他沒有死!”似乎早就認定倫格已經死去的人們不住的吶喊歡呼着,這吶喊又讓後面的人更加激動。
“上帝的寵兒!”“上帝的意志!”
歡呼如悶雷般在聖墓大教堂外的山道上此起彼伏!
這喊聲如此之大,甚至連遠在聖墓教堂門前的貴族們也被這聲浪震動,當他們來到大門附近的時候。他們看到了站在人羣面前伸開兩臂如孕育在光昏中的倫格。也看到了那些如同要瘋狂般的民衆。
“上帝賜予我們奇蹟,這奇蹟是賜予世人的神聖恩典。”倫格伸展開的兩臂微微顫抖。剛剛停止流血的傷口因爲牽扯再次破裂,血水順着他肩膀流下在胸前形成了一條條的紅色溝壑,可是他依然堅持伸着兩臂,這疼痛似乎在提醒他自己看到的並不是幻覺,更是在提醒他自己所面對的並非榮譽而是巨大的危險!
他微微回頭看向那些注視着他的貴族,又轉過頭看着眼前洶涌波動的人羣。在所有人注視下倫格向前邁出了一步:
“這神聖恩典之所以爲神聖,只因爲這是上帝爲每個人所創造,只因爲是世人得以領會上帝真意的鑰匙,只因爲這一切可以讓我們真正明白我們來到聖地的原因,在這一刻我們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寵兒,是神聖的守護者!這神聖有着不同的名字,它們叫Freedm。叫Libert,叫更叫做vacuitas這就是神聖的上帝賜予我們地自由”
倫格向面前人羣發出一聲高呼。同時他奮力向前一揮展開了那面用漢弗雷的鮮血書寫的旗幟:
“萬能地上帝見證我們的虔誠和勇敢,我們將守護這個神聖,這將是讓我們爲之戰鬥和信仰的。那麼既然如此,不論是騎士還是農民,爲了昭示這一切我們將不惜獻出生命,上帝保佑我們!”
“願上帝保佑!!”
發狂的高呼從遠處滾滾而來,狂熱卻透着歇斯底里的叫嚷震撼着卡爾瓦里山。
看着這一幕。傑拉德才突然明白了倫格那句話的含義---“一切都由上帝決定吧”。
“這是個怯懦的人嗎?”雷納德回頭看着蓋伊,他看到這位大駙馬地臉上微微變化的表情,也看到了四周人掩飾不住的驚疑“這是我見到過的最大膽的一個人。也許對他來說這才叫上帝的寵兒。”
“這個人如果不是瘋了,那就是真的得到了佑護,”站在另一邊的巴里安臉色陰沉的看着那個年輕人的背影,這時候他已經再也不能象之前那樣用蔑視地眼神去看這個年輕人了“他居然在聖墓大教堂的門前說出這樣的話。”
“上帝賜予世人地神聖恩典,”雷蒙輕輕唸叨着這句話,和巴里安一樣,他想象不出這個年輕人究竟在想什麼,甚至爲這個他有些恐惑。眼前發生的一切他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儘管相隔近百年,他卻如同看到了傳說中當初東征時在安條克城下發生的一幕,他默默的念着耶穌的名字。然後心底一聲疑問:“上帝真的賜予了世人什麼嗎,還是這一切不過是我們自己想得到地……”
“勒芒的安施泰特的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子爵贏得了決鬥。”
當這個消息通過無數人的渲染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之後傳到伊莎貝拉公主耳朵裡的時候,這位耶路撒冷的公主正躺在行宮一間光線暗淡的房間裡沉睡。
在她的牀邊,黛蘿女騎士正小心的用一條手巾輕輕擦拭着她地身體,隨着手巾在身邊一個瓷盆裡攪動,幾片紅色地雲香花在水中輕輕盪漾着。整個房間裡飄蕩着一種清新的香氣。
黛蘿仔細地爲公主擦拭着因爲受傷不能洗浴的身體。雖然刺在伊莎貝拉胸前的那一劍並不嚴重,而公主的昏迷更多是因爲疼痛和恐懼,但是黛蘿依然不敢掉以輕心。連續兩天的守護已經讓她原本深陷的眼睛看上去完全陷入了深深的眼眶,無法掩蓋的疲倦也已經爬上了她的臉頰,可她始終堅持着照顧着自己的女主人。
在手巾微薰的熱氣下,剛剛換了傷藥的伊莎貝拉安靜的沉睡着,而女騎士也因爲擦拭的過於認真顯得無比投入。
所以當房門被突然推開的時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黛蘿剛好擦拭到伊莎貝拉胸前的手不由一重,碰觸到傷口的疼痛讓伊莎貝拉不由一聲痛叫驚醒了過來。
“對不起殿下!”衝進來的侍女儘管看到自己闖了禍有些慌張。可她還是壓制不只內心的激動急促的稟報着“殿下。決鬥……決鬥結束了。”
“是誰?!”比伊莎貝拉還要緊張的黛蘿大聲詢問着,她早已經扔下手巾站了起來。在扶住微微顫抖着坐起來公主的同時,她焦急的詢問響徹房間。
“是,是貢佈雷子爵,”侍女激動的嚥着口水,過了好一陣才繼續說:“據他們說子爵得到了上帝的佑護,他們說當時伯爵已經殺死了子爵,可是子爵卻象當初一樣從新獲得了心聲,有人看到了子爵身上的傷口,他們那簡直就象主基督被聖矛刺過似的流着血,可他還是贏了!”
“那麼,他……呢?”伊莎貝拉猶豫着,可終於還是張嘴問出了心底的問題。
“啊?啊,伯爵大人嗎……”
侍女似乎這纔想起來似的遲疑的迴應,她張了張嘴,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樣子立刻讓伊莎貝拉看出了些端倪。
她在黛蘿攙扶下慢慢站起來有些艱難的走到侍女面前,用很平靜的聲音再次問着:“告訴我,我的丈夫特洛恩的漢弗雷怎麼樣了?”
“殿下,殿下,”看着公主平靜的臉,侍女的聲音更加遲疑,她揪着自己衣服前擺的圍裙不住攪動,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麼說,我現在是個寡婦了,是嗎?”已經猜測到答案的伊莎貝拉依然平靜的問,當她看到侍女聽到自己的猜測,突然跪倒在地低着腦袋不敢和自己對視之後,她微微點頭,嘴裡一邊不住的輕輕念道着“那就這樣了,我現在是個寡婦了。”這樣讓聞聲而來的侍女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話,一邊慢悠悠的轉過身向隱約傳來高呼聲的窗邊走去。
可是沒走出幾步,伊莎貝拉已經身體微微一晃,接着就一頭栽倒在了身邊的黛蘿懷裡!
“殿下!”黛蘿驚呼着抱住這時已經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的伊莎貝拉,可是她的呼聲換取來的只是那一句如癡如呆的呻吟:“我現在是個寡婦了。”
而這時,窗外的高呼聲已經越來越清晰,房間裡的人已經隱約分辨出了那高呼的是什麼。
在行宮外面,人羣正簇擁着決鬥的勝利者向行宮走來,伴着無數只腳踏在街道上發出的轟鳴,人們在高呼:“決鬥的獎賞,去見公主!”
:騎士之間爲女性決鬥的勝利者,有權向女士要求得到獎賞,這種獎賞可以是一件有象徵意義的物品,或者是某種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