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斯上校一席話後,營帳內立刻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中,周圍被成功鼓動起來的中低級軍官以及衛兵們,眼神赤裸裸的直視着那三名隱隱站在一起共同反對羅傑斯上校的三位高級上校。
根據馬賽革命軍的慣例,如果營帳內的三位上校共同否決,羅傑斯上校哪怕‘一哭二鬧三上吊’,也無法讓整個馬賽革命軍陪着他一起發起‘決死衝鋒’,然而,羅傑斯上校一席革命大義壓下來,剎那間將三位早已達成統一意見的上校拖入進退倆難的境地。
在注重上下級紀律的馬賽革命軍中,三位上校自然可以繼續堅持己見,將羅傑斯上校的提議強行壓下去,但三個上校用屁股想想都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快速在馬賽革命軍中流傳開來,到時候,他們三個真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在‘自由、平等、博愛,否則去死!’的革命口號下,要是被衆人質疑了革命的堅定性,扣上一頂革命懦夫的大帽子,不光是前途一片灰暗的問題,很可能連身家性命都被羅傑斯上校推上斷頭臺!
馬賽市的廣場上,早已流滿了沒來得及逃走的貴族鮮血,不知有多少被扣上了反動大帽子的貴族階級的人頭,在馬賽市斷頭臺前落地生根……
顯然,斷頭臺這玩意不光是對付反動貴族的利器,對付‘自己人’也十分有用。
在羅傑斯上校和其他衆人的逼視下,三個上校不禁後背被冷汗浸溼,一直沒有發表自己意見的蓋特曼上校神色堅定的踏前一步高呼道:“我羅納德這個位子是一步一步打上來的,手上至少有三個貴族階級的性命,自然不會畏懼於一個黃皮外國佬!”
羅傑斯上校嘴角不由得划起一絲‘欣慰’的弧度,只要有一人站出來支持自己,就代表剛剛那一番話真的起了作用,今天這件事只要羅傑斯上校成功了,對他的聲望提升絕對是巨大的,可以預見,在今後羅傑斯上校必然會壓制馬舒爾上校,本尼丘上校以及蓋特曼上校一頭,哪怕是另外三名不在場的革命家上校,恐怕都無法掩蓋羅傑斯上校的光芒。
羅傑斯上校是站在無畏革命的立場上,在激進的馬賽市革命政權中,主動進攻不畏強敵本身就代表着政治正確,哪怕這次馬賽革命軍因此戰敗,羅傑斯上校也不用揹負全責,因爲激進的馬賽市政府需要樹立起屢敗屢戰,堅持革命抗戰的理念,對保守主義那是決不允許的!
這也是馬賽市政府和布列塔尼地區羅伯斯庇爾領導的山嶽派政府最大的不同之處,因爲馬賽市政府的真正領導人都來自於岔激派,那種極端狂熱的革命政治派別,不少人甚至本身就出身於窮苦的無套褲漢,政治主張也是絕對的人民民主專政,追求的是凡事都要大多數人同意纔可以採取。
現如今的馬賽市政府所有的重大決議,在市政府內通過後,都要來到聚集人羣的大廣場上,對着衆多無套褲漢宣揚,得到大多數肯定回答後,纔會推行。
正因如此,馬賽市政府纔得到了廣泛的無套褲漢階級支持,革命軍中更是充滿了狂熱的革命戰士,因爲他們是真正意義上參與了政治決議,只要等戰鬥打完了,他們就可以回到馬賽市,在市政府有決議的時候,跑到廣場上高呼一聲同意和不同意……
羅伯斯庇爾,吉倫特派乃至貴族階級和君主們,戲稱這種不講規矩的政治形勢爲‘街頭政治’,本意是暗諷一羣在街頭討飯吃的泥腿子們自娛自樂胡亂玩弄政治,可是,岔激派爲首的激進革命政權,卻將街頭政治主動貼在了自己腦門上,並自豪於他們在街頭決定國家事務的方式。
而沒有什麼文化的無套褲漢們,聽到街頭政治這個親切的詞彙後,也更加嚮往這類政治,因爲只有政府來到真正的街頭聽取他們的意見,他們才能保障自身的權益!
這種街頭政治哪怕是21世紀哪個民主發達的國際社會中,都十分少見,試問哪個國家的領導人和國家幹部會屈身來到街頭,想普通老百姓宣讀政治主張,然後根據大多數人同意與否的聲音來決定是否執行?
諷刺的是,更加落後的18世紀,卻反倒是實現了真正意義的民主,誰敢說在街頭聽取老百姓的建議不算是民主?
別看岔激派的街頭政治將政府治理的一團糟,但他們屬實獲得了大批的絕對支持者,相比起那些空喊人民權利的政府而言,街頭政治纔是實打實的‘民主’啊!
本尼丘上校和馬舒爾上校看到事不可爲後,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問道:“我們同意全軍出擊,這麼等着挨炮炸屬實墮落了革命的光輝。”
羅傑斯上校不失時機的站出來喊道:“既然這個提議是我說出來的,我願意讓我麾下的倆個師團作爲先鋒進攻,我想在座的三位不會坑隊友吧。”
三名上校臉色一變,羅傑斯上校這是打算奪權啊!
於情於理,羅傑斯上校似乎都該握有一定的總指揮權利,不過三名上校也是真心支持革命的人,不是的話也不可能升到這麼高的位置上……
他們或許貪生怕死,但對待革命的態度絕對是全力支持的!
很快,整個馬賽革命軍前線爆發出了陣陣歡呼聲,顯然,羅傑斯上校進行了一次非常成功的戰前動員,本就士氣旺盛的馬賽革命軍,再被鼓動一番,自然很容易就爆發出十二分的革命戰鬥精神。
正在觀察前線戰況的林皓達,眉頭情不自禁的微微皺了一下,因爲他看到了成片的穿着白色舊軍裝,高舉着紅白藍三色旗的馬賽革命軍士兵走出了殘破的防禦工事,大踏步向前挺進!
“哼,這幫狂熱的革命家打仗真是一點腦子都不帶,全憑一股士氣。”
林皓達很清楚對面的馬賽革命軍不可能不知道己方的軍隊組成,火炮方面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馬賽革命軍都被完全碾壓,騎兵方面馬賽革命軍只有少量的輕騎兵部隊,更是無法對抗胸甲騎兵,指揮體系更是被秦雪兒一鍋端了,這種軍隊即便臨時選出了一名威望高的軍官充當總指揮,最正確的打法也是讓林皓達主動進攻。
自古以來,進攻一方永遠比防守一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傷亡,馬賽革命軍只是被火炮炸了倆個小時,就呼啦啦的衝了出來,這規模一看就是全軍出擊的前奏,林皓達自然看不起對方指揮官的軍事頭腦。
“攝政王殿下,或許對面的革命家指揮官,將我們當成了他們擊敗的斯特拉斯堡的貴族傭軍了吧,看來,秦雪兒將馬賽革命軍高層一掃而空後,剩下的聰明人不多嘍。”卡西歐在一旁笑着附和道。
“讓胸甲騎兵準備下,馬賽革命軍給了這麼好的機會,我們可不能浪費掉,我倒要試試,傳說中死戰不退的馬賽革命軍到底能流多少血。”
林皓達冷笑着下令道。
“前進法蘭西祖國的男兒,光榮的時刻已來臨!
專制暴政壓迫着我們,祖國大地在痛苦呻吟!
你可看見那兇狠的士兵,到處在殘殺人民,他們從你的懷抱裡,奪去你妻兒的生命!“
嘹亮的馬賽曲再次響徹戰場,在火炮的轟鳴下,給人以血腥的節奏感。
在馬賽革命軍人山人海的踏出防禦工事,高唱着馬賽曲走出來後,上百門12磅步兵野戰炮立馬進入了急促射擊的序列,不再估計火炮的冷卻交替輪換制度,只爲在最短時間內射出最多的炮彈。
從倆側交叉射進人堆裡的實心炮彈,在馬賽曲下掀起一片血肉橫屍,不少看到這一幕的英勇革命戰士,直接嚇哭了……
然而,讓人感慨的是,這些革命戰士,不知想起了什麼,一邊流着眼淚一邊繼續跟着高舉的紅白藍三色旗前進!
“公民!武裝起來!
公民!決一死戰!
前進!前進!
萬衆一心!
把敵人消滅淨!“
在嘹亮的馬賽曲歌聲下,伴隨着血腥的遍地殘屍,馬賽革命軍終於接近了青年近衛軍的軍陣,與線列步兵看到染血的紅白藍三色旗,聽到馬賽曲時產生混亂波動不同,筆直站立的青年近衛軍一絲不苟的在軍官的指令下,面無表情的舉起了火槍,橫在自己的肩膀上,準備扣動扳機。
“爲了自由!!!”
面對青年近衛軍齊刷刷指着自己的槍口,前排的馬賽革命軍基層軍官面色浮現出一抹病態般的狂熱潮紅,或是高舉着紅白藍三色旗,或是高高舉起自己的三色帽徽向前大喊道。
砰砰砰……
“法蘭西民族萬歲!!!”
噗噗噗……
一陣鉛彈入肉聲,打算開槍反擊的馬賽革命軍頓時倒下一大片。
不過很快他們的回擊打了過去,然後就是……
“自由萬歲,殺敵!!!”只打出一輪齊射的馬賽革命軍,如同發情的野豬一般,一頭‘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