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梨花燈會(一)
來了梨縣兩年時間,王鼕鼕最期待的便是一年一度的梨花燈會。
暮春時節,正是梨花開得最爲絢爛的時候,漫山遍野潔白的梨花像雲錦似的漫天鋪展,梨花吹落紛紛如雪,落得滿地堆玉砌雪,將梨縣裝扮得如仙境一般。
爲慶賀如此佳境,梨縣特設“梨花日”,並在晚上連開三日“梨花燈會”。
當然,王鼕鼕最喜歡的還是,梨縣縣衙和織造院均休沐三日。
雖然梨縣只是個小縣城,但此乃梨縣第一盛事,連外頭的人也會前來遊玩觀賞,自是馬虎不得。
梨縣縣令特地召集能工巧匠製作奇巧花燈,有梨花樹形狀的,有龍鳳呈祥狀,也有做成瓊樓玉宇一般的。附近的書生還主動請纓,在其上作畫題詞,更添風雅。
隨着夜幕降臨,梨縣處處熱鬧非凡,紅紗飄動,梨花如雲,燈火似海。
王鼕鼕和兩個小姐妹皆穿着應景的粉白梨花裙,手挽手踏入這燈火輝煌的集市中。
沿街而設的攤位琳琅滿目,各色小吃、手工藝品令人目不暇接,她們一會兒被剛剛烤制、香氣撲鼻的梨花酥饞得不行買了幾個,一會兒又看到被一堆小孩圍着的賣糖畫的老爺子,於是也湊了個熱鬧,然後一人拿着一隻糖畫做的小兔子心滿意足而去。
王鼕鼕她們正在一個賣香囊、手絹、頭花兒的小攤上駐足挑選,忽然聽到後頭傳來震天響的歡呼鼓掌聲,扭頭看去,原來是有人在舞龍舞獅,五彩龍長長的身子團團翻騰,前頭龍頭神采奕奕地追着龍珠,一旁的舞獅迎合着舞龍,上下跳躍,憨態可掬,博得陣陣叫好聲。
再往前走點兒,還有人在雜耍,在打鐵花,也是被圍得水泄不通。
一路上,王鼕鼕也撞見了不少織造院的同僚,感覺除了沉迷工作的柳笙還有向來不與民同樂的張院正,還有些念家的,幾乎整個梨縣織造院上下十幾人都在這燈會上了吧。
“看!這些花燈可真好看!”
忽然,王鼕鼕的一個小姐妹嶽姍興奮地指着前方,拉着王鼕鼕和另一個姐妹易春仙走了過去。
湊近一看,確實攤上掛着的花燈都十分精巧,有走馬燈、玉兔燈、貓兒燈、葫蘆燈這些,色彩各異,形象生動,上面還都貼着紙條,原來是猜燈謎。
“姑娘,一文猜一次,來猜猜看吧,猜中了就給你。”攤主是個老學究模樣的文士,看嶽姍感興趣的模樣主動說道。
嶽姍眼睛一亮,她早就一眼相中了那盞玉兔燈,一看上面的燈謎——“四面都是山,山山都相連”,不由得苦惱起來,其他兩人也圍了過來幫着參謀一下。
還是平日裡不愛說話愛讀書的易春仙小聲說道:“是個‘田’字。”
“這位姑娘真聰明!”攤主拍手讚賞,笑着將玉兔燈取了下來給易春仙,易春仙轉手遞給嶽姍,嶽姍卻不肯收。
“這是春仙你猜到的,那就是你的了,我要靠自己拿!”說着,嶽姍繼續又給了一文,尋找起下一個目標。
王鼕鼕對自己的智商有信心,覺得還是不宜參與,免得錢囊空空,但看熱鬧看得心頭火起,終於忍不住加入其中。
然後兩人悻悻地捂着空了一半的錢囊,空手敗退。
“這個攤子上的燈謎有些難,我們看別的吧。”嶽姍有些尷尬,眼熱地看着易春仙手上精緻可愛的玉兔燈。
王鼕鼕點點頭:“走了走了,這攤主故意的,肯定跟我們的實力無關!”
兩人火速轉戰下一個猜燈謎攤位,那個攤位上的花燈不如上一個精美,但兩人已經猜上頭了,花燈已是其次,一心只想着證明自己。
易春仙看兩人沉迷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提着玉兔燈緊跟在其後。
她跟嶽姍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而且現在正一起在嶽姍家的裁縫鋪子裡幫忙。
而王鼕鼕認識她們還是因爲有一次好幾個流氓在鋪子裡騷擾搗亂,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替她們趕走了流氓,後來三人熟絡了起來,於是孤身在梨縣打工的王鼕鼕就有了這兩個本地閨蜜。
既然現在說好是好姐妹一起逛燈會,自然要共進退。
……
三人逛逛市集,猜猜燈謎,累了就坐下喝茶吃點心,不知不覺夜色漸深。
無人注意到,無上神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嶽姍爲了好看只穿着單薄的裙裝,沒穿襖子,夜一深便開始感覺到寒意,抱着雙臂冷得直髮抖。
易春仙的玉兔燈也滅了,提着燈的手凍得發青。
“夜裡風寒,是時候要回家了。”王鼕鼕見狀,主動說道。
雖然她也覺得忽然變冷了許多,但她有修爲在身,禦寒能力比普通人要好,可是嶽姍和易春仙兩人可受不了,這樣下去會凍出病來。
三人沿着街道往回走,想着先送嶽姍回家。
街上依舊人頭攢動,笙歌歡騰不見停歇,梨花翩翩落得整個街道都成了淒涼的白色。
“姑娘,要猜燈謎嗎?”
剛轉過一個街角,一個攤主熱情地招呼道。
他的攤位上掛着色彩斑斕的燈籠,但感覺做工粗糙,顏色過於鮮豔。像是那盞金魚燈眼睛一大一小,身上的鱗片斑駁發綠,看着是生病了;還有那娃娃燈,雪白的皮膚,臉上兩坨鮮豔的腮紅,血紅的嘴脣,塗得漆黑的雙眼瞪得大大的,彷彿直勾勾地盯着,顯得有些詭異。
三個姑娘都被這些燈給醜到了,嶽姍搶先拒絕道:“不了不了。”
然後她們匆匆繼續走去,沒看到背後那個攤主正一臉怨毒地看着她們。
剛沒走幾步,又一個聲音從旁冒出來:“姑娘,玩燈謎嗎?”
這聲音陰惻惻的,她們循聲看去,是一個臉色慘白的大娘,她攤上的花燈竟做得比上一個還要醜陋。
頂着豬頭的雞身燈籠,只有一個妹妹頭的腦袋燈籠,剝了皮的猴兒燈……一個個扭曲又可怕。
王鼕鼕覺得有些不對,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嶽姍就直接很不耐煩地說道:“不用了。”
大娘的臉色更慘白了一些,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嶽姍,眼白都要突出到眼眶之外了。
王鼕鼕覺得自己應該要想起什麼,可是腦子似乎蒙了一層薄膜,只能被嶽姍拉着往前走。
易春仙也感到有些不安,默默攥緊了手裡的玉兔燈。
街上的喧鬧變得有些遙遠,詭異的靜謐似乎夾雜着一些尖叫和哀嚎之聲。
遠處上下游走的舞龍龍頭一直盯着她們這邊,身子兀自扭動着,裡面鼓鼓囊囊,龍身上薄薄的布料隱約透出一些鼓脹的血肉,甚至可以看到有些人的頭顱擠在裡面,身子下方的腿部密密麻麻。
另一旁打鐵花的匠師不知疲倦地將鐵汁擊打上天,金色花火如焰火一般,但他似乎忘了所有的禁忌,花火落下來竟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燙得皮膚焦黑髮泡,但他恍若無感,繼續取來鐵汁擊打着,全身澆得血肉模糊,幾欲見骨。
不對不對,一切都不對,但具體哪裡不對,王鼕鼕說不出來。
這時,眼前又出現了一個燈謎攤子。
這一回,攤子上的花燈都是鮮紅顏色,鮮紅的兔子、鮮紅的月亮、鮮紅的猴子和鮮紅的娃娃。
“要猜燈謎嗎?”
那個攤主沒有面皮的鮮紅臉上瞪着沒有眼皮的兩個圓溜溜的眼睛,咧着兩排雪白的牙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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