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長孫昱可真是說到做到,那日的鴻門宴之後,他居然真的跟王氏商量着佈置起新房,開始準備一切納妾的事宜起來。
身爲長孫家二少奶奶的李沐雲這個時候能做的卻只是在一旁睜大眼睛默默地看着。
炙夏不明白,爲什麼二少壓根就不喜歡李沐雲而又要將她娶回來;將李沐雲娶回來之後,他分明就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可是爲什麼才幾天的時間,二少既然堂而皇之的要納妾了?這一切,看在炙夏的眼裡,是怎麼也沒辦法理解的。
這一下子,“雍景別苑”突然就要多出兩個主子來。若是隻有李沐雲一個人倒也罷了,可是現在還有一個不知是誰的女子就要進門。是個好主子的話,也許會給自己和冷秋一點好顏色,可若是那不省心的主子,那豈不是大難臨頭?
這長孫家的人,哪一個能比李沐雲好欺負的?
想到這裡,炙夏居然莫名的對李沐雲產生一絲別樣的好感,與其被別人欺負,還不如欺負李沐雲來的爽快。
隔天,長孫家堂而皇之的準備了許多上好的物件,領着李沐雲完成這個婚事的最後一步:回門。回門之後,李沐雲就徹底成了長孫的人。用李金斗的話來說,那便是生是長孫家的人,死是長孫家的鬼。
李沐雲有些鬱悶的坐在前廳,看着長孫昱一臉笑意的跟李金斗說話。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動着,李沐雲心下腹誹:這個長孫昱還真是奸詐無比啊!以前看見我爹的時候,何時有過現在這種謙卑的態度?
目光流轉,最終落在李金斗的身上。原本李金斗因爲李沐雲和龐大少的婚事黃了而對長孫昱耿耿於懷,何曾想,姨娘給出了一個這麼好的主意。居然讓李家攀上了長孫家這麼一門親事……
這一段時間,李金斗時常把自家與長孫家結親的事情掛在嘴邊,也正是因爲這個關係,以前都不願跟他做生意的夥伴都聞訊過來重修舊好。這麼一來,李家的生意又上了一層樓。每每姨娘在李金斗面前邀功的時候,李金斗心底有禁不住樂開了花:若不是歪打正着,哪裡能讓自己家的李沐雲嫁到長孫家去?
可是事實好像並沒有李金斗想的那般好,因爲才成親幾天長孫昱就要納妾。李沐雲哪裡敢將這件事告知李金斗?失了自己的面子是小,若是李金斗心裡不滿,不知道又要弄出什麼事情來了。
冷眼看着李金斗和長孫昱你一句“賢婿”我一聲“岳父”喊得正歡,李沐雲也想起來要替華儂把事情給辦妥了。她連忙走到長孫昱身邊,不顧他的訝異,一把攬住他的水袖,“爹,您還記得陪嫁去長孫家的丫鬟華儂麼?”
李金斗這個時候正跟長孫昱聊的正歡,一聽李沐雲提起華儂,腦子裡面似乎隱隱約約有些印象。“記得記得,我親自爲你挑選的陪嫁丫鬟,怎麼會不記得?”嘴裡雖這麼說,可是華儂的長相李金斗腦海裡面已然是完全沒有概念了。
“爹,華儂雖然跟了我這麼多年,但是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我只怕在夫家會丟人了。”李沐雲一臉的委屈,“爹,要不然你再讓我帶個丫鬟過去吧,最好能是年長一點的,懂的道理多,爲人也穩妥一些的。”
李金斗一聽,當即也思量了起來。李沐雲說的沒錯,華儂那個丫鬟雖然乖巧懂事,可是歷練還是不夠的。李沐雲現在嫁過去,少個人指點確實不成。可是家裡年長的都是管事婆子,若是送一個過去,那她們手頭的事情要誰來管呢?
就知道李金斗會猶豫,這個時候李沐雲馬上趁熱打鐵,“爹,要不然您就把華儂的孃親分給我吧,聽說她歲數長,而且會的東西不少,就是身子弱了些。”
提起華儂的孃親,李金斗心中就漾起了不滿。華儂的孃親原本就是跟着華儂進來的,因爲身子弱,所以沒辦法替李府辦事。可是她的衣食住行卻都是有李家負責,這分明就是一個虧本的生意。這一次,聽到女兒說要把華儂的孃親接過去,想想,就算是接過去了,也是浪費的長孫家的糧食……
思量了一番,李金斗趕緊點頭,“若說賢婿沒有意見的話……”
李沐雲還不等李金斗說完,便連忙接下話茬。她回眸一笑,露出甜甜的酒窩,朝着長孫昱癟癟嘴,“相公,只不過是一個老婢子而已,應該吃不了長孫家多少吧?”
這話裡面的挑釁味道十足,可是長孫昱卻像是沒有聽出來一般。他順着李沐雲的動作,大手一攬,居然就環上了李沐雲的腰肢。
李沐雲一臉的紅暈,可是卻不敢抗拒。她只能是強顏歡笑,謝過李金斗的體諒。
於是,這個回門的過程就是在長孫家送出了大量的物件、衣物之後,換回了一個身殘體弱的老太太。因爲華儂的孃親身子太虛弱,所以不得已,長孫昱和李沐
雲把馬車讓給了她。兩個人下了馬車,優哉遊哉的一路且行回去。
兩人走了一段路程,李沐雲回頭瞧了長孫昱一眼,聲音清冷,“想不到你雖然無賴,但是至少你有這一件事是說到做到的。”當然,李沐雲指的是長孫昱沒有在回門之前納妾的事情。
長孫昱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他終於回過頭,望着李沐雲,“我不管你爲什麼要把華儂的孃親接過來,但是,這一次我就允了你。下一次可就沒這麼容易了,因爲以往的婢子都是由我孃親親自一個個篩選下來的。若是出了什麼紕漏,我想你恐怕很難再保住華儂了。”
說完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之後,長孫昱才揚起眉頭,一路走了回去。
“哼,”李沐雲跟了上去,心底不滿的說道,“你分明就是自己心虛,不然怎麼會這麼快就應了我的要求?”
李沐雲心底五味雜陳,現在華儂的孃親已經帶了出來。按道理來說,他長孫昱不管要納幾房妾都不關自己的事情了,可是爲什麼方纔自己所說的話句句都充滿了酸澀味道?
難道是因爲這幾天在長孫家受了太多的委屈?若非這般,自己又怎麼會如同一個怨婦一般的出處抱怨?
又是一番無言,李沐雲終是隱忍不住,先長孫昱一步開口,“長孫昱,你不是說你要納妾嘛?雖然我沒有權利過問,但是我還是很好奇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安靜的聽着李沐雲說完這句話,長孫昱臉上依舊是一副淡然的神情。他頷首,湊到李沐雲的耳邊說道,“夫人,你到底要我教你多少次你纔會明白?我是你的相公,夫爲天,你怎麼可以直呼我的名諱?你的叫相公……”
低迷的嗓音響起在自己的耳邊,微微拂過的熱風讓李沐雲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仰起腦袋,十分不滿的瞪着長孫昱。
“呵,”長孫昱無奈的扶額,終於像是被李沐雲打敗了一般,“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其實她啊……”
李沐雲正聽得認真,恰好聽到最重要的部分,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長孫昱和李沐雲下意識的回頭看了過去,一個貌似紈絝子弟打扮的男子駕着一匹黑馬,疾馳而過。路邊的行人被嚇得驚慌失措,慌不擇路。就連原本立在路中間的轎子也被擠到了一邊。
馬背上的人突然勒緊了繩索,馬兒像是受驚一般,猛地一聲嘶鳴。
路邊的轎伕也被這一幕給嚇到了,雙手一軟,肩頭的轎子搖搖晃晃的就要倒向一邊。而這個時候,李沐雲和長孫昱就站在轎子的一側。
轎子裡面驚恐的女聲,伴隨着周邊轎伕驚呼聲,大夥兒眼看着那頂轎子就要撞到李沐雲的身上去。李沐雲這個時候已然是被嚇的呆住了,雖然心底不停的唸叨着要離開,要躲開,可是雙腳卻使不出一點力氣,彷彿死死地訂在地上一般。
長孫昱首先反應了過來,他回頭瞧了一眼已經嚇得驚呆的李沐雲。大手一攬,乾淨利落地將李沐雲環在了懷裡,下一秒,李沐雲的耳邊便響起了依舊低沉穩重的聲線,“放心,有我在。”
便是這一瞬間,幾乎要讓李沐雲產生一種錯覺。面前這個男子就是能守護自己一生一世的人。也就是在長孫昱說話這個時候,轎子已經毫不客氣砸了下來。
長孫昱雖然身形利落,動作流暢,可是還是沒有全部躲開。轎子的一角不客氣的砸上了他的左肩,下一秒,轎伕們也驚恐的圍了上來。
轎子裡面馬上傳出了一聲尖銳女聲,裡面的人兒似乎也被嚇得不輕。
轎子顛簸了幾下,終於被轎伕們穩穩當當地扶在了手裡。裡面的人兒驚魂未定,依舊在不停地念叨着。
而轎子外面的長孫昱蹙着眉頭,有些不耐煩的望着李沐雲,“趕緊回去吧。”
李沐雲木然的伸手將長孫昱拉了一把,順勢也看見了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和隱忍着的痛楚表情。
“……”李沐雲心裡生出一絲異樣的情緒,雖然這個長孫昱是個討厭鬼,可是這一次他原本就是因爲自己才受傷的。想到這裡,李沐雲抿了抿嘴脣,帶着一絲不好意思的望向長孫昱,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正當長孫昱準備擡頭的時候,原本坐在轎子裡面的女子撩起簾子探出腦袋來。清麗的臉上露出不滿的情緒,眉眼之間透露着驚慌。一襲白衣襯托着她略微慘白的面孔,“方纔是怎麼了?”
李沐雲愣了一下,這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長孫昱顯然也是愣了一下,少有的,兩個人居然默契地回頭,目光落在轎子前面那個白衣女子身上。
“咦?怎麼是你?”李沐雲瞪大雙眼,原來轎子裡面的這個女人居然是上次在胭脂鋪外面遇到的人。
不過白衣
女子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原來李沐雲是男扮女裝。她的目光徑直在李沐雲身上流連了一番,最後定在了長孫昱的身上。
“你們……”
女子怔了一瞬,正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長孫昱突然臉色一變,伸手拉住李沐雲徑直朝前面走了去,“趕緊回去,我受傷了。”
李沐雲被長孫昱半拖半拉着,她不時回頭,嘴裡嘟囔着,“我遇到熟人了呢,幹嘛不讓我打個招呼呢?長孫昱……”
長孫昱眉頭一皺,不滿的瞪了李沐雲一眼,“你剛纔叫我什麼?”
李沐雲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改口,“相公……”
“嗯,”長孫昱皺起的眉頭突然鬆開了,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溢出來。他滿意的點頭,“不錯,反應夠機靈。”
李沐雲一臉的無辜,就這般被長孫昱給拉了回去。
兩個人回到“雍景別苑”之後,王氏自然是派人過來詢問了一番。李沐雲便把長孫昱拿出來做擋箭牌,說是華儂的孃親機靈懂事,他這才請李老爺把她送了過來。王氏原本就最是疼愛長孫昱的,所以這次的事情,她也就是象徵性的詢問了兩句,隨後也不再追問了。
華儂的孃親自然是感恩戴德,剛進“雍景別苑”就跟華儂抱頭痛哭了一場。敘舊之後,華儂的孃親才拉着華儂一起給李沐雲和長孫昱磕頭,“多謝二少,多謝二少奶奶……”
長孫昱聽完之後,有些木訥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母女兩,陰陽怪氣的對華儂的孃親說道,“莫要謝我,要謝就謝謝你們家小姐吧。爲了帶你出來,她可是以同意我納妾爲條件呢……”
此話一出,李沐雲當即變了臉色。跪在地上的華儂母女兩也是一臉的震驚,“二少奶奶,這、這不是真的吧?”
李沐雲皺着眉頭瞪着長孫昱,一臉的不樂意,“長孫昱,你瞎說什麼?”
“嘖嘖……”長孫昱無賴的搖頭,“看來我的小娘子還是學不會什麼叫聽話呢……讓你順理成章的叫我一聲相公有那麼難嘛?”頓了頓,他才扭頭望向華儂母女,笑道,“方纔是開玩笑的……你們別往心裡去。”
說完這話,長孫昱才理了理衣襟,朝着自己的臥室走了去。
華儂的孃親這個時候還跪在地上不願意起身,“二少奶奶,您救了我……這份恩情,我和華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說罷,又準備磕頭。
不料,卻被李沐雲一把給攔住了。眼前這個婦人原本也只應該是三十多歲,可是過多的操勞和虛弱的身子,讓她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一般。不過略顯精緻的五官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候的風韻,看着華儂就知道華儂的孃親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人胚子。
華儂的孃親名喚落芸,在李府的時候大夥都稱她芸娘。李沐雲雖然不常有機會見到她,可是因爲華儂的關係,兩個人還是偶爾能見上一面。
“芸姨,你趕緊起來說話吧。你這麼一直跪着,可是要折殺我了。”雖然穿越過來也幾年有餘,可是李沐雲還是不太習慣這封建禮儀這一套。若是晚輩倒也罷了,可是跪在自己面前分明就是長輩啊。伸手將芸娘扶了起來,望着跟在一邊抹眼淚的華儂,李沐雲笑道,“怎麼了,原本你娘沒出來的時候倒是沒見你哭,這會兒她安全的出來了,你的眼淚倒是止不住了?”
聽着李沐雲打趣的話,華儂禁不住破涕爲笑,“二少奶奶,你老是爲着我們想,那你自己的事情要怎麼辦?難不成真的讓二少納妾嘛?”
芸娘在一旁聽了,臉上也露出些許着急的神色,“二少奶奶的婚事我在李府也聽說過一些……像長孫家和李家這樣的大家族聯姻,基本上應該是沒有納妾的可能啊。按道理來說,若不是女方身子不適,或者犯了七出,男方都沒理由納妾的。”
聽完芸孃的話,李沐雲無奈的苦笑:他長孫昱是什麼人?若是他真的要納妾,恐怕自己就算有一百張嘴,都沒辦法反駁。想到這裡,李沐雲又說道,“管他呢,反正我跟他不合拍,就算他討一百個媳婦,我也沒意見。”
“二少奶奶,話可不能這麼說。”芸娘一聽李沐雲這般論調,不由的開始着急了,“二少奶奶是要跟二少過一輩子的,怎的說出這種話來了?若是二少真的納妾,那麼您在長孫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有些無奈的笑了,李沐雲挑了眉頭,“難道我現在在長孫家還有地位嘛?”
“二少奶奶,你跟二少怎麼說也是夫妻,只要您好生的跟他說,想必他一定能聽的進去。”芸娘在一旁出謀劃策。
李沐雲皺着眉頭瞧了一眼芸娘,再看看華儂,心底不由嘆氣:這娘倆真是一個性子,若是今天不做做樣子,想來自己的耳根是沒法子清淨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