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屠 749,重生(下)
沒過多久,耿南仲的奏章送到了汴梁,趙桓基本同意了最終的議和方案,而對“李綱”之死,雖然在朝中引起了一場極大的轟動,但趙桓除了下令將安陽縣令革職查辦、命令全力偵破此案與緝拿兇手外就沒有了什麼下,既沒有爲李綱平反,也沒有確定李綱是否有罪,仍按李綱現有的官職操辦後事,等於說是承認了李綱確實死於意外,並且一切功罪皆不再深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對於這個結果,李綱的政敵用沉默表示了同意,反正李綱已死,主戰派元氣大傷,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個很不錯的結果。
朝中的主戰派大臣卻不滿意,他們要爲李綱討個公道,一定要徹查死因以及公開爲李綱恢復名譽,可還沒等他們行動,幾位主要大臣就被趙桓詔進了宮,趙桓嚴令他們誰都不準鬧事,他質問這些大臣,李綱是怎麼得知朝廷正在議和的?是誰在給他通風報信?如果不是因爲他前得到消息,他會做出抗旨的事情嗎?而且他抗旨也是事實,查到最後,就算他現在死了也免不了要被追罪,可能還會禍及家人,這件事要鬧大了,誰都逃脫不了干係!更重要的是,大宋現在已經經不起折騰了,若因爲這件事搞得朝中大亂,繼而引得天下大亂,到時候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幾位大臣都明白了趙桓的意思,趙桓恐怕也知道李綱出事出得極爲蹊蹺,但他已不願去深究,因爲他剛繼位沒多久,纔剛剛掌控了朝廷,立足還未完全穩住,這個時候要徹查這件事的話只會越搞越大,搞不好就會在朝中引起一場混亂,甚至影響到他的帝位,所以他纔會這麼安排,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不清不楚的處理辦法,不再追究李綱的抗旨之罪,不再追究誰在給李綱通風報信,也不再追究李綱到底是怎麼死的,就讓這件事成爲永遠的一個謎來換取大宋目前的安穩太平。
面對這已經不可更改的事實,主戰派的大臣們都選擇了屈服,因爲也確實沒有別的道可以走了,皇帝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做無謂的掙扎就等於跟皇帝對着幹,大宋雖然有不殺士大夫的組訓,但此時已不比從前,大宋還規定不準政變,不準謀反,不準囚禁皇帝呢,但那又怎麼樣?這位新任的皇帝還不是囚禁了他老爹,先從殺蔡京、童貫、王黼,再到殺鄭居中一路殺過來的,惹急了他,威脅到他的統治,他肯定還敢殺!
就這樣,因李綱之死而起,並極有可能會在大宋內部引起一場最猛烈的政治風暴的事件便就此終了了。
不過也不知道究竟是李綱在那晚寫給趙桓的奏章打動了他,還是他的死觸動了趙桓,趙桓決定修改一下停戰協議的有關條件,他下聖旨給耿南仲,協議的別的內容可以不變,但河北東路不能全給對方,具體給對方多少由耿南仲做主,但底線是一半,絕對不能超過一半。
又幾天後,聖旨送達大名府,耿南仲在兩天前就已得到了信兒,出現這樣的結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因爲他太瞭解趙桓了,而且李綱纔跟了趙桓幾天,哪比得上他耿南仲患難與共、不離不棄近十年的陪伴!
現在對耿南仲來說唯一的威脅就是來自於姚古,但姚古卻對這個結果表現得極爲平靜,甚至還強令前線宋軍堅守駐地,誰都不準再鬧事,
耿南仲得知後心中更加得意,暗道這姚古也不過是個懂得識時務的人罷了,前兩天還威脅自己,此刻一看皇帝都不怪罪自己這不也老實了?
但對趙桓臨時更改的條件卻讓耿南仲犯了難,明明已經答應了對方,這又臨時反悔,對方要是惱了,不再議和了怎麼辦?
耿南仲忐忑不安的派人出城去向天道軍傳達了這個改變,
鄭飛得知後自然是大怒,但沒辦法,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談判,糧草越來越少,根本沒有時間再耗下去了,鄭飛想了想,便派出吳用去往大名府,明着質疑大宋出爾反爾,擺出一副議和不用再談的架勢,實則打探大宋的底線,
耿南仲原本就在擔心天道軍不談了,正在焦慮不安中,單論心眼兒也壓根不是老油條吳用的對手,結果被吳用三言兩語就套出了所有的底線,
吳用回去給鄭飛一說,鄭飛一看原來如此,反正只要能跟遼國接壤就行,一半就一半吧,立刻鋪開地圖與衆人一番算計,很快就敲定了要哪幾個州。
再派人給耿南仲一說,耿南仲沒想到這件事還真成了,大喜過望,馬上派人去通知天道軍可以完成談判的最終步驟了,生怕天道軍再反悔。
第二天,在大名府外,吳用代表天道軍與代表大宋的耿南仲在大名府前正式交換國,達成了停戰協議。
隨後幾天,根據協議的內容,天道軍如約開始了分批的撤離,並首先將臨清、博平等地歸還給了大宋,當然,歸還給宋國時這幾個地方的姓基本上都撤走了,留給大宋的只是一座座空城。
在天道軍完全撤走,將與宋的邊境線基本上恢復成戰前的狀態,雙方相互釋放了俘虜後,停戰協議第一方面的內容宣告完成,
眼見天道軍如此守信,耿南仲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隨即下令開始實施第二方面的內容,準備將河北東路東部沿海一線的數個州割讓給對方,而按照協議,天道軍將給大宋七天的時間,以讓這些州內的大宋各級官府與宋軍能夠撤離到大宋一邊,
這些都有朱武、吳用、王進等人負責,分批將大軍或安排在前線繼續戍邊,或撤往內陸及南方的事也有魯智深、花榮等大集團軍司令負責,鄭飛也沒多操心,自己去辦另一件他認爲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招降李綱,
招降李綱的事進展的很不順利,可以說是毫無進展,雖然因爲鄭飛的“威脅”,李綱不再絕食了,但他仍舊堅決不降,
鄭飛簡直是把能使的辦法都用上了,
張叔夜、宗澤等人輪番上陣對李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並拿自身的實際經歷爲例,李綱卻不爲所動,
他斥責張叔夜賣主求榮,大宋能落得如今這般田地,跟他在朝中當奸細,不停的出賣大宋,尤其是出賣了一些極爲關鍵的情報有直接的關係。
他斥責劉法貪生怕死,就是他開了一個朝中大將叛敵的極壞的頭,也是他們父子造成了高俅大軍的覆沒,逼得大宋被迫招安了賊寇,由此開始了一系列的被動局面。
他斥責宗澤與种師道在事後明知了趙桓的真實計劃卻仍選擇背叛大宋,由此可以證明他們背叛大宋的理由都不過是藉口與遮羞布,實際上就是怕死,
而對四人的辯解他也一一進行了駁斥,張叔夜說自己是爲民而判,他駁斥說,大宋的姓這些年過得的確不好,皇帝也確實有很多過錯,但身爲臣子應該做的是更加努力的想辦法喚醒君主,讓君主重新振作起來重施明政與仁政,這纔是忠,如果君主稍有過錯就背叛君主,那還算什麼忠?
劉法說自己是被迫的,是他先被趙桓與鄭居中暗算,當時他與幾萬將士被逼入絕境,要糧無糧,要援無援,甚至連逃跑的路都沒有,他是被逼反的,而且是被自己人逼反的,李綱則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他說,劉法你在西北打了多少仗?有多少次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有多少次面對的狀況要比你所說的還要危險?你向党項人投降了嗎?你沒有,爲什麼?因爲你當時什麼都沒有,你能拼,你也敢拼,而你之所以投降了賊寇,就是因爲你什麼都有了,尤其是你兒子還和你在一起,你怕死,你更怕你兒子和你一起死!
种師道和宗澤的解釋自然也被李綱駁斥了個底朝天,
在等待大宋給出最終迴應的這些天裡,張叔夜等四人輪番上陣,卻全部敗退而歸。
鄭飛來到關押李綱的地方,聽了張叔夜等人的彙報,也是頭疼不已,他已料到李綱不會那麼容易投降,卻沒想到他竟是固執到如此的程度,對大宋的死忠簡直比那令自己無比討厭的周侗還嚴重!
鄭飛決定親自會一會李綱,並特意換了一身布衣,他來到李綱的住處,進了屋,就見一個生摸樣的人正在看他,他也看着這個生,
“你是鄭臨風?”
“李先生見過我?”
“沒有,閣下雖一身布衣,但那股權傾天下的威嚴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
“李先生過獎了,這些日子您還過得好嗎?”
“還行,你不讓我死,那我只能好好活了。”
二人相視一笑,初次見面的場景竟是如此自然,
“我有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李綱道,
“先生請講。”
“我李綱何德何能,竟讓閣下如此堅持?”
“鄭某仰慕先生濟懷天下之心、韜略四海之能已久,自然如此。”
“閣下真會說笑,我李綱數月之前就不過是個小小諫官,莫說整個東京城,連朝中知道我的人都不多,閣下又如何得知?”
鄭飛笑了笑,沒有說話,但他的樣子看在李綱眼中,卻令李綱心中一動,似乎覺得他並沒有說假話,只是不願道出原因而已,
二人沉默了片刻,鄭飛道,“我也想問李大人一個問題。”
“閣下請講。”
“趙桓何德何能,竟也能讓先生如此堅持?”
“趙桓無德無能,但我是個大宋人,這就是我堅持的理由。”
鄭飛一愣,終於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他嘆了口氣決定結束今天的見面,轉而問道,“先生還有什麼需要的?”
“但求一死。”
鄭飛心中不禁一怒,他冷冷的看向李綱,李綱也毫不示弱的回看於他,
“難道先生的眼裡,就真的看不出這天下誰纔是對姓好的仁主嗎?!”
“不滿閣下,我知道,閣下所做,比之趙佶、趙桓父子確實強上許多許多倍。”
“那你爲什麼還這樣?!”
“大宋再變,還是大宋,便是如今的破敗大宋,姓的日子也比歷史上任何一朝一代的所謂盛世還要好,因爲這就是大宋,以治國的大宋。我觀閣下尚武,以軍代政,閣下日後建國,必施武政,連年征伐,閣下之後世子孫自然也會尚武,天下姓必然深受其害,所以,大宋如今之衰,姓之苦,只是暫時,假若真讓閣下奪了天下,姓之苦纔是延綿無絕期!”
鄭飛聽得,目瞪口呆……!
“閣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鄭飛長舒了一口氣,“我一定會證明你是錯的!”
“哦,呵呵,那可能需要很久。”
“無論多久,我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