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佈結束之後那名宦官並未離開,而是滿懷期待的站在人羣前面左看看右看看,但等了半天人羣始終沒有任何反應。既沒有人站出來嘗試,也沒有人討論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各位難道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等了半天看衆人沒有反應,那名宦官有些着急的催促道。剛剛他偷偷看了眼秦王那裡,發現大王的表情非常不好,於是他開始焦急的催促衆人趕緊想辦法。
混在人羣中的天佑看了一眼周圍,發現身邊的人都拼命低着腦袋,活像課堂上遇到老師提問卻發現自己跟本不會的學生。
看臺上的秦王等了一會,大概是有些着急了,於是把校場另一邊的官員都叫到了自己身邊。因爲距離太遠,只能隱約聽到秦王在大聲的斥責這羣官員。一會之後不知是罵累了還是氣消了冷靜了下來,總之秦王起身離開了看臺,然後帶着一票官員直接朝着他們這些被請來研究靈騎的人走了過來。
看到秦王過來,下面的人羣立刻就開始緊張了起來,尤其是那些出身低微的,不少人甚至開始顫抖了起來。不過再害怕也沒用,秦王終歸還是走了過來。
其實天佑覺的這幫人完全就是在瞎擔心,秦王在位這麼多年聲譽一向很好,基本算是個明君。他們雖然幫不上忙,可也沒什麼錯誤,秦王生氣也只會訓斥那些官員,別說懲罰,連訓斥大概都不會用在他們身上。
果然,走過來的秦王一改剛纔斥責那些官員無能的態度,用盡量平易近人的語氣安撫了一番衆人,然後就宣佈讓大家自由靠近觀察那隻靈騎,而且這次和之前不一樣,秦王把那些官員都放了過來,讓他們帶着自己找來的人過去。
官員們都是秦王的臣子,就像公司員工一樣,秦王作爲老闆,斥責他們是合情合理的,但天佑他們這幫人只能算外援,秦王如果是個昏君也就算了,作爲明君,他不能表現的太過惡劣。不過秦王也有辦法,那就是讓官員們一對一的監督自己請來的幫手。秦王不好說的話,他們這些官員卻沒有問題。
安排完任務之後秦王就回到了自己的看臺上,他在監督那些官員,而官員們則只能無奈的監督自己請來的這些幫手。
白起他們幾個果然又聚攏到了一起,連帶着把天佑他們這些幫手也都集中了起來。
呂萌身邊的老者看了一圈這羣相對年輕很多的幫手們,然後說道:“各位既然能被帶來幫忙,自然和我們這些人都是有些牽扯的,現在情況已經如此,大家也就別顧忌什麼了。有什麼辦法儘快使出來,試一試也好過什麼都不做。如果有誰有什麼想法也可以說出來,大家討論一下,或許能找到破題之法也不一定。”
御史大夫呂天正剛剛說完灌青葉就站了出來,先是一拱手,然後說道:“御史大人,昨天我在白將軍府上已經討論過此事。當時我們還想過一些對策,說好今天來試上一試,但剛剛那隻靈騎的表現我們都已經看到,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那靈騎的主魂之上恐怕跟本就沒有控制陣紋。如果原本就是戰馬之魂也就罷了,偏生這還是隻兇暴無比的妖王,我們是真的沒辦法解決啊。”
“這位兄臺如何知道靈騎之上沒有陣紋?”問話的是不知道哪個官員請來的幫手,但既然能站在這裡,應該都是白起他們這個陣營中的人。
灌青葉知道這裡都可以算是自己人,所以很客氣的耐心解釋道:“之前白冰雨小姐曾用陣紋試圖壓制那隻靈騎,但我觀那咒印神光卻不是出現在靈騎體表,而是被一層光膜隔在外層,這說明白冰雨小姐使用的咒印是後加上去的,並非原本刻印在那枚主魂之上。
這妖王天性暴虐,如果有貼身陣紋加以約束,只要實力夠強,倒還可以一試,但現在這陣紋卻是後加上去的,這就難辦了!”
之前提問那人聽着灌青葉的解釋一副恍然大悟狀,可天佑卻感覺完全不懂其中含義。他對靈騎的理解都是白起和白冰雨昨天才給他科普的,參加這種技術性討論實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不過有了灌青葉和那人的對話,之後的討論倒是熱烈了起來,衆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研究了起來。
雖然這羣人中確實有一多半都是天佑和大山這樣被帶來充數的,但其中多少還是有那麼幾個精通之人。這幾人在一起互相商量着還真推測出不少問題,尤其是旁邊就是那隻靈騎,有些什麼不好確定的就可以馬上過去對照實物研究一下,雖然不一定都能弄明白,但至少研究的氛圍算是起來了。
中間幾個人討論的熱烈,官員們也不好打攪,除了白起這樣真的懂行的可以參與進去,多數官員都自覺地退到了一邊,然後開起了他們自己的話題。當然這些官員並不是在閒聊,他們其實是在討論萬一靈騎真的無法駕馭,最後要怎麼應對唐國特使的找麻煩行爲。
天佑先開始一直在旁聽灌青葉他們的討論,雖然大部分聽不懂,但有些內容還是可以理解的。他本來人就聰明,加上白冰雨和白起給他科普的一些知識,還真讓他學到了不少東西,甚至中間還提出了一點自己的想法,並且得到了灌青葉他們的認可。
白起他們這邊開始討論之後,其他官員請來的那些人也開始三五成羣的討論了起來。秦王在臺上看到這些人總算是走上正軌之後也安心了一些,雖然最後未必真能討論出什麼結果,但有這麼多人幫忙想辦法,總歸不算是徹底絕望。
忙於商議如何駕馭那隻靈騎的衆人並不知道,之前在酒館包間中密會唐國特使的那名青年也混在人羣之中。在他的身邊還跟着他的小師妹,而一名官員打扮的人就在他們身後站着,看着倒像是他們的跟班一樣。
看到周圍人都在商議談論,那官員有些不放心的走到青年身邊問道:“賀蘭公子,你真有辦法駕馭這隻靈騎?”
賀蘭的表情明顯不像進宮之前那麼自信了,看過實物之後他才意識到這隻靈騎有多麼棘手。
最初從唐國特使那裡得知這隻靈騎之時他是非常不屑的,認爲唐國特使只是在誇大其詞,靈騎再怎麼難以駕馭也不可能比妖寵更難控制。他連妖寵都能驅使自如,難道還搞不定一隻靈騎?然而直到看到實物,他才終於意識到這隻靈騎可能真的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儘管心中已經開始有些擔心,但大話已經說出去了,一時之間他也只能強撐着說道:“你在懷疑我的能力嗎?”
“不敢不敢。”那官員趕緊小聲賠罪。見對方沒有追究,他忽然又道:“既然賀蘭公子有辦法,何不現在就去控制住那隻靈騎,也好在衆人之中脫穎而出,到時有再下幫忙引薦,定然可以得到大王賞識。”
聽到那官員的話,跟在賀蘭身邊的小師妹也是立刻道:“是啊師兄,你快點去收了這隻靈騎,讓他們見識一下你的本事。”
聽到小師妹的吹捧,賀蘭又開始得意起來。他故作高深的說道:“現在時間還早,我若輕鬆解決此事,秦王心中的印象定然不會深刻。反正這靈騎如此難以駕馭,想來也沒人可以搶了我們的風頭。我們先暫且等上一等,待到大王開始着急之時,我們再出面解決此事,到時必然會讓大王更爲高興。我們也好藉此在秦王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師兄真聰明,我怎麼沒想到呢?”一旁的小師妹比自己想出了這麼好的辦法還要開心,一個勁的拍着馬屁,拍得那賀蘭得意忘形,竟然笑出了聲來,引來周圍一片疑惑的目光。
意識到自己忘形了,賀蘭趕緊收住笑容解釋道:“剛剛想通了一個難點,一時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衆人都在專心研究對策,聽到解釋之後也就各自繼續討論,不再關注這邊。賀蘭因爲此事也是稍稍收斂了一些,不敢再得意忘形。
認真做事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衆人從早上討論到下午,連午飯都是在校場上用的,但依然沒有人想出解決之策。期間有人試過幾種方法,都無法壓制妖王的戾氣,其中有一次還激怒了那隻靈騎,導致那龍獸突然劇烈的掙扎了起來,好不容易纔被重新壓制下去。
有了這一次,之後大家也不敢胡亂嘗試了,每次有什麼方法,測試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再引起靈騎暴走。
“不行,不行,不行……”灌青葉猛然從畫滿符文的地上站起,情緒失控的將手中木棍一折兩斷摔在地上。一天的冥思苦想,他的耐心已經徹底被磨光了。儘管才華卓著,但說到底他畢竟也纔剛滿二十,性情不可能和老人一樣沉穩,平時看着謙謙有禮那是教養好,說到脾氣,其實和大多數青年人一樣,還是挺容易衝動的。
剛剛他以棍代筆,在地面上演算了半天的符文最終還是無法使用,不管如何努力,那隻靈騎就是無法撼動,跟本問題解決不了,在別的方向上下功夫跟本毫無意義。
這一天下來天佑和他們這邊的一羣人都算是混熟了,尤其是灌青葉,天佑從他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自然對他也更加客氣一些。看到他憤怒的一個人在那裡發飆,趕緊走了過去安撫道:“青葉你也別太煩心了,大家都想不出辦法,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灌青葉畢竟是書香門第,門閥士族出來的青年才俊,涵養不是一般的好,發泄了一通之後立刻恢復了正常。聽到天佑的勸慰勉強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我已經好了。”說着他又看向地面上被自己踢的一塌糊塗的演算圖道:“可惜,一天的努力,全都是無用功啊!”
天佑知道自己很多東西都不懂,但他還是順着灌青葉的話問了起來,其實就是希望讓灌青葉紓解一下情緒。
果然,一談到這個灌青葉立刻說道:“今天考究了一天,我總算是弄清了此靈騎爲何無法駕馭的關鍵所在。”
聽到這話天佑立刻做驚訝狀問道:“你知道了?那爲何剛剛……?”
“就是因爲知道,所以才明白我們不管怎麼做都是無用功。”
“和解?”之前和他們一起討論的幾人這時也圍了上來。其實午飯之後很多人已經基本放棄了,之前討論的人羣也是越來越小,不少人都坐在一邊,看着最後剩下的幾人在那裡努力。他們不是不想幫忙,實在是沒有辦法。不過看灌青葉這樣似乎也是要放棄了,所以相熟的幾人都湊了過來想問問最後的情況,也不枉他們在一起研究了一天。
灌青葉聽到問題便開始認真的解釋了起來。最初是一段相當專業的分析,天佑基本跟聽天書差不多,分開每個詞他都知道,連起來卻是完全聽不懂。不過一段專業內容之後,灌青葉終於說到了結論,而這卻是天佑能聽懂的部分。
“所以,如我之前所說,唐國人並非是故意弄出這麼一隻靈騎來讓我秦國難堪,爲此浪費掉一隻妖王的魂魄,未免太過奢侈。他們原本製作的妖王魂珠應該是本就存在缺陷,無奈改做靈騎,但原本他們是想着要更加何用纔好,於是決定用這隻妖王魂珠製成的馬魂作爲附魂,然後合成靈騎。”
旁邊一人也是剛剛聽明白,驚呼道:“難怪,難怪啊!難怪我們找不到控制陣紋,原來這是個附魂逆向吞噬主魂行成的靈騎,陣紋刻在主魂上,被附魂吞噬後陣紋就失靈了。唐國人肯定是臨時又加了一道封印,卻不想之前的陣紋反而成了這靈騎的屏障,把第二道封印擋在了外面。裡面的封印符文被吞噬無法使用,外面的符文貼不上去,控制失靈,難怪,難怪啊!”
灌青葉這時又道:“其實如果是有大能力者,以強橫手段強行將自己的靈力打穿兩層封印送入核心符文之中,應該還是可以駕馭的。畢竟內部的符文只是被吞了而已,並非消失。”
“青葉兄此言差矣。”有人提出反對,於是一羣人再次討論了起來。之前是因爲卡住了進度,大家發現沒有任何希望後就再也研究不下去了。現在終於被灌青葉找到了突破口,一時衆人又來勁了。
質疑那人繼續分析道:“所以說,青葉兄的想法過於簡單了。原先的主魂被吞噬之後,應該是已經被妖王魂珠完全融合,舊有符文肯定已經崩解,就算有大法力,將自身靈力壓入兩層封印內部也是無用,因爲需要溝通的符文早已缺損。”
“那要是直接剝離封印呢?”有個稍微外行一些的人提出了個異想天開的點子。
灌青葉還沒說話就有人解釋道:“絕對不可。剛被抽出的妖魂顯然是有殘缺的,但我們不知道缺損程度如何,如今吞了作爲主魂的馬魂,我們已經不能確定靈騎之中的魂魄是否完整,如果妖王借用馬魂補完了自身魂魄,一旦剝離封印,出來的就不是馬魂,而是活生生的妖魂了。就算沒有肉身,實力要降一等,妖王級的妖魂也足夠屠城滅國了。”
提議之人一聽也不敢再說了,靈騎不能用只是丟臉而已,回頭要是再放出個妖王來,那還不如丟臉呢。
有個之錢討論時理論知識很豐富的中年人說道:“按青葉分析的結論來看,這靈騎其實已經不是靈騎了。”
“不是靈騎?那是什麼?”
“妖寵。而且是沒有契約的妖寵。”
中年人的話說出來之後不少人都跟着點頭,而像天佑這樣聽不懂的就趕緊去問周圍的人。
有個人解釋道:“妖寵和靈騎有何區別?兩者都是抽取魂魄合成魂珠,一爲妖魂,一爲馬魂,真正的差別就在這控制符文之上。
控制妖寵使用的是靈魂契約,分爲兩個部分,一部分融於妖魂之內,一部分隱於操控者魂魄之內,雙魂共鳴,即爲靈魂契約。此法對妖魂的壓制較小,因而妖魂靈智健全,可以隨控制之人一同成長。
馬魂的控制則有不同。封印與控制符文乃爲一體,全部刻入馬魂之中,使用時要以自身靈力接觸封印,進而加以控制。
唐國送來的這隻靈騎因附魂反噬主魂,導致原本因包裹在外的封印被吸收入主魂內部,就和那妖寵的靈魂契約一般無二。然靈魂契約是爲雙向控制,還因有一控制符文融合於使用者魂魄之內。
但此靈騎因反噬導致只有封印,沒有控制符文,完全就是隻剩一半的靈魂契約。
此等靈騎,說是靈騎,不如說是被加了封印的失控妖寵,如今卻要我等隔着封印加以控制,能成纔怪。
也難怪唐國會送來此靈騎羞辱我大秦,恐怕他們自己也是拿這隻靈騎束手無策吧!”
這人解釋的相當直白,被他這一說,就連周圍的官員們也聽懂了。搞了半天問題原來出在這裡,難怪大家都沒轍。
可惜,知道了也沒用。控制不了就是控制不了,這東西跟本就是個廢品,除非有大能力者,具有壓制妖王的實力,可以先把所有封印全部剝離,然後按照製作魂珠的步驟重新再來一遍,不管是製成馬魂還是作爲妖寵,到時都可輕鬆駕馭。
可惜,要壓制妖王談何容易,當初要不是壓不住這妖王,眼看着就要破封而出,唐國人也不會把好好的一個妖王魂魄弄成了這幅德行。
問題找到了,結果卻是讓所有人徹底放棄,因爲灌青葉的分析已經從根本上否定了一切方案。這靈騎就像個死循環,要控制必須先加上控制符文,要加符文必須先把封印打開,要打開封印你得先乾的過裡面的那隻地獄魔龍,而如果能幹的過地獄魔龍,那還加什麼封印?直接收爲妖寵不是更好?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太尉灌德看着自己的灌青葉問道。
灌青葉很鄭重的點了下頭。“沒辦法,除非有通靈境馭天期的神話級人物出手,否則無解。”
聽到這話周圍的人都是一陣沉默,因爲他們都知道,這等於就是確定了秦國馬上要被唐國打臉了。和唐國鬥了這麼多年,如今眼睜睜的看着被打臉卻無能爲力,作爲秦人,大家心裡當然都不好受。
就在校場上氣氛壓抑,所有人都在低頭沉思之時,兩個聲音卻是同時響起。
“我能駕馭此騎。”
“我或許有辦法。”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出現,喊完兩個聲音的主人自己也愣住了,互相看向對方。語氣肯定,說可以駕馭的是賀蘭,而說或許有辦法的則是天佑。
因爲之前這邊的動靜,秦王大概也覺得衆人是想不出辦法了,所以正好走了過來,加上衆人當時都很安靜,所以兩個聲音秦王都聽到了。本來以爲已經沒指望了,突然又冒出來兩個人說有辦法,雖然天佑說的似乎沒什麼底氣,但至少現在有兩個選擇可以一試了。
秦王立刻激動的在嬴穎的攙扶下跑了過來,看了下天佑和賀蘭,最終還是先問了語氣肯定的賀蘭。“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