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元年七月二十五夜華州華陰縣,七月關中酷熱,打更的老劉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三步一敲,心中煩躁,好像要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走到張鐵匠鋪子外,老劉頭坐了下來,寬慰自己心道:“一定是自己晚上貪杯,多飲了幾杯,看來還是年紀打了,以後要剋制下,少喝幾杯,要是那天因爲自己貪杯,丟了吃飯的差事,自己的一家老小怎麼過活啊。”
就在老劉頭準備繼續巡夜時,剎那間,顛簸盪搖,聲如雷鳴,有如厲鬼嘶鳴,地裂如畫,或突成山阜,或陷作溝渠,無數建築物,頃刻坍塌。
睡夢中的人們毫無防備,死者無數,從縣衙廢墟里爬出來的縣令王治,大聲嘶吼着,尋找倖存者。
半晌間他只找到了六個衙役,帶着衙役走在大街上,看着兩側坍塌房屋,男人痛苦的呻吟,女人,孩子的哭聲不絕於耳,眼前光景恍如地獄。
王治和衙役不停的嘶吼着,讓男人們去把埋在廢墟下的人扒出來,一邊讓婦孺和傷者去縣城打穀場上避難。
王治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把官袍私下一角寫了一份急章,讓衙役騎着縣城裡僅剩的那匹老馬向華州刺史鄭寬報信。
這次地震整個華州境內的另外兩個縣鄭縣,白水也受到波及,一時間華州哀鴻遍野。
鄭寬看地震之事是瞞不住的,也就讓人快馬送至長安,災民嘛,那年沒有,讓朝廷多出點錢,到時候自己出頭安撫下。
不僅能撈下不少好處,還能撈到政績,在找找自己的叔叔鄭元,沒準還能在升一升呢,隨後反身回到自己新納的第三房小妾那裡去了。
鄭寬沒想到事,這次地震不僅激起了民變,也讓他丟了腦袋。
鄭縣,滿面鮮血的劉三,手裡提着胡縣令的頭,昨日胡縣令犒勞縣衙官兵爲名,搶了十幾個姑娘,這其中就有劉三的妹妹,胡縣令把劉三等人綁了起來,就在他們面前對女人們施暴。
這胡縣令原本是華山附近的強盜,武德年間,看李唐勢大就帶着手下投靠了張亮,後來因戰傷無法在軍中服役,就來到鄭縣出任縣令。
昨日他帶着官兵去組織救災,晚上多引了幾杯,當強盜時的劣性就顯現了出來,開始讓劉三他們叫村裡女眷們出來陪酒,見衆人不從,就把他們綁了起來,直接動手搶,完事後就在村長家休息起來。
關中的女子性子烈,那能受得了這樣的屈辱,女人們趁着家人們沒注意,不是上吊,就是跳井,還有割腕的。漢子們看着自家女人的屍體,心中的怒火萬丈,吃不飽肚子。
平日裡還要受這些狗官的欺負,如今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放過,關中漢子的血性在他們體內激盪。
劉三和三十幾村中的漢子一時氣憤,夜半無人之時,殺了胡縣令和十幾個衙役,殺完了後漢子們坐在屋子裡後悔,畢竟是莊家漢,要不是這些狗官逼的,誰會這樣做呢。
看衆人慌了神兒,劉三咬了咬呀,把心一橫:“咱們殺了官差,只有死路一條,眼下除了反了,沒有別的出路,”說完就去割下了胡縣令的頭。
漢子們看着平日裡老實巴交的劉三,呆呆的,老實說,他們殺了胡縣令和衙役是出於義憤,但誰也沒想過造反啊。
劉三一手提着胡縣令的頭,一邊指着衆人說:“咱們今天是被人逼的,要是不反,不是餓死就是被狗官欺負死,你們看看自己的女人,你能還回去種莊稼嗎。
咱們帶着傢伙,趁着地震縣城混亂,殺進縣衙,搶了府庫,咱們發給鄉親們。”
“好,三哥,兄弟聽你的,殺進縣衙,開倉放糧”
“對,咱都聽三哥的”,衆人附和道。
次日,劉三等人帶着一衆鄉民,殺進縣衙,斬殺縣府官吏和縣衙差役五十多人,他們打開縣衙府庫和糧倉了。
受災的百姓那裡管誰給發糧,他們只管自己的肚子,誰給糧食誰就是好人,一時間間劉三收容五百餘人,佔領了鄭縣縣城。
鄭縣被佔領的消息傳到了州里,鄭寬氣的摔了五六個茶盞,連忙命折衝都尉藍山讓帶兵去鄭縣平叛,同時有一匹快馬離開了華州城向長安方向奔去。
三天後,華州的奏本是前後腳到的中書省,當晚弘文殿當值的是長孫無盡,看到奏章的長孫無忌那裡管得了是不是夜甚了,趕去禁宮,讓內侍速報皇帝,有軍國大事稟報。
從被窩裡被大舅哥揪出來的李世民,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聽着長孫無忌的彙報,當聽到因地震激起民變,縣令被殺,縣城被佔時,怒道:“華州刺史鄭寬是怎麼辦差的,傳太子,房玄齡,魏徵,秦瓊,侯君集.....弘文殿議事。”
皇帝都沒得睡就不要說李承乾了,李承乾給李世民施禮,李世民擺了擺手,示意長孫無忌把華州的事說給他。
當聽到鄭縣失守的消息,李承乾的睡意馬上就沒有了,這特麼日了狗了,貞觀年間造反不是找死嗎。
雖說眼下國力貧弱嗎,但大唐隨便一支軍隊就可以蕩平鄭縣,鄭縣的百姓怎麼辦,大災之後又有兵亂,這個華州刺史該死。
就在李承乾考慮如何說的時候,衆大臣來到弘文館,分別向李世民和李承乾見禮,長孫無忌把華州之事向大家說明,李世民沉聲問道:“華州之事,卿的以爲該如何處置”。
“陛下,華州前據華山,後臨涇渭,左控潼關,右阻藍田關,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不能放任其發展”
侯君集一邊說一邊觀察李世民的臉色,“華州府軍多出身本地加之戰力低下,臣以爲應立即發兵,儘快平定叛亂”。
魏徵:“兵是要發的,可發兵就能解決問題了嗎,華州之亂臣以爲是天災引起,但地方官吏救災不善導致,要不百姓爲什麼冒着殺頭的危險去造反呢,華州刺史說的是不是實話呢”。
魏徵抖了抖袖子,伸出手來:“陛下,關中百姓手裡拿慣了農具,是什麼讓他們拿起刀來和朝廷對抗呢”。
聽了侯君集和魏徵的話,李世民示意內侍給衆大臣上茶:“華州是關中要地,不容有失,再者這裡面的原因朝廷也不能聽鄭寬的一面之詞,強行派兵彈壓,朕和楊廣又有什麼區別呢。”
長孫無忌:“陛下說的是,臣以爲應派重臣前去,剿撫並用,新朝初立,發生如此之事,必須儘快平息,不然朝廷的威嚴何在”。
“父皇,華州之亂,起因是天災是肯定的,至於地方官吏如何救災朝廷不知道,華州刺史也沒提,他的第一封奏本是要錢,第二封是要兵。
大唐這麼多州縣,要是都象鄭寬這麼當官,那我大唐的官也太好當了,凡是都指着朝廷,那要他這刺史幹嘛呢,不管如何鄭寬失職難辭其咎。
兒臣以爲派一欽差統領華州軍政,徹底查查此事,同時有朝廷撥下賑災物資,不管有沒有亂民,華州的百姓還是大唐的子民,不知父皇以爲如何。”
房玄齡:“陛下,臣以爲太子之言確實可行”,“臣以爲太子能有如此見識,是此次平定華州不二人選,臣願陪太子殿下去華州”長孫無忌沒想到李承乾如此智慧,外甥這樣的爭氣,他長孫無忌當一回臺階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