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文才說解臣和他娘來了,趙有財心知這娘倆是要回他們嶺南老家去裝B,正愁沒法去嶺南的趙有財,心裡有了搭解臣順風車的念頭。
至於以什麼理由說服解臣,趙有財自有主意。
“解臣跟老孫大姐來啦?”李老五聽到消息,緊忙將馬拴在帳子外的榆樹上,對趙有財說:“二哥,正好晚上我家安排,讓他們都上我家吃去得了唄?”
李老五的話,正合趙有財心意。明天李文才要殺豬請客,趙有財不在乎那口吃的,但不能瞎了李文才的意思。
所以即便趙有財要走,也得明天吃完殺豬菜再走。這樣的話,就得留解家母子在永興大隊住上一宿。
李老五家請客,正好可以當成個理由。
當三人進屋的時候,解孫氏正數落解臣呢。
聽到開門動靜,解臣忙往外屋地一看,見趙有財從外面進來,解臣急忙起身喚道:“叔。”
“哎。”趙有財應了一聲,解臣又和跟在後面的李老五打招呼。
趙有財進屋,和解孫氏寒暄着道:“孫姐啥前兒到的,冷沒冷啊?”
“哎呀媽,可別提了,妹夫。”解孫氏一擺手,然後往窗外一指,說道:“那破車又壞半道上了,要不我們早到了。”
“車咋還壞了呢?”李老五聞言,在旁邊問了一嘴,然後就聽解臣回答:“發動機裡有個件不咋好使。”
“那得修啊!”李老五如此說,解臣卻道:“問我李哥,說是要大修得換件,這不等他們車隊信兒呢嗎?”
“那你得等到啥前兒啊?”李老五使手背往解臣胳膊上輕磕一下,道:“前天我們隊上集體修的車跟拖拉機,那東西啥都有,要不你問問小飛去。”
李老五口中的小飛就是陶飛,解臣聞言道:“我剛纔去,他沒擱家。”
說完這句,解臣又補充道:“陶二叔也沒擱家呀。”
“他們今天上東集送東西去了。”李老五說:“你等晚上他們就回來了。”
“啊?”解臣一怔,道:“那不行了,五叔,我們馬上就得走。”
“走啥呀?”李老五道:“晚上我家請客,你趕上了就在這兒吃唄。”
“就是啊。”偷瞄解孫氏的李文才收回目光,對解臣說:“住一宿,明天吃完殺豬菜再走多好。”
“這……”解臣看向解孫氏,如今的解孫氏可跟以前不一樣了,區區殺豬菜已經留不住她了。
但還沒等解孫氏說要走的話,就聽趙有財道:“臣啊,聽你李爺他們的吧,你娘倆住一宿再走,完了讓小飛給你那車捅咕、捅咕。要不你再壞半道兒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咋整?”
聽趙有財如此說,解臣再看向解孫氏問:“媽,要不咱明天再走?”
解孫氏也怕車壞半道上,要不是那破車,他們早都到永興了。
見解孫氏點頭,衆人皆大歡喜。
……
永安屯趙家。
趙軍等人聚在東屋,由王美蘭主持趙家商行第一屆全體股東大會籌備會議。
參加會議的人員有各家婦女,以及趙軍、王強舅甥二人,還有被王美蘭特邀出席的邢三。
最後,楊玉鳳帶着小鈴鐺匆匆趕來。
早晨的時候楊玉鳳還在趙家來着,但她不放心張援民一個人在家,所以她連午飯都沒在趙家吃。
她們娘倆一到,參會的人基本就齊了,王美蘭拿起一個塑料皮的小筆記本,連同一隻鋼筆遞到小鈴鐺手中。
小鈴鐺一臉嚴肅的,很鄭重地用雙手接過王美蘭遞來的筆和本。
由於人才短缺,王美蘭特聘張玲玲同學爲趙家商行的賬房先生。
這個賬房先生不用那麼專業,也不用借貸記賬法。因爲那玩意不光小鈴鐺不會,而且這些人也看不懂。
王美蘭對小鈴鐺很簡單,只需要計算明白花多少、掙多少,能讓錢能對上就行。
小鈴鐺規規矩矩坐在小板凳上,將筆記本攤在膝蓋上。
她不僅擔任着會計一職,還得寫會議記錄。
沒辦法,誰讓她是七家人中最會寫字的那個。
小鈴鐺作爲永安小學的優等生,會寫黑板報,也學過信件格式和會議記錄的標準格式。
沙沙的聲響中,鋼筆水在紙上留下一個個工整的字跡。
在趙家商會第一屆股東大會籌備會議下面,是大會的時間1988年1月12號.
再往下是大會地點,爲了展現趙氏商行的財大氣粗,小鈴鐺將其寫成了:趙家商會總會場一樓東門。
然後是出席會議人員,這個看眼屋裡的人,挨個寫就好了。
而缺席會議人員,小鈴鐺則將解孫氏、解臣、張援民、李寶玉、李如海五個人地名字寫上去了。
會議主持人不用問,那肯定是王美蘭。
而王美蘭召開此次大會,可不是吃飽撐的。
在大會開始後,王美蘭直接拿出趙軍收來的兩張狐狸皮,宣佈趙家商會從今天開始,收購皮毛的業務就正式開始了。
像什麼狐狸皮、獾子皮、黃鼠狼皮、紫貂皮、猞猁皮,都在趙家商會的收購範圍內。
爲此業務能更好的展開,王美蘭提議由邢三和李如海擔任外聯工作。
邢三主要負責聯絡他認識的那些老山狗子,讓那些老山狗子將冬天獵取的皮毛都賣給趙家商會。
爲了那些老山狗子方便,王美蘭還承諾可以進山,上門收購他們獵取的皮毛。
忽然被人安排了任務,邢三不由得一怔,老頭子咔吧、咔吧眼睛,將燒到菸屁股的石林煙菸頭,在易拉罐製作的簡易菸灰缸中摁滅,然後打開茶缸蓋,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毛尖。
見邢三沒吭聲,王美蘭只當他是默認了。連邢三都被收編了,李如海就更不用說了。
俗話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這年頭,農村、林區都有當家的說道。這一家,誰當家,誰就說的算,家裡其他人都得聽當家的。
李家明面上是李大勇當家,但實際上……反正金小梅當場表態,他家李如海肯定會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地把工作做好。
聽金小梅這麼說,放下茶缸的邢三抿抿嘴,心想自己也得表個態,當即對王美蘭說:“弟妹,你放心吧,明天上山我就找他們說去。
那些老山狗子旁的整不着,但大皮、黃葉子都能有不少,完了你得多準備點兒錢出來。剛開始的,人不能賒給咱們東西。”
多數老山狗子都沒有槍,就算有槍以他們的年紀,身手、眼睛都已經跟不上獵物了。
所以,老山狗子一般都是下夾子,夾黃葉子或者是大皮。
黃葉子還好說,大皮就貴了,那玩意一張千八百的,一萬塊錢也買不到幾張。
但這難不倒王美蘭,她對邢三道:“嗯吶,老哥,這我知道。你放心吧,咱敞開了收也沒有事兒。”
王美蘭話音剛落,金小梅又表態道:“嫂子,明天我家如海放假,我就給他撒(sā)出去……不是。”
“哈哈哈……”金小梅的口誤逗得大夥哈哈直樂,林區山耗子多、黃皮子多,家裡的雞、鴨、鵝到晚上會圈到棚子裡,第二天早晨再放它們出去找食吃,圈雞、鴨、鵝被放出去的過程就叫撒。
“我給他放出去……”金小梅改口卻也不對,她忙又道:“我讓他出去,找魏鐵、孫大娘們兒去。”
“行,小梅。”王美蘭笑道:“邢老哥負責山裡那些人,如海負責家屬區,還有十里八村這些跑山的。”
“二嬸兒,那我們幹啥呀?”徐春燕問道。
“是啊,姐。”趙玲也問,旁邊的楊玉鳳跟着點頭。
“都有活兒,誰也跑不了。”王美蘭見大夥如此積極踊躍,笑着一指窗外,道:“明天咱先給我家、小梅家棚子都收拾了,完了打幾個架子留着放東西。”
原計劃是在新宅那邊蓋十幾間木刻楞棚子,但眼下是冬天沒法破土動工,況且新宅那邊沒人住,王美蘭就想把自家現在的棚子收拾出來。
王美蘭話音剛落,就見楊玉鳳高高舉手。
這是懂規矩,知道遵守會場秩序的。
“鳳兒,你說。”王美蘭點名,楊玉鳳起身道:“老嬸兒,我家鈴鐺她爸說了。要是不着急賣的皮子,沒熟的必須得使灰熟,熟過的也得在裡邊抹層灰。”
“說得好!”王美蘭誇讚楊玉鳳,並擡手示意楊玉鳳坐下,然後說道:“大皮、黃葉子、灰狗皮這些,咱收回來,要是沒熟的,咱就使灰熟,熟的慢點兒也不怕。要是熟過的,咱不用費那事了,反正來年開春兒,他趙叔運木材,咱跟車就把那些都賣了。
要是那啥……咱們存的皮子,必須按鳳兒說的,就他們熟過的,咱也得再抹層灰,要不一到伏天準生蟲子。”
伏天潮且悶熱,剩飯、剩菜放半天可能就酸了。一些乾貨,在伏天保存不當會長毛、發黴,甚至還會生蟲子。
皮子在伏天保管不當,一張生蟲子,百張都遭殃。
但張家有熟皮子的秘技,就是用草木灰熟皮子。草木灰這東西可厲害了,能用來處理傷口,也能防潮、防蟲。
東北有些地方,一過立秋就開始曬乾菜。有些人喜歡曬黃瓜幹,是將整個黃瓜切滾刀塊,然後滾草木灰再拿到太陽底下去曬。
滾這個草木灰,主要就是爲了防止生蟲子。而且滾草木灰晾乾的黃瓜,清水一洗就是原色翠綠翠綠。
衆人紛紛響應,王美蘭又對趙軍說:“兒子,這兩天抽空咱下趟山,給倉房該賣的熊膽都賣了,該誰家的股給誰家,完了他們還得入股呢。”
說到最後,王美蘭自己都樂了。
這次做買賣,除了老太太,其他六家都出錢,然後按比例分股。
“媽,你這兩天就得準備出一筆錢來。”趙軍對王美蘭說:“我今天買那兩張狐狸皮,給那人六十塊錢,這傢伙那屯子人眼珠子都紅了。我估計呀,明後天就得有不少拿狐狸皮來的。”
“幹得好,兒子!”王美蘭誇了趙軍一句,道:“重賞之下必有匹夫!”
“嗯吶!”趙軍笑着點頭,娘倆一直以爲他們說的沒毛病,旁邊人也都沒察覺出來。
唯有記錄的小鈴鐺,在寫到匹夫二字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不對。
這要是李如海,當場就得嚷出聲來。小鈴鐺知道好歹,知道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戳破此事。而且,這孩子真就將“重賞之下必有匹夫”寫了上去。
“兒子!”這時,王美蘭對趙軍說:“你整那老些氣槍咋整啊?你啥時候賣呀?那壓不少錢吶。”
“媽,馬上就賣!”趙軍一笑,道:“等西山那幫人,給那狐狸打差不多的,他們手裡也有錢了。咱呢,問問誰願意。他要同意呢,他就押這兒七十塊錢,完了咱給他拿把氣槍,算是租給他的。
他拿着氣槍,要打着灰皮了,咱收那個皮子。完了過個十天半拉月的,讓他們把氣槍拿回來還給咱們,押那七十塊錢該給就給他們。
但他們要想接着用咱這槍,那七十塊錢就算買槍的錢了,那槍也就給他們了。”
“七十?”邢三聞言,伸手拽了趙軍胳膊一下,道:“我聽東二岔子老刁頭子說,他侄兒前兩天買一把高壓氣槍,花八十塊錢呢。”
聽邢三這話,大夥都笑了,王強扒拉了邢三一下,小聲道:“老哥,咱那是找人擱保密廠定的,完了買的也多,給咱合三十四一把。”
“啊?”邢三大驚,三十四一把來的,賣七十一把,掙一半還多呢。
但邢三知道,西山那些氓流子只要打着灰皮,他們就肯定會買槍。
灰皮一年比一年貴,今年供銷社收購價都漲到三十七八了,兩張灰皮就能換回一把氣槍。
更何況,趙軍的氣槍比供銷社賣的便宜,一把便宜十塊錢,換誰買氣槍都會來買趙軍的。
“小子,你真有道兒!”邢三誇了趙軍一句,雖然趙軍掙的多,但邢三不認爲趙軍黑。
因爲這錢,是趙軍靠維護關係掙來的。而且不存在強買強賣,那些氓流子不想買的話,退給他們押金就完了。
趙軍呵呵一笑,這些氣槍要是一直留着,會漲到一百、一百二。
但趙軍等不了那麼久了,就像王美蘭說的,這個太壓錢了。
趙軍算了,一把氣槍頂多差五十塊錢,五百把是兩萬五。但得需要三年的時間,有那三年早都搗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