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趙軍將積壓氣槍的問題解決,趙家商會第一屆股東大會籌備會議圓滿結束,半數以上的與會代表搖身一變化身廚娘,在王美蘭的帶領下,開始準備今天的晚宴。
吃飯的人多,要包的餃子也多。所以,合面兩人、剁餡兩人。
金小梅、趙玲合面、揉麪,楊玉鳳、徐春燕剁肉餡,王美蘭則將剔下來的狍子骨頭下到鍋中,加水熬湯。
等這個湯熬好了,是要加到餃子餡裡的,那樣包出來的餃子,皮裡除了肉蛋,還有一股湯。
面和好、餡和好,王美蘭將面、餡各分出一部分,給楊玉鳳、小鈴鐺拿回家去。張援民還需要人照顧,娘倆沒法將其一個人扔在家裡。
麪糰醒到時候,王美蘭就帶着女人們開始包餃子。人多力量大,一蓋簾、一蓋簾的餃子往外送。
當趙軍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餃子都已經包的差不多了。他剛纔出去是到鐵匠爐,找兩個老鐵匠定了十個捕獸夾。
“三大爺。”趙軍將摩托車停在倉房門口,下車時看到邢三、王強正在房檐下逗那大胖狗玩兒。
看趙軍回來,邢三把半塊餅乾丟給黑虎,黑虎叼住一仰脖,嚼一下便將餅乾嚥了下去。
“小子,瞅你這狗胖的。”邢三摸着黑虎後背,笑着對趙軍說:“這得吃多少好東西呀?”
趙軍聞言一笑,忙替黑虎找補,道:“它是水胖,兩天不吃飯,就得刷刷掉秤。”
“呵呵。”邢三一笑,和趙軍、王強一起進屋。
“老哥上屋等會兒。”見邢三進來,王美蘭笑道:“一會兒聽着火車動靜,咱就下餃子。”
說着,王美蘭使笊籬,將醬狍子大腿肉從鍋裡撈出來。
那大塊肉落在案板上,不住地冒着熱氣。
金小梅抄起菜刀,趁熱乎將肉切成薄片。王美蘭把醬肉湯呈出,然後刷鍋燒油炸花生米、炸地瓜塊。
等李大勇、李大智、李寶玉、李如海、林祥順到家的時候,醬狍子肉、炸花生米、掛漿地瓜、肉罐頭拼盤、白菜炒木耳、狍子排骨燉酸菜都已上桌。
隨着他們五個進屋,王美蘭熱氣騰騰的餃子出鍋,用搪瓷盤裝着先往東屋裡送,緊接着又下第二鍋。
“邢老哥來啦!”李大勇進屋一看邢三來了,緊忙上前打招呼,李寶玉、李如海、林祥順緊隨其後。
這時眼尖的趙軍發現,李大智看到邢三後,似有往後躲的架勢。
“老六啊!”可這時,李大勇卻向李大智招手,道:“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李寶玉、李如海向兩旁分開,暴露出來的李大智向邢三微微欠身。
“呵呵。”李大智乾笑一聲,還沒等他再說啥,就見邢三眯着眼睛,盯着李大智說:“我好像見過你。”
“沒有,沒……沒有。”伶牙俐齒的李大智,說話有些磕巴,他看向李大勇問道:“大哥,這老爺子咱得叫叔吧?”
“哎呀!”李大勇也實在,在李大智肩膀上一拍,道:“這老哥跟胡滿堂有親戚,咱就隨着我大哥叫,叫老哥也行,叫三哥也行。”
“啊,呵呵。”李大智聞言一笑,衝邢三喊了聲“老哥”。
邢三應了一聲,然後看着李大智說:“你叫啥名?你是誰家的?我以前肯定見過你。”
“呵呵呵……”李大智一笑,道:“老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李大智詞甩的挺好,奈何邢三根本聽不懂,老頭子眯眼看着他,皺着眉頭在自己記憶中找尋。
“老哥,你能不能是認差了?”這時,李大勇在旁邊對邢三說道:“我六兄弟得有十來年沒回來了。”
“要麼我說以前見過呢。”邢三很肯定地說:“我就有那能耐,打過……交道的人,那眉眼啥的,我都能記住。”
說着,邢三擡手擋住自己視線中的李大智半邊臉,隨即眼睛圓睜,問李大智說:“你爸是李大鼻涕(ting)?”
“啊……”李大智尷尬一笑,但他尷尬並非是因爲他爸的外號。
農村人都有外號,而且多數外號都不是正面形象,就今天金小梅提到的孫大娘們兒,那是個老爺們兒,就是說話像女人動靜,才落得那麼個外號。
李大勇看了李大智一眼,他此時感覺不對,好像自己六弟得罪過這老頭兒。
“老哥,李大鼻涕是我老叔。”李大勇把話茬接過,都是自己人,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來!來!”這時,王美蘭端着兩盤熱氣騰騰餃子進來,招呼衆人道:“趕緊都趁熱吃,兒子,給你三大爺他們倒酒。”
趙軍見狀忙也跟着張羅,見此情形邢三就沒再說什麼。
今天趙有財不在,趙軍是小輩還不會喝酒,王強就陪着邢三坐在炕沿邊。
趙軍將燙好的西鳳酒給邢三倒在酒盅裡,王強拿着沒用過筷子,熱情地給邢三夾菜。
“呼……”邢三咬口餃子,剛出鍋的餃子很燙,但燙餃子纔好吃。
這時衆人都坐下了,趙軍看向李寶玉和林祥順。
不用趙軍說話,李寶玉就心領神會地眨下眼睛,表示事已辦妥。
而林祥順見趙軍看着自己,則笑道:“事兒是辦完了,就是讓你姐夫好頓埋怨。”
“啊?”趙軍一怔,就見李寶玉呵呵直樂,趙軍就知道林祥順開玩笑。
果然,林祥順笑道:“你都說調崗,我上人事咋說呀?沒招了,我尋思找建軍吧。到後勤跟建軍一說,建軍就說了,好不容易培養個司機,完了還不務正業。”
“哈哈……”趙軍聞言哈哈一笑,正好王美蘭端着蒜泥、辣椒油進來,林祥順對王美蘭道:“二嬸兒,你姑爺子純是看人下菜碟。嘟嘟說我半天,我一說是他小舅子安排的,他不吱聲了。”
“哈哈哈……”林祥順的話,逗得大家哈哈一樂。
笑聲落下,李寶玉對趙軍道:“哥哥,明天我就跟你上山了。”
“那啥……寶玉。”趙軍對李寶玉說:“明天早晨,你跟老舅上永福,坐往三工段去那養路工的通勤車。到三工段以後,你倆擱那兒等我一會兒。我跟三大爺,我倆走幾個窩棚。”
明天四個人上山,而且是騎山路。坐四個人的話不安全。所以,趙軍讓王強、李寶玉坐通勤的板車去三工段。
而他和邢三,沿途走訪幾個老山狗子,和他們談一下收皮子的事。
交代完明天的交通工具,趙軍忽然問林祥順說:“二哥,你們車隊能不能給我們這些營林保衛安排臺車呀?”
“啥?”林祥順愣住了。
李寶玉看眼趙軍,又看向林祥順說:“順子哥,我們也是工作需要。”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林祥順笑罵道:“你剛調走,你就惦記擱車隊往外劃拉車。”
“呵呵。”李寶玉呵呵一笑,就見林祥順對趙軍道:“這你跟我說沒有用,你得跟調度,跟你們領導說。”
“嗯?”正在吃餃子的李大勇、李大智一愣,他們一個是調度副組長,一個是趙軍的領導。
讓人沒想到的是,李大勇撂下筷子,說道:“現在是不行啊,現在生產任務多緊吶。得等趙威鵬送給咱的拖拉機都到了,大解放有空出來的,咱再琢磨這事兒。”
“不是,大哥?”李大智看着李大勇說道:“你真是場裡有啥,家裡有啥?這你也琢磨。”
衆人哈哈大笑,隨着幾個餃子下肚,上班的人給肚子墊了個底兒,王強就舉起酒杯張羅喝酒。
餃子就酒,越吃越有。
衆人連吃帶喝,趙軍和李如海也喝起了橘子汽水。
“大哥!”李如海一手拿着汽水瓶子,一手託着底,隔着李寶玉往趙軍的汽水瓶上碰了一下。
“你要幹啥呀?”趙軍感覺這小子沒憋好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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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李如海一笑,道:“大哥,過完年我就十五了,完了我也加入趙家幫,我也跟你們上山。”
“你拉倒吧。”趙軍道:“你不用加入趙家幫了,你大娘的趙家商會已經給你收編了。”
“啊?”一聽是王美蘭的趙家商會,李如海不敢胡言亂語,而是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道:“趙家商會還有我一席之地?”
“太有了!”王強衝李如海招了下手,然後往旁邊一比劃,說:“你跟你三大爺負責外聯。”
“啊?”李如海一怔,心想我跟那老頭兒……確定負責不是對外武裝?
這時,趙軍隔着李寶玉扒拉了李如海一下,道:“三大爺負責那些山狗子,你負責十里八村這些跑山的,讓他們把山財賣給咱們。”
“啊……”聽趙軍這麼一說,李如海就明白了。這跟自己以前的業務有重疊的地方,但自己是拼縫,是小打小鬧。
而趙家商會擁有豐厚財力,可以收購山貨,然後將其運輸到外地進行銷售。
見李如海不吭聲,趙軍又補充說:“你不願意當官嗎?今天開會說了,給你個官當。”
“啊?”李如海感覺趙軍這話帶點陰陽怪氣,緊接着又聽趙軍道:“咱三大爺是外聯組長,你是外聯幹事。”
“又是幹事?”李如海聞言,不禁有些泄氣,道:“我原來是工會幹事、保衛幹事,現在又多個外聯幹事,就跟幹事幹上了。”
……
酒足飯飽,女人們幫王美蘭收拾好碗筷和殘羹剩飯,食客們以家爲單位告辭離去。
趙軍和邢三坐在炕沿邊燙腳的時候,趙軍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邢三道:“三大爺,你以前跟李六叔認識啊?”
邢三聞言,淡淡一笑道:“見過一次。”
見邢三那副表情,趙軍忙問:“你打他啦?”
“嗯?”邢三一怔,驚訝地看向趙軍問道:“你咋知道?”
趙軍總不能說是看你表情看出來的,只問道:“擁呼啥呀?”
“那小子不是好人。”邢三說:“那年我擱南道往小紅河那邊走,他冷不丁從那樹上蹦下來了,讓我回去,說是前頭養路呢。”
“然後你就揍他了?”趙軍問,邢三道:“你三大爺不是那喊殺好打的人,我從那坡底下上來的,他在樹上都能看着我。
你說要是不讓我走,喊我一聲,我就不往這麼來了。這我都到跟前兒了,他才攆我回去。”
“那完了呢?”趙軍笑着再問,邢三道:“我揪過來,就給他倆大嘴巴子。完了這時候,徐長林擱那麼過來,說這是李大鼻涕兒子,也就那麼地了。”
就在趙軍和邢三嘮嗑的時候,西山屯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亮光。
這很反常,畢竟氓流子條件都不好,一般天黑吃完飯就都上炕睡覺了。
可今天,家家戶戶不是點煤油燈就是點蠟。而且,家家戶戶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上午趙軍來過以後,男女老少爭先恐後地衝向荒涼地。
即便冬天地土上凍,鎬頭也將一個個狐狸洞刨開。隨着狐狸跑躥,女人、孩子拿着棍棒、板鍬向狐狸打去。
這場戰鬥,一直持續到黑天,大獲全勝的西山屯衆才收兵歸來。
到家扒狐狸皮、燉狐狸肉,男人們坐在炕上悶聲喝着酒,女人、孩子高興地啃着狐狸肉。
狐狸肉不好吃,即便除了臭腺也又騷又臭,但誰也不挑,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
正常來說,這些氓流子即便有肉,也不會一次吃這麼多,他們會將肉存起來細水長流。
但今天打到狐狸的家庭都敞開了吃,因爲他們感受到了希望。
而希望,就在那一張張狐狸皮上。
武大林家。
武大林滋溜一口酒,然後將空了的搪瓷缸往桌上一丟,道:“大兒子給我倒酒!”
“別喝了唄。”正在整理狐狸皮的林文芹勸了一句,就見武大林一橫眼睛,喝道:“倒上!”
“兒子!”林文芹忙向她家大小子使眼色,十四歲的武小山忙拎着酒桶給武大林倒上一缸酒。
酒呈紫紅色,是林文芹自己採山葡萄釀的。
武大林喝了兩大口酒,纔對林文芹道:“有這一百來塊錢,咱明年再起兩間房,老大、老二娶媳婦就夠用了。”
……
張興隆家。
其他人都下桌了,唯有老張頭兒守着桌子就是不撂酒盅。
“你差不多得了啊!”張劉氏催促張興隆說:“咱家總共打着兩張狐狸皮,才賣二十塊錢至於你這麼喝嗎?”
“你懂個屁!”張興隆道:“咱屯子人能掙着錢,不得虧我領他們上那老趙家去了嗎?他們不得感謝我嗎?”
張劉氏撇了下嘴,白了她家老頭子一眼,隨手拽了菸袋鍋子。
這時,張興隆醉眼朦朧地道:“明年榆樹鄉要給咱劃成正規屯子,他們不得選我當屯長嗎?”
“呵!”張劉氏冷笑一聲,道:“人家憑啥選你呀?”
“我領他們去的永安啊!”張興隆拍着桌子,道:“我到那兒跟那趙小子說的,人家那孩子可好了,一口一個大爺叫着我。”
“爹!爹!”張興隆話音剛落,外屋地門被人拽開,一個三十左右歲的漢子跑進屋來,衝張興隆喊道:“不好啦,狐狸進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