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今晚留下吧
觥籌交錯的光影中,童念滿眼都是那張思念的容顏,視線掠過他的臉,細細凝視每一寸,與她記憶中的並沒有差別,依舊讓她怦然心動。
耳邊一片靜謐,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只能看到他的薄脣一開一合,許久後她才聽到周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鎂光燈下的男人,緩步走來,童念怔怔杵在原地,大腦無法支配四肢,她想要迎着他走上去,可雙腳動彈不得,怎麼都移動不了。
眼睜睜看着他走過來,站在自己的面前,童念整顆心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眼眶霎時酸酸的,就要有什麼溢出來。
望着不遠處的男人,牧惟晗沉寂的雙眸動了動,他掃了眼童念眼角隱隱的水光,眼底的神情逐漸暗淡下去,抿着脣沒有說話。
“我回來了。”
直到耳邊傳來他的聲音,童念空白的大腦才漸漸回籠,她揚起頭,看着他的眼睛,無聲輕笑起來。那脣邊的笑意,一直延伸到心裡,帶着融融的暖意,將她心頭的陰霾驅散。
“爲什麼這麼久纔回來?”
當童念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連她自己都狠狠吃了一驚,她的語氣竟然可以如此平靜。曾經不知道預想過多少次與他再見時,自己會說什麼,或者會做什麼。可如今,他真實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卻只是輕輕的問了一句而已。
凌靳揚低低笑起來,深邃的眼底明亮,嘴角的笑容透着溫柔:“出了點意外,所以才耽擱這麼久回來。”
童念秀眉緊蹙,聽到他說意外,神情透着焦急,正要開口追問,卻不想有人先她一步。
“靳揚。”沈沛妮笑着走過來,自然而然的站在凌靳揚身邊。
視線中闖入的人,讓童念臉色一凜,嘴角的笑意咻的收斂起來。
眼見她走過來,凌靳揚勾脣淺笑,挑眉看向她的目光柔和:“沛妮。”頓了下,他轉頭盯着童念驚詫的臉,笑道:“我來介紹一下,她是……”
“不用介紹了。”沈沛妮忽然打斷他的話,水潤的雙眸看着對面的人,語氣熱絡:“我知道你,你叫童念,比我小兩歲!”
她朝着童念伸出手,眼角含笑:“我叫沈沛妮。”
低頭掃了眼她伸過來的手,童念臉上的神情冷下來。她多大,叫什麼,對面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的?
轉頭盯着凌靳揚的臉,童念神情難看,抿着脣不說話。
察覺到她的神情變化,凌靳揚眼角閃過一抹笑,他將臉靠過來,覆在她的耳邊低語:“我在美國摔斷腿,是沛妮救了我。”
微微驚訝了下,童念倏然低下頭,往他腿上看,卻被他按住雙肩,笑道:“放心,已經好了。”
緊提着的心重重放下,童念鬆了口氣,先前滿身的厲刺收攏起來,再度去看沈沛妮的眼神截然不同。
對方伸出的手掌還在,童念尷尬的笑了笑,正要伸手握住,卻不想她的手指間還沒觸到,沈沛妮便猛然收回手,五指收緊。
沈沛妮目光如炬,盯着童念皺起的眉頭,輕輕笑起來。
“喲,你們自己都見上面了啊!”大步走過來的沈沛敖,手中端着一杯香檳,嘴角的笑容幽暗,俊美的容顏變幻莫測。
“哥!”沈沛妮低低叫了他一聲,明豔的臉上笑容依舊,方纔那抹寒意早已尋不到蹤跡。
童念愣了愣,挑眉看向沈家兄妹,心頭隱隱閃過什麼。她轉頭看向凌靳揚,卻只看到他滿臉的笑容,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表情。
“既然大家都認識,那我也不多介紹。”沈沛敖內斂的雙眸閃了閃,最先舉起杯子,笑道:“提前預祝淩氏和沈氏合作愉快!”
牧惟晗隨手端起一杯酒,轉手遞給童唸的時候,恰好看到凌靳揚也端起一杯酒遞過來。
看到他們同樣的動作,童念愣住,片刻的怔忪後,她本能的伸手接過凌靳揚遞來的酒杯,只對着牧惟晗投去一個笑臉。
手中的動作僵硬住,牧惟晗挑眉看向凌靳揚,只看到他嘴角牽起的笑意。
“乾杯——”
衆人一同碰杯,俱都仰頭幹掉杯中的酒。
大家隨便閒聊幾句,童念自始至終也沒有聽進去,她一雙眼睛都盯着凌靳揚身上,心頭百轉千回。
短暫的寒暄過後,沈沛敖帶着自己妹妹離開,轉身的那個剎那,沈沛妮嘴角的笑意斂去,緩緩收斂起來。
“生氣了?”眼角掃過她緊抿的脣角,沈沛敖低低問她。
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沈沛妮淡淡一笑,雙眸閃過厲色:“來日方長的道理,我懂。”
沈沛敖滿意的點點頭,帶着她往人羣中走進去:“走吧,哥帶你去認識些人,對你以後有幫助。”
望着他們兄妹走遠的身影,童念收回目光,菱脣輕抿。原來他們是兄妹,而且還救過凌靳揚,她應該心存感激的,可爲什麼卻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這份不安,到底是因爲沈沛妮眼裡的愛慕,還是因爲沈沛敖太過深沉的城府?
“念念,”凌靳揚見她失神,輕輕喊她,“我要過去招呼一下。”
童念轉過頭,乖巧的點點頭,道:“好,我等你。”她目送他走遠,心底的情緒起伏不斷,可是礙於場合又不能有什麼過分的舉動。
她勾脣輕笑,總感覺如同做夢一樣,昨天還在想他什麼時候回來,他今晚就站在自己面前!
“靳揚!”牧惟晗幾步追過來,喊住前面的男人。
凌靳揚往前的步子頓住,他並沒有回頭,眼見牧惟晗走過來,道:“你爲什麼要去沈氏?”
緊抿的薄脣勾起一抹笑,凌靳揚挑眉盯着他,沉聲道:“有問題嗎?”
牧惟晗眼神暗淡下去,看到從他眼底蔓延出來的冷漠,心頭很不是滋味:“靳揚,以前的事情,我……”
“牧先生!”凌靳揚先一步打斷他,俊臉的神情平靜:“我還有事,失陪了。”
望着他走遠的冷冽背影,牧惟晗嘆了口氣,神情幽暗下來。
沈氏的酒會持續到很晚,將近午夜的時候,童念還沒等到散場。公司有些特殊事情,牧惟晗趕去處理,她坐在角落的沙發裡,默默等着人羣中穿梭忙碌的人。
不多時候,凌靳揚朝着她走過來,臉色微微透着疲憊:“你先回去吧,我這裡還要等很晚。”
“還要多久?”童念掃了眼那些閒聊的男人們,顯然他們都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凌靳揚抿脣笑了笑,神情溫和:“沈叔今晚很高興,也許要通宵。”
沈叔?
童念聽到這個稱呼,只覺得心尖一緊,臉色暗淡下來,“可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伸手將她摟在懷裡,凌靳揚笑了笑,柔聲道:“明晚好嗎?我們明天一起吃晚飯?”
仰頭盯着他明亮的雙眸,童念心口酸酸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抿着脣,沒有說話。
讀懂她的眼神,凌靳揚輕不可聞的笑起來,擡手拂開她散下的碎髮,道:“我不會走了。”
其實想要的,不過就是他這句話,等到了,童唸的心就安定下來。
牽過她的手,凌靳揚將她送到酒店外面,柔聲叮囑她:“早點回家,我明天給你電話。”
“好。”童念點了點頭,俏臉染滿笑意,她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下,“不要喝那麼多酒,對身體不好。”
凌靳揚笑着應允,看到她坐上車,並將車開走後,他才轉身又回到宴會廳。
一夜好眠,童念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躍。她洗漱過後,從衣櫥中挑選出一條紅色的長裙穿上,精心打扮一番。
開車來到公司,所有的淩氏員工,都能看到她臉上的笑意。
整天的工作效率很高,牧惟晗看到她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也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擔憂!
臨近下班的時候,童念接到凌靳揚的電話,他手頭還有些事情,沒時間來接她,所以他們約定在藍調見面。
開車離開公司,童念把車開到藍調,她剛剛停好車,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賓利轎車駛過來,車裡的男人,是她想念的人。
下車看到她,凌靳揚抿脣笑了笑,牽過她的手,兩人一起走進藍調。頂層的包廂,他的專屬。
環境沒有變化,菜品的口味也沒有變化,就連伴奏的樂師也沒變化。童念看着一切如舊,很是滿意,她挑眉看向對面的男人,希望他也沒有變化。
整頓晚飯,基本上都是童念在唧唧喳喳的說話,她問了很多凌靳揚離開後的事情。也告訴他很多,在他離開後,自己發生的事情。
比如接管淩氏。
起身走到他身邊,童念低頭盯着他的左腿,彎腰蹲下去,“還疼嗎?”她將手落在他的腿上,輕輕揉捏,眼裡閃着水光。
凌靳揚眼神變了變,伸手將她拉起來,嘴角的笑容溫柔:“沒事了,醫生說恢復的很好。”
用力吸吸鼻子,童念將頭靠在他的懷裡,語氣低下去:“以後我們要好好的,再也不分開。”
凌靳揚放在她腰間的手掌輕輕揉了揉,他將目光落向前方的某一個點,薄脣緊抿。
用過晚餐後,凌靳揚帶着她從頂層坐電梯下來,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童念忽然想到什麼,從包裡掏出車鑰匙,遞到他的眼前:“車鑰匙給你,物歸原主。”
凌靳揚微微擡起下顎,盯着前面那輛銀色的奔馳邁凱輪,菲薄的脣瓣緩緩勾起一抹笑,道:“不了,以我現在的身份,不適合開這車。”
將她遞來的車鑰匙推回去,凌靳揚深邃的目光中有細碎的光影掠過:“不用給我,這本來就是你的。”
心頭狠狠揪了下,童念神情一僵,全身莫名的躥過一陣寒意。
她低着頭,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也不知道爲什麼,整顆心都鈍鈍的疼。
緩和許久,童念嘴角重拾笑意,她拉住身邊男人的手,撒嬌道:“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將她手裡的車鑰匙,給她放進包裡。凌靳揚環住她的腰,將她帶到自己的車前,打開車門把她扶進去後,自己才轉身坐進車裡。
其實一輛車要與不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童念從他漠然的眼底感覺出生疏,雖然今晚見面,他一直都在對着自己笑,但是那抹笑容,帶給她的溫暖,卻並不能讓她安心。
車廂裡很安靜,童念微微低着頭,放在腿上的雙手忍不住收緊,她抿着脣,聲音悶悶的:“你現在住在哪裡?”
雙手握住方向盤,凌靳揚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不高興的模樣,劍眉動了動,笑問她:“想不想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童念緊咬着脣,在他深邃的目光中,點點頭。
市中心的繁華路段,一處高檔小區。凌靳揚將車停在車位,而後帶着車裡的人走下來,拉着她往電梯裡走進去。
電梯的門合上,童念仰頭看着不斷上升的紅點,心底竟然生出一絲忐忑。她五指收緊,緊緊攥住皮包,手心裡冒出一片滑膩。
叮——
電梯大門打開,凌靳揚邁步走出來,回身見到童念發呆,笑着伸出手,道:“走吧。”
聞言,童念斂去眼底的異色,將手放在他的掌心,隨着他的腳步一起離開。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凌靳揚打開一盞落地燈,將屋子點亮。
這是一套錯層的戶型,面積不是很大,但裝修的很精緻。黑白灰三個色調,簡潔幹練的風格,是他喜歡的格調。
“你先坐一會兒。”凌靳揚把室內的空調打開,而後轉身去廚房倒水。
白色的真皮沙發,寬大舒適,童念坐在沙發裡,雙眸不住的打量四周,客廳的側面牆上,掛着一副他的攝影作品。是一副夕陽垂落的晚景畫面,起伏巒疊的羣山,聳入雲端的白雲,如雪的殘陽,荼蘼着這一副妖嬈的畫面。
在他衆多的攝影照片中,童念最喜歡這張,她以前每次看的時候,都會驚歎許久。這樣的照片,他到底是怎麼拍到的?
“喝水。”
凌靳揚端出來一杯白開水,臉色有些尷尬:“對不起,我這裡只有白水。”
喝了口水,童念目光暗了暗,猶豫良久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靳揚,你怎麼去沈氏?”
男人菲薄脣的勾起一抹凜冽的弧線,凌靳揚挑眉盯着她,聲音低下去:“昨晚牧惟晗也問過我?你們倆人的思想,還真是一致?!”
童念皺起眉,因爲他的話,臉色很難看。她抿着脣,沉聲道:“你不在的日子,是惟晗在身邊幫我的,如果沒有他,我不會撐到現在。”
“嗯。”凌靳揚伸手掏出一根香菸,彈開打火機點燃後,笑道:“牧惟晗是個好幫手。”
烏黑的翦瞳閃爍了下,童念聽到他帶着嘲弄的語氣,臉色暗下來。
房間裡開着空調,沒有及時通風。童念聞着他吞吐的煙霧,不適的皺起眉頭,擡手抵着脣,咳嗽了幾聲。
見他並沒有將煙掐滅的意思,童念眼底一暗,“你回來淩氏吧,我需要你幫我。”
深深吸了口煙,凌靳揚緊繃的俊臉笑了笑,他看着童唸的眼睛,臉色平靜:“牧惟晗是你爸爸給你留的幫手,有他足夠了。”
你爸爸?!
童念整顆心霎時收緊起來,她聽着這三個字,怎麼都覺得難受!
按耐住心底的哀慼,她想要轉個話題,挑眉掃了眼這套房子,輕聲問他:“爲什麼不回家住?”
“這裡就是我的家啊!”凌靳揚勾脣一笑,深邃的雙眸幽暗如譚,讓人無法窺視,“你不喜歡?”
“沒有。”
童念脣角滑過的笑容失落,在他銳利的目光中,她慢慢別開視線。
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童念心口堵的難受。昨晚與他見面時,心底的激動與期盼,都被他今晚的冷漠沖淡掉。
爲什麼他嘴角的笑容猶在,可她卻感覺不到暖意呢?!
心裡酸酸的難受,童念拿着皮包站起身,想要讓自己喘口氣,“很晚了,我先走了。”
童念邁步走到門邊,拉開門鎖的手突然被他覆住,凌靳揚張開雙臂,將她摟在懷裡,火熱的胸膛緊貼着她的後背。
半響,凌靳揚緩緩俯下臉,薄脣靠近她的耳邊,火熱的氣息席捲過來,“今晚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