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的沉默。
也許,兩個人都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
好片刻,盧靜兒才平復了自己激動的情緒,緩緩的將杯子放下了。
霍炎亦這才抽出紙巾,抹了一把臉,“你這算是給藍冰出氣?”他問。
盧靜兒沒出聲,心裡涌起一陣陣的無力感。
算是她給自己出氣行不行?
但這口氣吐出來,怎麼反而覺得心裡越發窩囊呢?
“我找你出來,其實還有一件事。”聽他繼續說道:“明天一諾準備和我去看她的媽媽,希望你也能跟我們一起。”
“我沒時間。”她想也沒想便拒絕。
霍炎微愣,“盧小姐……”
“我說了我沒時間。”她不想聽他任何的理由,她不想去,就是這麼簡單。
她眼裡斬釘截鐵的堅決,讓霍炎意識到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了。
好吧,他也不強人所難,“明天我和一諾上午去海邊別墅,你知道那個地方的,如果你改變了主意,我們隨時歡迎你。”說完,他叫來服務生,買單走人。
整個過程,盧靜兒都沒說一句話。
直到眼睜睜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雙眼不禁眨了眨,對面的空位刺得眼睛發痛,痛得忍不住流下眼淚。
其實,他就是爲了邀請她一同去見許母纔來的吧。
她不想答應他,連他的理由也不想聽,憑什麼讓她做違心的事,來幫他討得許一諾的歡心!
她是如此的堅決,打定主意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天上午,霍炎仍是在海邊別墅的門口,瞧見了她的身影。
他頗感意外,心裡卻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邀請盧靜兒一起過來,是許一諾的提議。但他鬆這一口氣,是因爲對許一諾有了交代,還是因爲其他什麼,他略過不去想。
許一諾亦詫異的瞧他一眼,繼而,目光轉落至盧靜兒:“昨晚霍炎告訴我,你沒答應過來。”
盧靜兒無謂的聳肩:“霍炎幫過我不少,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便推辭。但如果霍夫人不歡迎,我馬上離開就是。”
話說得好聽,語氣裡的諷刺意味也是絲毫不加掩飾,特別是“霍夫人”三個字,她大概是恨不得咬牙切齒的說出來吧!
許一諾的臉色瞬間就不太好看了,但她隱忍着,並沒有發作。
“既然來了,一起進去吧。”丟下這麼一句,她沒再看盧靜兒一眼,徑直朝裡走去。
霍炎微微皺眉,瞅了盧靜兒一眼,眼神似有些惱。
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快步跟上了許一諾。跟上她之後,他特意將她的胳膊放入了自己的臂彎裡,而對她的疑惑,他則報之了極溫柔的一記眼神。
許一諾彎了彎脣角,因盧靜兒得來的不快立即煙消雲散。
盧靜兒站在大門口,靜靜望着兩人親密的小動作,直到兩人的身影隱沒去了客廳裡,她纔回過神來,擡步往前。
陡然見到許一諾和盧靜兒,負責照顧許母的醫生愣了愣,繼而便明白了霍炎的意思:“霍先生,你是想讓兩位刺激許夫人?”
霍炎搖頭,“我已經跟主治醫生溝通過了,這是他的主意。他想知道許母在面對兩個‘女兒’時,大腦會被刺激到什麼程度,再來確定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盧靜兒就知道,自己是被拉來當“工具”的。
不過,想到以前許母見到她時,總是大嚷着“你不是、你不是”的場景,她也想知道,在見到真的許一諾後,許母又會有什麼反應。
將攝像機在房間放置妥當後,盧靜兒和許一諾一起走了進去。霍炎和醫生,則通過連線攝像機在隔壁房間觀察這裡的動靜。
許母正呆坐牀邊,眼皮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許一諾在牀尾停下腳步,示意盧靜兒先走上前。
怎麼,都相隔這麼近了,還要分個先後?是怕許母發狂傷人,她好見機撤退嗎?
盧靜兒輕蔑的眯了眯眼,大步走到許母面前,叫了一聲“媽”!
聞聲,許母慢慢擡起臉來了。
目光觸到盧靜兒的臉,先是驚訝的一愣,馬上又恢復了平靜。她似見怪不怪了,將目光撇在了一邊。
這時,許一諾才走上前,也叫了一聲“媽”!
許母一愣,重新轉回目光,眼前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讓她渾身都驚住了。
“媽,”許一諾又叫了一聲,眼眶跟着紅了,“媽,我是一諾啊,我回來了。”
“一諾……”許母喃喃叨唸着這兩個字,緩緩站起身,走到了兩人面前。
她舉起不住顫抖着的手,先抓住了盧靜兒的頭髮,略微遲疑,她又一把將手中的頭髮給甩開了。接下來,她轉而抓住了許一諾的頭髮,並將她推轉身去了。
盧靜兒疑惑的盯着她,只見她將許一諾的頭髮撩起來,露出了纖細柔白的頸,後頸碎髮叢生的地方,赫然有一顆米粒大的紅痣!
許母的手猛烈一抖,很顯然,這就是她要找的東西!
盧靜兒瞬間明白了,之前許母見到她時,也曾有過這樣的動作。
原來,她在尋找屬於許一諾的胎記!
她不是許一諾,自然不會有這顆紅痣,所以許母纔會大嚷着“你不是、你不是”!
那麼,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是許一諾無疑了!
“一……一諾……”許母激動的叫了一聲,一把將許一諾抱住了。
許一諾早已是淚流滿面,“媽!”她亦動情的喚着,回身來抱住了許母。
看着母女倆哭成一團,盧靜兒也很想哭啊!她覺得自己好多餘,今天根本就不該來!
通過攝像機看到這一幕,霍炎和醫生也趕過來了。
“一諾……”霍炎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許一諾忽然尖叫一聲:“媽!”
許母從她臂彎中跌至地上,暈了過去……
經醫生檢查,許母各項身體指標都正常,之所以會暈倒,應該是情緒太過激動所致。
許一諾傷心得不得了,坐在牀邊,握着許母的手一直低泣,而霍炎則一直在安慰她。至於醫生,也還忙着給許母輸液什麼的。
盧靜兒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沒一個朝她投來過一個目光。
就在這幾分鐘裡,她徹頭徹尾的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被忽視。
反正今天來此的目的已達到,那麼,她就這樣安靜的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