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年輕到過分的臉。
絕對沒有超過三十歲。
男人穿着襯衫，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墨鏡，映着一頭新染的霧藍色短髮。
儼然一副出來度假的架勢。
嬴子衿：“……”
她說了，她完全不信修的審美。
能把網站設置成全黑的人，審美觀可以幾近於零。
如果賢者都是這個樣子，那賢者院就是大型蹦迪舞廳。
修摘下墨鏡。
通過嬴子衿先前給他發的衣服特徵，準確地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修擡起頭：“我說，你們小姑娘出門是不是都有點——”
“慢”這個字還沒有出口，話忽然卡住了。
女孩的容顏直直地闖入了視線之中。
鳳眼長睫，烏髮淡脣。
那種攻擊性十足的美像是一把刀刃一般橫在喉嚨前，哪怕爲之而死也心甘情願。
修腳下一晃，差點踩下油門飛出去。
見面之前，修已經設想過很多場景了。
譬如說他這位老友很有可能是個天殘地缺。
要麼是個盲人，要麼是個聾啞人，或者少了隻眼睛多了個耳朵什麼的。
要不然，怎麼以前一直穿着一身黑袍不給人看？
可現在？
修感覺到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騙。
嬴子衿挑挑眉：“有意見？”
“沒有。”修立刻改口，按下按鈕，“上車吧。”
車門自動打開。
嬴子衿坐上去之後，修就踩下了油門。
車子很快騰空而起，進入了空中交通軌道，立刻不見了蹤影。
留下天煙臉色鐵青地站在原地。
她看得清楚，那輛車是W網新上市的陸海空三種模式的跑車。
S級賬號纔有購買資格。
碧兒·萊恩格爾也是昨天才提了一輛新的。
市面上根本沒有。
這麼一輛車，價格要十億。
天煙只是跟着碧兒，家族只能算是中上，自然拿不到這麼多錢。
“我當是有什麼好囂張的，原來是傍了個大款。”天煙捏緊拳頭，冷笑了一聲，“還見隱者。”
隱者會染頭髮？
真是個笑話。
**
路上。
車子在自動駕駛中。
修打開了一罐啤酒，轉頭：“你幹什麼呢？”
嬴子衿按着手機，不緊不慢：“給男朋友彙報日程。”
修的手一抖，差點就把飛行模式變成了航海模式。
然後他不小心看到了一句話。
【放心，長官，沒你長得好。】
下面還帶了一個兔子表情包。
兔子比了個心，上面寫着“愛你”。
修：“……”
他眼瞎了。
他現在確確實實地相信眼前這個小姑娘，就是曾經和他共事了一百年的老友。
話不多，懟人能力不降反升。
嬴子衿跟傅昀深聊完之後，看着窗外的風景：“W網和隱盟會另外兩個創始人，也是賢者吧？”
“嗯，你猜得不錯，他們的確也是賢者。”修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是力量和正義。”
二十二賢者第九，力量，Strength
二十二賢者十二，正義，The Justice
嬴子衿的神情微頓：“他們……不在了？”
她的好友欄裡，這兩個人的頭像永遠都是灰的。
“或許是不在了，或許是刻意隱藏了，僞裝成了普通人。”修開口，“只要賢者不主動展明身份，你是不會知道他是賢者的。”
嬴子衿打量了一下他的霧藍色頭髮：“我覺得很對。”
她會以爲是哪個紈絝公子哥跑酷來了。
“所以我想請你幫我算一算。”修聲音沉下，“他們到底還活着沒有。”
嬴子衿按着頭，半晌，纔開口：“我力量折損了，目前可能算不了賢者。”
修一愣：“怎麼回事？”
“簡單來講，就是死了一次又重生了。”嬴子衿淡淡，“我以爲我已經死了，沒想到再一次睜眼是在地球。”
說來也算不上重生。
應該是投胎投生到了地球。
只不過意識沉睡了太久，在她十七歲那一年才完全甦醒。
修神色一變：“你身體沒事吧？什麼傷，這麼嚴重？”
“還好。”嬴子衿微微頷首，“現在已經恢復不少了，就是力量還欠缺，不過我預計年底的時候差不多就能完全恢復了。”
“也行，不急這麼一會兒。”修擺了擺手。
嬴子衿思索了一下：“聽說，賢者戰車纔回來？”
“嗯。”修說，“我已經幾十年沒回過賢者院了，聽說長得不錯，改天回去看看。”
嬴子衿撐着頭。
顯然，賢者內部並不是完全一統的。
至少賢者女皇和賢者惡魔，就分屬兩個陣營。
“我一直沒和你說件事，如果不是你確確實實是從別的宇宙來的，我可能以爲你也是賢者了。”修拔下車鑰匙，“因爲我妹妹，特殊能力和你一模一樣。”
嬴子衿手一頓：“命運之輪？”
塔羅牌中，隱者後面一張牌，就是命運之輪。
二十二賢者十一，命運之輪，The Wheel of Fortune
“嗯。”修卻是沒再往下說下去，他神色暗了暗，“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吧，我請客。”
頓了頓，他又着重強調了一句：“阿嬴，賢者院，你現在絕對不要主動去接觸。”
嬴子衿眼眸微眯。
“賢者的能力，比你想得要強大。”修推開車門，“至少等你能力恢復了再說，不過你怎麼跑研究所去了，還在網上賣東西？”
修是W網的創始人。
雖然嬴子衿隱藏了賬號類型和等級，但修也能夠看到她前不久發佈了一條交易信息。
是拍賣。
現在的價格已經增加到一百萬了。
“哦，掙錢。”
“掙什麼錢？我可以直接打給你。”
“白白到手的沒有勞動的樂趣。”
“……”
**
世界之城有着空間摺疊袋，巴掌大小的袋子，一棟別墅都能夠塞進去。
修爲了表達他父愛氾濫，直接把中心商場全部搬空了，又把她重新送回了研究所。
研究所成立將近一千年了。
從十一世紀開始，鍊金術就是研究所研究的重中之重。
直到16世紀的時候工業科技開始發展，研究所才建立了兩大院。
嬴子衿將摺疊袋塞入口袋裡，腳步忽然一頓。
她擡頭，走向了走廊邊掛着的一幅畫。
嬴子衿的手指顫了顫。沉默地按着畫板，看着畫板上的青年。
右下方是他熟悉的名字。
她很瞭解西蒙·布蘭德。
老頭兒表面上瘋瘋癲癲，有時候還喜歡逗人。
但實際上很善良，一直在爲人類社會做貢獻。
即便到現在她才知道西蒙實際上是世界之城的本土居民，她也能猜到他爲什麼會選擇脫離世界之城。
只是爲了將這部分科技帶到七大洲四大洋，推動社會進一步發展。
可惜，最後卻落了那麼個下場。
“這是我們工程院幾百年來最優秀的研究員。”
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嬴子衿轉頭。
那是一個老人。
他穿着西服，筆挺而立。
西服的左上部位彆着一枚胸章——
機械與航天工程院院長！
“可惜……”老人搖了搖頭，“唉。”
西蒙·布蘭德的智商，放在世界之城那也是絕無僅有的。
“抱歉。”老人從回憶中抽回思緒，笑容和藹，“打擾了。”
嬴子衿微微頷首，離開了走廊。
老人還有些沒過神。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爲是素問站在了他的面前。
曾經名動世界之城才貌雙絕的女人，現在卻陷入了長久的沉眠之中。
天妒英才，也忌紅顏。
老人思索了片刻，叫來助手：“把剛纔那個學員的資料，發我一份。”
**
嬴子衿將袋子放回宿舍，又去初級實驗室。
她剛走到拐角處，腳步頓了頓，又接着走。。
實驗室是一片狼藉。
有兩個實驗臺被踹翻了，電腦和實驗工具也全部被砸砸爛了。
冰藍跪坐在地上，眼裡是驚恐，臉上還有擦傷。
她周圍圍了幾個高級學員。
“阿嬴，快走！”見到女孩進來，冰藍神情慌張，“他們是天煙找來的，也要抓你去做基因實驗！”
“呦，回來了。”爲首的男學員拍了拍手，笑了，“一起帶走，剛好我們缺個實驗品，在她身上植入一下青蛙的基因玩玩。”
這在研究所是常有的事情。
生物基因學院需要大量的實驗品，但實驗品是遠遠不夠的。
一部分是因爲貧窮爲了獲取金錢而賣身的平民奴隸，另一部分就是研究所的初級學員。
初級學員每年千千萬，在世界之城這個絕對等級分明的地方，根本微不足道。
嬴子衿眸光斂起。
她上前，一手握住冰藍的肩膀，另一隻手指着實驗臺。
聲音沒有任何溫度：“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