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仇大恨

深秋過後,天蕩山上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

天蕩山巍峨神秀,虎踞龍盤於出雲皇朝北疆邊境,是出雲皇朝和北荒之間的一道天然屏障。

這裡是出了名的兇險之地,除了戰爭時期,平常人跡罕至。

天蕩山一處隱秘的絕地,楊恆身穿一件粗布衣,在這樣的天氣裡,顯得很單薄。不過他在風雪之中,身體紋絲不動,宛如一根標槍一樣,直直站立在一座墳墓前,表情堅毅,眼中神色,宛如星空一般深邃凝定。

忽然,他朝着那墳墓跪了下去。

“父親,孩兒不孝,孩兒在翠玉軒忍辱負重,作啞十年,可惜一直等不到手刃康抗的機會!”楊恆手撫着墓碑,眼中含淚。

墓是一座山間孤冢,碑也不過是一塊平常的大理石,不過上面的碑文是楊恆十年前用手指刻上去的,雖經十年風吹雨打,此刻字跡還是清清楚楚,如鐵鉤銀劃:出雲皇朝楊國公楊玄之墓。

出雲皇朝爵位,分爲‘王公侯伯子男’六個等級,國公位高爵隆,楊國公楊玄,十年之前,更是朝中首屈一指的顯赫人物。楊玄文武雙全,官居太子太傅,十年前北荒大軍南侵時,率軍抵抗,卻遭小人誣陷通敵叛國,被雲皇處以極刑,抽離了他三魂七魄,屈死天蕩山。

在整個玄奇大陸上,人人都修煉玄功,分爲凡人、賢人、聖人、至人、真人幾個等級。其中賢人修煉七魄、聖人修煉三魂,抽離了三魂七魄,就是玄功盡散,永世不得翻身。這是大陸上最爲嚴厲的一種刑罰。

通敵叛國,按照出雲皇朝禮法,當誅九族,死後也不得入土爲安。楊恆,是僥倖逃得性命的孤兒。這座孤冢,是楊恆在父親殞身之處,偷偷豎起來的。

楊恆永遠也忘不了,那個誣陷他父親的人,正是如今的定北侯康抗,而當時的康抗,不過是他父親楊玄手下一個身份卑微的將領而已。

“康抗、康抗!”楊恆嘴裡唸了兩句,眼神裡面閃爍出了濃濃的恨意。

這十年來,楊恆爲了手刃仇敵,吃盡苦頭。

他棲身於定北城中一處叫做翠玉軒的青樓之中,扮作啞巴,服侍翠玉軒的頭牌上官婉兒。

青樓裡魚龍混雜,自從六歲開始,小楊恆就學會了隱忍,無論是傲慢無禮的上官婉兒,還是仗勢欺人的嫖客,楊恆縱然心裡有萬般情緒,在那張小臉上一點也不會表現出來,因爲他心裡,只想着報仇雪恨。

在翠玉軒生活,完全不同於楊玄生前時候的國公府邸,翠玉軒裡沒有錦衣玉食,沒有前護後擁的侍從,更沒有玩伴,楊恆心中藏着深仇大恨,一邊拼了命的修煉增強實力,一邊苦苦等待着報仇的機會。

這一等就是十年!十年來,楊恆幾乎很少睡覺,除了在翠玉軒端茶送水、跑腿打雜,就是修煉玄功,他玄功修爲越來越高,心智上也越來越成熟,可惜,還是沒有等到復仇良機。

而這十年,他更是聽到了許多不利的消息。

康抗那奴才,十年前因爲檢舉楊玄有功,又立了些戰功,竟然被破格賜封爲定北侯,還賜封國姓,號稱國姓侯。這些年康抗苦心經營,頗有賢名。在出雲皇朝中,威望飛一般的提升,是新晉顯貴,風光無限,出雲皇朝能人異士,紛紛慕名投奔,現在的康抗,絕非十年之前可比。不僅如此,楊恆還聽說,康抗這幾年玄功精進,已經修全七魄,到達天衝魄境界了。

仇人越來越強大,可楊恆心中的復仇信念,卻越來越堅定。

“康抗,早晚有一天,我必抽離你三魂七魄,也讓你萬劫不復,永世不得翻身!”

狠狠地咬了咬牙,楊恆心中暗暗詛咒,他怎麼也不會忘,那康抗便是他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也是他的頭號敵人。

可是,一陣發狠過後,楊恆深沉的眸子又有些暗淡:“康抗那狗奴才雖可惡至極,但是不管怎麼樣,都已經是天衝魄境界的高手,賢人修魄,有英魄、精魄、中樞魄、力魄、氣魄、靈慧魄、天衝魄七種境界。天衝魄境界,已經是賢人境的頂峰,七魄已經修全,那種級別的玄者,又叫做鬼仙。可以幻化出一個‘陰魄分身’,以一當二,以我現在精魄境界的修爲,和他差了好幾個檔次,根本不能望其項背。”

“除非,除非我能得到一部典籍,開發智慧、悟性,那樣,我修煉玄功的速度就能快上幾倍!”

典籍和玄功不同,它比具體的玄功更加珍貴。玄功是行氣、運氣之法,典籍是指百家經典。出雲皇朝裡,儒家、道家、佛家、陰陽家……百家齊放、百家爭鳴,每一家的學問典籍,都能開發玄者智慧和悟性,加快玄者修煉的速度。

各家典籍,數量極少,都爲隱秘宗派、士族大家所有,楊家被抄家之前,曾藏有一部《金剛經》,此刻也不知去向。

“父親以前是國公,位極人臣,府裡也不過只藏有一部《金剛經》而已。要搞到典籍,除非進入隱秘的宗門,或者接受皇家的封賞,對我來說,實在太難了!”想了想,楊恆嘆了口氣。

“除了典籍,還可以靠丹藥。靈丹妙藥,奪天工造化,採天地玄氣精華,皇家賞賜一顆丹藥,就能成就一個豪門望族。我記得父親未顯赫時,在朝中修爲不過中流,但是吃了一顆雲皇賞賜的天玄丹,兩年之內修爲直接攀升了三個等次,這才受封楊國公,位極人臣。可惜,天玄丹這種丹藥,難以尋找。”

“不過,就算沒有典籍、丹藥,我也要拼命趕上康抗,手刃此賊,爲您報仇。”楊恆臉上,顯示出無比的自信和堅毅,“父親,今天是你的忌日,孩兒就練一套您傳給我的神行百變,給您解解悶。”說罷,楊恆站起身來,把外面青色的粗布衣脫下來丟在一邊,露出了古銅色的上身。他身材健碩,肌肉很結實,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寒風大雪就像巨人手中的長鞭,無情的鞭笞着楊恆的身體,可是他在山頂穩穩站定,脊背挺得筆直,恍若感覺不到。

這件青色粗布衣是翠玉軒的制服,翠玉軒是定北城最出名的煙花之地。出雲皇朝立國五百餘年,坐擁神州浩土,文昌武盛,他父親楊玄,生前是士林領袖,禮法大家,妓院是最骯髒不堪之地,爲士人不齒。因此楊恆寧願在寒風大雪中光着脊背,也不肯穿着妓院的衣服在父親墓前練功。

他覺得,那樣做,是對父親的一種不敬!

砰砰砰砰……

“神行百變、猛虎變!”朔風大雪之中,楊恆光着脊背,猛喝了一聲,腳下三步之內,氣流激盪,啪啪的聲音,像鞭子抽打一樣!

“吼!”突然一聲震天的虎吼,楊恆彈地而起,腳下玄氣涌動,幻化出兩頭山中猛虎。

這兩頭猛虎,宛如真實,威風凜凜,一出現,就掀起陣陣熊熊烈風。

神行百變,顧名思義,一共有百種變化,或是山中猛虎、雄獅,或是海中蛟龍、狂鯊,或是雲中蒼鷹、禿鷲。凡是世人常見的猛獸、猛禽,幾乎都能幻化出來。

玄功分爲攻擊玄功、防禦玄功、身法玄功三種。神行百變,是一種身法玄功,攻擊性中等,但是一經施用,聲勢浩蕩,能發揮出遠超於同等級別玄者的速度。修成最強的一變‘神龍變’之後,就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但是修行的門檻頗高,至少要是凝氣成形階段的玄者纔可以。身法玄功,是三種玄功力最珍貴稀少的一類。

賢人英魄境界可以凝氣成線,即把全身玄氣,凝結成一條細線,攻擊對手。

而凝氣成形,是賢人精魄境界的玄者纔能有的本事。那時候,玄者可以把自身的玄氣凝結成各種各樣的形象。

楊恆不過十六歲,能有賢人精魄境界,全是他比同齡人努力千倍萬倍的結果。就算是底蘊深厚,從小就有丹藥強身、典籍開發智慧的皇子、世子,在他這個年紀,也未必有他的修爲高。

神行百變,有陸地三十三變、雲中三十三變、海中三十三變,最後一變,是神龍變。解恆剛剛練到賢人精魄境界,只練熟了他認爲比較厲害的幾種變化。

蹦蹦蹦蹦……

在父親墓前,將這些變化,一一演化出來,他心存敬意,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以免褻瀆父親在天神靈。

最後,楊恆凝神收功,在父親墓前磕了四個頭,擡頭看了看天色。

天近黃昏,夜幕降臨。

“現在回翠玉軒,已經誤了開工的時辰了,恐怕上官婉兒那婊子又要對我打罵一番,哼,今天是父親忌日,說什麼我也要多陪父親一會兒!”

十年以來,每年父親的忌日,楊恆都會冒着風雪來給父親掃墓。他又在墓前呆了一個時辰,將墓碑周圍清理乾淨,這才叩首拜別,依依不捨的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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