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劇烈的衝撞,秦劍斬落裹挾的雄渾煞氣,在碰撞到石夷的手臂之前,就彷彿撞擊到了無法突破的屏障,劇烈鳴嘯震顫着,白起雙目怒睜,雙手握着劍柄,渾身上下的重量都向前傾倒壓下去。
劍鋒摩擦,發出低低的鳴嘯。
但是在這個時候,哪怕是軍陣之力,也無能爲力。
石夷右手握拳。
白起悶哼一聲,嘴角流出鮮血,雙腳擦着地面連連後退,掌中的秦劍幾乎斷折,而石夷毫髮無損,一拳一步,步步緊逼向前:“爲何,要做無意義之殺戮?!”
“爲何?連帶着自己的屬下都要投入到這殺戮之中作爲代價?!”
“爲將者,以全勝爲上。”
“既然已經斬將奪旗,已經算是全勝了,還要做出那種讓己方都受到巨大損失的抉擇?!”
“你當真是無血無淚,只知道殺戮的兇徒嗎?”
聲聲震怒。
石夷的實力,屬於天地十大之下的第一個階梯,攻殺一向不足,但是那也是和掌握神話概念的存在相比的不足,就像是諸葛亮不擅長奇謀,那也得跟誰比。。
在那個時代創造出了以步克騎,誰追誰死級別的武侯謀略。
說完全不擅長謀略,誰信誰就中計了。
白起連帶殘留的五萬軍勢,完全無法和石夷正面對抗。
需要百萬?
甚至於更多的軍隊,聯手軍陣提升到神話概念。
才能夠和這個級別的對手戰鬥
白起感知到了石夷沉重的拳腳,腦海中思緒閃過,悶哼一聲,直接被擊飛,重重撞擊在山岩之上,大秦鎧甲崩碎,只剩下白色的鎧甲內搭,右手握劍,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劍鋒抵着地面,一滴滴粘稠鮮血落下。
又是一個冠冕堂皇之輩。
白起咬着牙站起來,右手擦過嘴角鮮血,打算出劍,卻微微一怔。
石夷沒有來到他面前對他出手。
因爲以武安君白起的統帥率,那五萬陰魂會自然而然地變陣,圍繞保護住主將,
他之所以如此掙扎起來,就是因爲擔心這些神州的真靈會被石夷全部殺死湮滅在這裡。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當白起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這五萬真靈被一一制服,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甚至於會給石夷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而石夷哪怕是震怒之下,居然也沒有出手去將這些戰士殺死。
白起竭力起身。
不是冠冕堂皇之輩。
是個傻子?
神和人的差距巨大,在白起起身的時候,石夷旋身而轉,右手拔出一位真靈戰將的佩劍,左手按在其脖頸上,將其直接打回到了陰魂木木牌之上,墨色袖袍揚起,穿戴白色臂鎧的右手倒扣長劍,劍鋒擦着武安君。
“殺戮,是你的愉悅?”
石夷詢問。
武安君回答:“並非如此。”
他右手秦劍低鳴,左手一柄黑冰臺短刃抵着天神的腹部,雖然無法擊破石夷的防禦,但是這至少代表着,決不放棄爭鬥的人族之心,答:“殺戮,是手段,而非目的。”
“以殺,止戈。”
“以殺止戈?”
在這遠離皓月城之處,兩人以至少在表面上看去針鋒相對的模樣站立,殺機縱橫,石夷並非是那種一言不合,只是按照自己所見所知,就將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強加於人的性格。
神靈的傲慢在他的身上並不存在。
石夷緩聲道:“無意義的殺戮,就是你的所謂止戈?”
掌中那一口劍緩緩壓低。
白起一雙瞳孔平靜注視着眼前的天神,道:“你曾經見識過亂世嗎?神靈若不知道的話,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亂世究竟是什麼樣子,彼此征伐,廝殺不斷,仇恨,亦將會不斷地累加。”
“天下諸侯,彼此爲利爲名,絞殺不斷。”
“春秋戰國五百年亂世,三國亦是百年的亂局。”
武安君擡起手掌,直接握住石夷那口劍的劍鋒,語氣沉靜:“既然天下所謂的羣雄諸侯,皆是如此,常年征戰,生靈塗炭,那麼我且問你,三十年廝殺慘烈,和彼此征伐不斷帶來的五百年戰亂。”
“哪個更爲生靈塗炭?”
伴隨着手掌鮮血的留下,武安君緩緩起身,墨色雙瞳和石夷對視。
“羣雄,豪傑,英雄?”
“那正是亂世的根源!”
“若我在三國之年,當先殺曹操,再殺劉玄德!”
“最終將孫吳誅殺乾淨,天下的英雄只會讓戰亂不斷地綿延下去,一個國家強大,另一個國家也跟着強大,這樣的戰陣永遠無法停止。既然仇恨無法斷絕,與其繼續數百年的常年征戰,那不如以最強之國,火速橫掃天下,而後天下一國,才能真正意義上出現徹底斷絕戰亂的可能。”
“既然那些戰士都要死在那混亂的時代。”
白起的嗓音沉靜下來,只是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長平之戰,是他過去的每一次大戰,還是說之前的五十萬誅殺,他的雙目卻還是燃燒着一種激烈而危險的火焰:“既然提起劍,踏上了戰場。”
“想來就已經做好了殺人的心理準備,而同時,就應該有死亡的覺悟,既然這些人都要死在那個荒唐的亂世裡,那爲什麼不可以死在我的手中。”
“既然各國互有勝負,只會將這戰亂不斷綿延。”
“那爲何,不能以橫掃六國的百戰百勝,來餵養出一隻真正的騰龍,而後,徹底結束神州那綿延五百年的生靈塗炭?!”
石夷的瞳孔收縮,祂彷彿看到白起的背後,戰旗鼓盪,無數的殺戮和血腥,無數的血債,都是爲了完成這個看起來安靜的男人心中那個荒唐的野心——將五百年春秋戰國的亂世,自他這一代結束。
或者說,從他這一代開始結束。
這個看上去溫和安靜的男人雙目裡像是燃燒着火焰,此刻氣勢絲毫不遜於眼前的神靈,道:“所以,我要以更大的殺戮去結束神州的戰亂,讓各國的勝利全部歸於大秦,我白起自然獲罪於天,殺孽滾滾,不得好死,但是,即便是雙手沾滿血腥。”
“我也要爲大秦這一條睡龍點睛!”
“讓我大秦真正西出函谷之關,睥睨天下,神州一國,結束亂世!”
神州很多的英雄都是瘋子。
石夷能夠看得出來,眼前的武安君絕沒有說假話,而他也確實是完成了自己的目標,作爲擁有戰國年代一半死亡戰績的武安君,在他之後,韓魏趙楚皆一蹶不振,也爲大秦西出函谷,掃除了一切的阻礙。
難怪能夠壓制住如此恐怖的殺意。
他的心中有遠超於這些殺戮的目標。
將一個時代的殺戮匯聚在自己的身上,然後親手開啓一國獨大,而後吞併天下的未來,而石夷也明白了白起爲何要將那些大荒的兵將全部埋葬在天災之地的原因——
將敵人打到不敢戰,不能戰!
“既然總要付出代價,那麼,我作爲神州之人,自然希望,這個代價不是神州來付出就如同當年。”
白起低語,石夷遭遇到了新的思想。
祂第一個反應是荒謬偏執!
第二個反應,以歲月之神的目光來看,卻又不能不說如此荒謬卻又有其合理性,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天下,而後讓百姓能休養生息,若是以三百年的時間來看,三十年的慘烈戰鬥,二百七十年的休養生息,遠比三百年不停止的戰亂更好。
在石夷失神沉思的時候,白起突然擡手出招。
比擬當年蚩尤級別的煞氣暴起。
石夷下意識出招,白起靠着自己唯一可以對神造成創傷的魂魄殺機狠狠得撞了過去,但是他誤判了石夷的反應,歲月之神是不存在什麼差了一分的,結果二人的神魂同時碰撞。
石夷收手。
武安踏前。
雙方同時悶哼一聲,因爲神魂的近距離交錯,眼前浮現出了一幅幅畫面。
面容堅毅,短髮凌厲的石夷捂着眼睛,眼角發酸。
像是被誰狠狠地用額頭在鼻子上撞擊了下。
白起眼前恍惚的出現了三五道殘影。
像是被狠狠地灌了一頓烈酒。
石夷眼前出現的畫面裡,是一位少年人,面容雖然不算是什麼俊朗,但是至少乾淨,作爲大秦郿縣白家村的少年,自然而然地參軍,掌中握着劍,當時的秦王,制定了東進敗晉以侵天下的戰略。
白家村的少年自然而然地踏入了戰場。
他像是最適合戰場的人。
從最普通的士卒開始,需要晉升爵位,並非是斬殺尋常士卒就可以了,需要殺的是戰士,是披甲之人,那個少年像是天賜的英雄,一步步成長起來,但是身上傷勢也越來越多。
和教導他刀劍之術的老師閒聊,他曾經在戰場上得到了許多的戰功。
所以不需要交稅了,殺戮是靠着勇氣。
殺死敵人之後活下去靠得是聰明,和運氣了。
爲何會有戰亂?
最終老師在一場對敵國的戰鬥中戰死了,初戰的時候,老師就和白家村的少年說自己恐怕會死在這一場戰鬥裡,之前自己在對趙國的戰鬥裡面殺死了不少的人,肯定有這一家的後人參軍,帶着爲父兄報酬的怒火戰鬥。
對方的士氣一定很強。
而老師也確實是死在了一個稚嫩少年的劍下。
當年少的白起斬殺了殺死老師的敵人時候,那帶着頭盔的戰士還在狂喜着說自己爲自己的父親復仇了,說到了感情激烈處的時候仰天大哭,而後被白起斬下了頭顱。
他從不曾輸過。
在這白家村的平民少年一生裡。
一生大小七十餘戰,從無敗績。
那看上去比白起還稚嫩些的面龐轉過來,一雙充血的眼角看着面容冷淡的大秦戰士,道:“我的孩子,還會復仇的你,該死的秦國蠻子,我的孩子,我的孫子,會割下”
白起腰間的短劍出鞘,將這個年輕人的頭顱割了下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冷酷到要收割敵人的頭顱性命,還是說不願意聽到那之後的話語。
“老師,白起爲你復仇了。”
“我也明白戰爭維繫下去的原因了。”
“老師你爲了國仇而殺死了對方的戰士,是大義所在的,他的孩子殺了你,也是符合孝義的,我是您的弟子,我殺死他爲你復仇,也是恰如其分的,但是接下來呢?他的孩子,我的孩子?他的弟子?我的弟子?”
“人如此,國如此。”
“退讓一步的是智者,但是世上多是凡俗之輩,仇恨不可能停止,白起明白這一點,但是我不願意這數百年亂世再繼續蔓延下去了,老師,我不可能再如同您說希望的那樣,做一個軍中教官,早日離開沙場。”
青年的嗓音低沉:
“我會讓亂世的血債,在我的手上結束,以六國之敗,成天下一統之勢。”
“不管我所殺的,是誰新婚離家的丈夫。”
“是哪位老婦人苦苦希望再見的獨子。”
“是孩子數年不見的父親。”
“亦或者誰的兄弟。”
“起都不會再遲疑了。”
“他們,都將是我結束這數百年亂世的阻礙。”
“願神州的未來,再不分裂,再不會彼此廝殺”
一身縞素的青年起身,轉身走出,秋葉落下來,被他輕柔的接住,他並不知道,自己即將以左庶長之職被起用,以秦攻韓國國度之戰,登上歲月爲他建築的舞臺。
或許名爲起,在春秋戰國本就是一樁不幸運的事情。
吳起殺妻求將,白起以武止戈。
當那青年走出的時候,外面的男子詢問他的志向,聽完之後,失神許久,而後連連搖頭,脫口而出:
“汝若能成。”
“當封武安”
而白起眼前則是浮現出了大荒的天神石夷站在山上,看着那一個個凡間的生靈出生,成長,喜怒哀樂的一幕一幕,因爲看着其生老病死,心中自然有其哀憐,希望其能擺脫壓迫和束縛,神愛世人,並非是虛假。
最終兩個看到不同畫面的男子悶哼一聲,皆連連後退。
石夷捂着額頭:“瘋子”
白起悶哼,面不改色,卻留下鼻血來。
武安君冷笑道:“渴望以和平之方法平定天下的傻子。”
一人一神彼此對視。
那種針鋒相對的局面不知爲何,反倒是沒有那麼緊繃了。
兩人沉默,彼此看着,明明是知道了彼此的最終目的似乎是完全一致的,但是,這一人一神,卻比先前還要更加地看彼此不爽,是那種特別特別不爽的感覺。
恨不得反手打翻在地,順便在臉上踩一腳的那種,如果可以,最好踩到泥地裡碾一碾。
石夷斟酌了下,在白起意外的注視下,突然開口:“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嗯??何意?”
“爲了防止你徹底墜入瘋魔,爲了修整你這錯誤的偏執狂思想。”
大荒的天神理所當然地開口,語氣冷靜而理智:“我決定,接下來一段時間盯着你。”
“以防止你的思想繼續惡化。”
武安君:“嗯??!”
ps: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