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雲層舒捲。
快中午的時間,趙淮中從石殿出來,直接去了夜御府當班,傍晚也沒回咸陽宮,而是來到城南的儲君府。
他進入儲君府書房不久,劉琦就腳步輕快的走進來道:
“儲君,齊人慶陽候求見。”
劉琦知道趙淮中今天沒回咸陽宮,而是轉道來了儲君府,其實就是在給慶陽候的拜訪留機會。
趙淮中有事情,需要慶陽候的‘配合’。
儲君府的中庭正殿。
殿內,慶陽候一身齊人的暗紫官袍,非常正式的穿戴,只是面容愈發憔悴,頂着兩個烏青的黑眼圈。
昨日深夜,息櫻神秘失蹤,蹤跡全無。
這無疑進一步增加了她侵吞殷商秘宮之物,而後潛逃的嫌疑。
慶陽候爲此事徹夜難眠,頭髮差點愁白了。
他見到趙淮中,忙從地席處起身相迎,執禮深鞠,態度比在穆陽靜的花草居相見時,擺的還要低。
眼下他已經弄丟了殷商秘宮中的東西,若出使咸陽,讓秦從韓境退兵之事也沒能完成,回去以後,齊王說不定會活寡了他。
而能不能讓大秦退兵,趙淮中顯然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他此前已經去呂不韋處拜訪嘗試過,呂不韋的段位比他高多了,三言兩語就把他勸退,根本沒能打動呂不韋分毫。
所以趙淮中是他最後的希望,由不得他不恭敬。
示意慶陽候入座以後,趙淮中直接問:“候爺今日過來,有何事?”
慶陽候強自振奮精神,臉上露出笑意,輕輕拍手,門外聽到聲音,便有一侍從引着兩名女子進來。
慶陽候笑道:“上次曾告知儲君,此番來秦,給儲君也備好了禮物。
儲君雖然婉拒,但本候誠心相贈,故而再次登門。
此女就是我臨淄歌姬燕浣紗,有國色之名,且宗族來歷清白。我可做出擔保,此女自今日起,絕不會再與我大齊有任何瓜葛。”
慶陽候這是在向趙淮中保證,燕浣紗不是齊人的密探諜子。
他這次來,是很純粹的給趙淮中送海鮮,沒有暗箱操作,可以放心收下。
趙淮中看向燕浣紗。
跟着侍從走進來的兩名女子,是一主一從。
走在前邊的就是燕浣紗,一襲月白裙衫,衣袖領結處繡着繁複盛放的底紋,烏黑長髮束在腦後,以木簪穿過,露出修長白皙的美頸,妝容精緻。
此女身形輕盈,蓮足款款,勻稱的雙腿隨着步履將長裙撐起圓潤豐腴的輪廓。
由於善舞的原因,她的步態和腰臀協調性極好,韻律十足,穿着履鞋的蓮足在裙下若隱若現。
而其腰肢纖細,更是分外凸顯出胸懷的偉岸。
“跳舞的人有這種胸懷,太不科學了吧,這要是跳起舞來…怪不得能成爲臨淄最知名的舞姬。”
此女不僅身材比例令人驚豔,容貌亦秀色可餐,粉面微紅,鼻樑嬌俏,一雙妙目靈動傳神,頰帶梨渦。
進入廳內後,她偷瞄了趙淮中一眼,便迅速低頭挪開了目光。
她看見趙淮中後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顯然是知道此行會被送人。
趙大儲君面容英俊,身形昂揚,氣勢就不必說了。
拋開身份,單是面相也有足夠資本讓女兒家爲之傾心。
那燕浣紗身後跟着的就是她的貼身女婢,長相一般,勉強算是清秀,身形嬌小,穿暗紫長裙,規規矩矩的跟在燕浣紗身後。
“除了燕浣紗,本候還爲儲君備了一匹吐霧噴雲獸爲坐騎。
本候知道大秦夜獸,天下聞名,儲君不缺這些東西,但這匹噴雲獸亦是稀有之物,儲君可以換着騎,自有一番妙趣。
噴雲獸就在府外,儲君可隨時讓人去接收。”
慶陽候說到‘換着騎’的時候,目光掃過燕浣紗,給了趙淮中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這次趙淮中並未拒絕慶陽候的禮物。
不是因爲燕浣紗姿容驚人,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趙大儲君還有計劃要藉助慶陽候來展開,所以不準備駁慶陽候的面子,坦然收下了。
劉琦遂安排內侍,帶着燕浣紗去後殿安頓,又讓人去門口把噴雲獸牽了進來,放在儲君府蓄養起來。
那是一匹足下生霧,似馬非馬的異獸,體格壯碩,身上生有青色的鱗甲狀角質,看起來相當威武。
殿內,慶陽候見趙淮中收了燕浣紗,臉上露出兩天來唯一一次真心實意的笑容。
他和趙淮中寒暄幾句,便急着轉入正題,談起秦人對韓地用兵之事。
趙淮中對此事並不熱衷,全面攻陷韓地,時機未到。
眼下的交戰不過是多佔領些韓人的土地城池,其實並不是不能退兵,關鍵得有足夠的好處才行。
慶陽候試探幾句,發現趙淮中口風鬆懈,大喜。
“韓人承諾,若大秦願退兵,他們可以割讓一城之地,馬三百匹…”
慶陽候話音未落,趙淮中便搖頭:“太少,割讓三城,否則就不用談了。”
慶陽候懵逼了一瞬,這也太霸道不講理了,還想爭取爭取,可惜還沒開口,趙淮中已經擺手道:“送客。”
一副你不同意就拉倒,要繼續打的架勢。
慶陽候滿心苦澀,但他被架在這裡,已經沒了退路。
而三城之地,正是他和韓人,還有大齊國君之前商議的底線,趙淮中的條件,正好是他們能承受的極限。
慶陽候猶豫片刻,便咬牙道:“就依儲君所言,割三城之地請求大秦退兵。”
於是兩人繼續交談,又商議了相關細節。
片刻後,慶陽候突然問:“儲君執掌夜御府,近幾日可曾發現咸陽有異常發生?”
就等着你問這句呢…趙淮中蹙着眉峰:
“侯爺日前在穆大家那裡,也曾如此詢問,莫非侯爺有什麼發現?”
慶陽候輕咳了一聲,道:“不瞞儲君,我們這次來秦,原本所攜禮物遠比現在爲多,但臨近咸陽時,有一批東西被劫走了。
吾是想問,儲君執掌的夜御府消息靈通,有沒有發現相關失物的線索?”
趙淮中沉吟沉吟才道:“侯爺若這麼說,倒是有一樁發現,或許與你所問之事有關。”
慶陽候精神一振:“何事?”
“我夜御府麾下部衆,昨日在咸陽發現了楚地大宗七情道人員的蹤跡,且是該教的一名副宗主。這些教派禍亂天下,來我大秦,必有所圖。
可惜當時沒能將此人抓住。”
趙淮中道:“結合侯爺所言,或許與這些宗門脫不了干係。”
越女教背後站着七情道的人,慶陽候當然知道。
殷商秘宮的東西丟了,息櫻失蹤,而她背後七情道的人也出現在咸陽。
這些事情相互聯繫,合理推斷,七情道很有可能是來接應息櫻逃走的。
趙淮中把水引到七情道的人身上,讓局面變得更復雜的同時,也給慶陽候提供了一個機會,他爲了擺脫自身的干係,在齊王那裡就要咬定越女教和七情道有問題。
不然責任就得他自己來背。
那麼七情道就需要承受齊王的怒火。
慶陽候盯着趙淮中,心念起伏。
他並非任人擺弄之輩,殷商秘宮的東西,或許是秦人劫走的,慶陽候並非沒有這方面的懷疑,但沒有證據,且比較起來,終究還是越女教的嫌疑更大。
他在儲君府並未久待,隨後便匆匆離去。
趙淮中遂讓人傳令夜御府,嚴密監視齊人和楚地七情道的動向。
而他自己則回到儲君府後殿。
劉琦察言觀色,早早便讓人把燕浣紗洗漱的乾乾淨淨,安排在寢殿裡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