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時睡得並不踏實,黑暗中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不停地撩拔他,他感到渾身發熱,呼吸厚重,但過了一會兒這些症狀又迅速消失,緊接着骨骼和肌肉開始一寸寸發疼,雖然程度很輕,卻讓人無法忽視。
他不由得睜開眼,詫異地坐起身,擦了把額頭的細汗,慢慢活動四肢,感覺並沒有什麼問題,便暫時壓下心裡的疑慮,看一眼時間,乾脆去浴室泡澡,緩緩浸到溫暖的熱水裡。
但五分鐘後,疼痛非但沒有減退,反而越發清晰,並且面積在逐漸擴大,一下下揪着神經,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出了狀況。他立刻站起,拉過浴巾簡單將水擦乾淨,穿上睡衣就走。
難道他們進的是黑店,這是被下藥了?特麼好歹是星級酒店啊,會不會太玄幻了點?白時回憶着這一路上發生的事,來到客廳,垂眼打量承炎。
承炎的警惕心一向很高,猛地醒了,接着見這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摸不準他到底要幹什麼,眯起眼:“又怎麼了?”
白時打開燈,忍着不斷加重的痛感面無表情道:“沒事,就是來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承炎還沒開口,早已變成光腦的六越便飄到半空邀功:“挺好的,我一直有在看着他哦主人,如果他敢稍微做出一點點令我懷疑的舉動,我會聽你的話不客氣地電擊他,絕不會讓他跑掉噠。”
承炎神色變冷,挑眉道:“都聽見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睡不着就去吃藥,別煩我。”
白時點點頭,再次盯着他看幾眼,覺得他不像是難受的樣子,吩咐六越電他。
六越:“是!”
承炎:“……”
下一秒只見電光噼裡啪啦地閃出來,承炎還沒開罵直接便暈了,身體抽搐兩秒,不動了。
白時觀察一會兒,帶着六越回臥室,緊接着雙腿一軟就要栽倒,他在牀墊撐了一下,轉身坐好,冷汗順着臉頰慢慢流了下來,低聲說:“幫我看看。”
六越也已經發現他的問題,不需要過多的解釋,伸出探針快速掃描,驚訝:“主人,你的骨密度在升高,細胞和肌肉組織好像在發生某種轉變。”
“什麼意思……”白時低聲問,只覺痛感如同鋒利的刀不停拉鋸着神經,他向後倒在牀上,慢慢閉眼,恍然有種和以前泡營養液恢復基因等級一樣的感覺。
“就是從一個物種轉換到另外一個……”六越尋找措辭,“主人你要淡定,如果我沒理解錯,你馬上要變身了。”
不是變獸人吧?這個時候?在這裡?我不要毛茸茸的……白時幾乎發不出聲音,他以爲意識會模糊,但不知道爲什麼,聽覺和嗅覺好像都在迅速提高,他能聽到六越的話,能感覺到它正圍着自己轉圈,並且能聞出空氣中逐漸變濃的……奇怪的味道。
——這是什麼味?以前沒聞過,什麼時候出現的?和我目前的情況有關嗎?
白時的念頭一閃而過,還沒等弄清便只覺體內驟然涌上一股力量,像是潮汐般呼嘯地衝擊着身體,痛感頓時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幾乎要撕裂身體,他猛地蜷成一團,當下忍不住叫了出來:“啊!”
所有的感覺、情緒和能量都彷彿找到了宣泄口,急速外涌,玻璃立刻被震得咯咯作響,臥室的門砰地被吹開,砸在牆上不停地震。他的大腦霎那間一片空白,疼得滾了兩圈,最終咚地掉到了地上。
臥室再次變得安靜,過了半天才白時漸漸找回神志,擡起頭,茫然地環顧四周。
這是哪?我爲什麼會在這裡?等等,我……我又是誰?他看看自己的小白爪子,隱約有種不適的詭異感,只覺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不是這樣……會是哪樣呢?
他也說不出,傷心地默默窩着,感到疲憊一陣陣地上涌,不禁望着牀鋪,想要睡覺,但他現在沒什麼力氣,小短腿又跳不上去,便看着垂到地上的大半張被子,慢吞吞扒拉開爬進去,抱着尾巴縮成一團,漸漸沉睡。
承炎被一陣強烈的衝擊驚醒,猛地坐起身,只覺太陽穴被刺激得生疼。客廳的燈沒關,他感受一下身體狀況,擡頭望着前方,接着快速聽到臥室傳來一聲悶響,盯着敞開的房門,微微眯眼。
出了什麼事?
他一向懂得抓住機會,便耐心等待數秒,試着動了動,緩緩站起環視一週,輕輕移動到小書桌前開啓家庭機器人調到靜音,吩咐它把繩子割破,然後活動着發麻的手腕,冷冷一笑,大步進了臥室。
牀上一個人都沒有,腕帶扔在牀邊要掉不掉,他看着被子滑落的方向,謹慎地繞過去,發現同樣沒人,便拿過腕帶戴上,接着就僵住了,只見空間鈕表面的防護膜出現了細紋,雖然很少,但的的確確存在。
可這是高防的材料做的,既然能給它造成傷害,那證明……他下意識望向浴室,餘光卻掃見旁邊的玻璃,迅速望過去,發現從左上到右下角斜斜開了一道裂痕,直將裡面的人影切成了兩半。
他摸着腕帶的紋路,又聯想到弄醒自己的衝擊,瞳孔危險地縮了縮。
白時的精神力……究竟漲到了什麼程度?
承炎甚至有些心驚,這樣的人如果留着將來肯定是個大麻煩,現在白時半天沒動靜,搞不好是除掉的最佳時機,可有六越,要下手是個問題……他盯着浴室的門,想要進去看看,這時只聽外面忽然傳來少許聲音,立刻一頓。
“應該行了。”
年輕人靠在走廊的牆上,慢慢收起手裡的釋放液,關掉無聲吹風儀,微微呼出一口氣。剛剛那股氣息強悍霸道,瞬間讓他起了一層愉悅的戰慄,他笑着帶上呼吸器,吩咐:“破門,抓人。”
受本能驅使,旁邊的幾名手下早在聞到那股味道後就控制不住跪在了地上,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他們相互扶着站起,遲疑地望着他:“……怎麼抓?”
“沒事,”年輕人道,“他雖然剛成年,但還算幼崽,而且被強行催化過,現在估計已經沒力氣了。”
手下齊齊應聲,強迫自己定神,紛紛戴好呼吸器,迅速開門潛了進去。承炎這個時候恰好從臥室出來,瞬間和他們對上了。手下打量他胸膛被勒出的紅痕,簡單道:“這就是那個男寵,留着沒用,殺了。”
承炎:“……”
開口的人說完便率先衝過去,掏出後腰的匕首,躍起直刺。承炎輕鬆側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緊接着奪下刀順勢前掠,噗地一聲直直沒入咽喉。
整個過程僅用了一秒,血腥味頓時散開,其他人猛地一停。承炎拔-出刀擦了擦,隨手扔掉屍體,危險地勾起嘴角:“我最近的心情很不好,你們要是肯告訴我進來的目的,我也許會饒你們一命。”
年輕人剛好邁進門,見狀眯起眼:“殺了他。”
手下們加了分小心,快速衝上前。他們都是獸人,比人類的速度更快,力道也更猛,對付他信心十足。
承炎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擡腳就將近處的人踹出去,接着閃到左邊的對手,短短三秒,再殺一人。
“媽的!開槍!”剩下的人厲聲道,與隊友急忙後撤掏槍,霍然對準了他。
承炎的眸子一沉,衆人只覺紅光一閃,霎那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飛,等回神已經到了半空,他們用生命殘存的最後一絲意識看明白了,那好像是……一臺機甲。
高級機甲威風凜凜地從房間裡衝出去,整棟大樓都在劇烈的顫抖,轟地塌了一半,鋼筋石塊混着漫天沙塵簌簌地往下掉,無數人尖叫逃竄,現場一片混亂。
承炎在徹底掉下去前被機甲穩穩接住,舉着送到了僅剩一半的臥室裡,他率先進了浴室,發現根本沒有白時的影子,便詫異一下,想仔細找找,但這時餘光一掃,忽然見前方飛來一臺熟悉的玄色機甲,頓時嘖了聲,知道不宜多做停留,於是隨便找個方向,收起機甲,混進了人羣。
宋明淵他們到的時候天際已經泛白,重天恰好成功搜到六越的信號,但很快又失去對方的蹤跡,他知道能出現這種情況六越要麼被屏蔽,要麼就是被強行關機,心不由得一沉,快速向這邊趕,然後就看到那臺白底紅紋的機甲停在一棟建築裡,急忙過來了。
重天道:“這就是信號消失的地點。”
宋明淵神色冰冷,回憶承炎離開前的樣子,覺得他似乎也在找東西,便示意重天放他下去,很快站在了廢墟里。
白時在承炎剛剛靠近的瞬間就醒了,只是身上沒力氣一直沒動,後來他聽到外面有人打架,再然後則是一聲轟隆,這讓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便迅速躥出去,死死扒住了頭頂的白色吊燈。
不過他畢竟太累,硬撐幾分鐘就不行了,吸吸鼻子,感覺要完蛋。
極……極……極……極限了。
“嗷嗚……”
他悲傷地叫了一聲,小爪子一鬆,向下墜去。
宋明淵恰好走到吊燈附近,他剛剛找到了白時的空間戒指,撿起來緊緊握住,第一反應就是白時出事了,立刻要去追承炎,而這時察覺有東西掉下來,便後退半步躲開,接着發現是一個白色的小糰子,下意識伸手接住了。
第一束陽光破雲而出,在雜亂的臥室裡開出一片炫色,白時調整姿勢,在他懷裡擡起頭,眼前的人五官精緻,正垂眼盯着自己。
他呆呆地眨眨眼,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我擦,這人長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