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港總督府,總督亞輝和往常一樣正批閱着文件。
而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聽到那敲門的聲音,亞輝的心中便不禁微微一沉。
就在兩小時前,他才囑咐過自己的秘書,替自己推掉今天工作時間之內一切沒有提前預約的會面請求,然而這敲門聲依舊響了起來。
如此看來,這敲門聲八成是他和他的秘書都拒絕不了的……
“請進。”
幾乎就在這聲請進出口的瞬間,門口的那人便推門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總督先生。”
看着門口那位穿着軍裝的男人,亞輝的臉上也做出了和煦的笑容。
“好久不見……彼得先生,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雖然他眼前這位叫彼得的男人軍銜只是個千夫長,但身爲萬夫長的他卻一點不敢怠慢。
原因無他。
此人乃是南方軍團婆羅行省戰區總務部長官狄更斯萬夫長的秘書。
這職位不可謂不小了。
雖然亞輝自己也是萬夫長,而且是二星萬夫長,但在軍團這種強調軍功的體系裡,行政系統中的長官的級別天然比軍隊系統中的軍官低一級,而軍隊內部又另有劃分。
戰區總務雖然算不上作戰編制,但畢竟也是軍隊系統裡的,而且還是前線戰區,級別比起他這個殖民地總督要強太多了。
關鍵是永夜港恰好還在前線戰區的補給線上,身爲殖民地總督的他有義務配合對方完成籌措補給的一切需要。
哪怕雙方並非是上下級的關係,他也得放低自己的姿態。
畢竟到時候要是一頂“妨礙前線後勤”的帽子扣上來,他的仕途不說到此爲止,也會有着不小的麻煩。
也正是因此,他心中才會如此頭疼。
看着笑容和煦的亞輝彼得只是淡淡笑了笑,接着若有所指的說道。
“聽說最近永夜港好像不太安寧。”
亞輝心中暗歎果然來者不善,但還是故作胡塗的問道
“這……您指的是哪方面?”
並沒有繞圈子的打算彼得直截了當地說道。
“中午那場爆炸案我聽說好像炸了一間工廠。”
亞輝做出恍然的表情,笑着說道。
“確有此事……我聽說是發生了幫派火拼,不過那只是一間廢棄的工廠,並沒有造成無關人員的傷亡。”
雖然死了幾個幫派分子和偷渡客,但那種玩意兒根本不算是人。
在永夜港,只有威蘭特人的事情纔是大事情,其他都是小事。
彼得顯然也默認了這種說法,不過對於亞輝的回答卻並不是很滿意。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似笑非笑的問道。
“幫派火拼,可爲什麼我聽說……衛戍隊的情報科也參與了進去。”
被那審視的視線盯着,亞輝只感覺頭皮隱隱發麻,心中把衛戍隊總長官威洛比那個蠢貨咒罵了一遍又一遍。
“這其中確實有一些隱情,不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站在他面前的彼得便擡手打住了他的話頭。
“總督先生,我只是來傳達狄更斯萬夫長的意見。他覺得……你們稍微有點不務正業了些。”
“另外,本該送往前線的防空炮卻出現在了永夜港的貧民窟裡,我們不得不懷疑這背後存在某種利益輸送。”
聽完這番話,亞輝忍不住在心中唾罵了一句無恥。
到底是誰在背後搞利益輸送!
這年頭倒是賊先喊起了捉賊。
看着似笑非笑的彼得,他沉着聲音說道。
“……我會通知衛戍隊。”
彼得輕輕點了點頭。
“不必了,我在來這裡之前已經和威洛比萬夫長溝通過了。”
留下了這句話,他便轉身走向了門口。
這傲慢的舉措令亞輝的眼中閃過一絲惱火。
但想到自己沒必要和一個千夫長一般見識,他最終還是把這團火氣給壓了下去。
一個秘書不可能自作主張幹這麼多事情,除非是他背後的主人授意。
這是來自總務部的敲打,而且搞不好還是來自狄更斯部長本人。
“……狗仗人勢的傢伙。”
目送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門外,亞輝低聲咒罵了一句,抓起桌上的電話,卻又不知打給誰,遂狠狠地摔了回去。
就在這時,他的秘書戰戰兢兢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總督先生……我想攔住他來着,但——”
“這事兒不怪你沒你的事。”
亞輝心情煩悶地揮了揮食指,胡亂扔下一句打發人的話。
那秘書猶豫了一會兒,接着小聲地開口。
“威洛比萬夫長想見您——”
亞輝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
“讓他滾!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
信仰和麪包總得選一個,而需要作出選擇的不只是某個在海關工作的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同樣也包括那些大人物。
只不過後者能看到的信息,通常遠比前者能接觸到的多得多。
也正是因此,往往在前者還在糾結的時候,後者已經早早做出了選擇。
整個一下午,風平浪靜的永夜港都處在那寧靜祥和的動盪中。
那座不起眼的廢棄工廠就像一隻塞滿了的火藥桶,裡面裝着所有唯唯諾諾的夢。
無論是已經失去信仰的威蘭特人,還是仍舊心懷信念的威蘭特人。
卡特洛德監獄的門口,黃昏時分。
正準備坐上停在門口轎車的康德忽然接到了丹尼爾打來的電話,手停在了剛剛拉開的握把上。
和跟在身後的塔蘭說了一聲稍等,他藉故走到一旁。
也就在這時,那透過耳機傳來的聲音令他心中微微一沉。
數小時前才囑咐他繼續執行計劃的上司忽然改變了口徑。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行動取消了。”
喉結動了動,他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一句多餘的疑問。
“爲什麼?!”
“威洛比萬夫長的電話打到了情報科,取消了胡蜂計劃……顯而易見,我們的‘繭房’撞上了一面遠比我們更堅硬的牆。”
丹尼爾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也有一絲淡淡的自嘲。
康德知道他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麼,他們盯上的獵物明明都已經咬鉤了,現在卻說要放棄……
實在不願就這樣放棄,他忍不住問道。
“那你和科長解釋過了嗎……”
丹尼爾深深的嘆了口氣。
“解釋了,但沒什麼用,聽說是來自戰區總務部的壓力。整個計劃是威洛比萬夫長親自部署的,能解釋的他應該都解釋過了,我們就算向上報告也是多此一舉。”
總務部……
康德一時間屏住了呼吸,過了好半天才緩緩開口。
“那我們的胡蜂呢?”
丹尼爾沉默了一會兒。
“情報科科長和威洛比萬夫長聊過這個問題,他們重新閱讀了凱旋城提供的文件,並得出了新的結論……也許火炬計劃其實並沒有完成,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是一項爛尾工程。”
似乎是爲了說服自己,他又在後面接着說道。
“……這其實也是說得通的,畢竟無論是凱旋城還是東方軍團,都沒有對計劃中提到的武器給予足夠的重視。指望截獲這項不存在的秘密武器,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我們的自作多情……或者說威洛比長官的自作多情。”
類似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甚至發生過不止一次。
只是由於倖存者偏差的緣故,只有成功的計劃會被人們記住。
而事實上,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破產的情況纔是絕大多數。
越是準備周密、流程複雜的計劃越是如此。
丹尼爾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在電話中繼續說道。
“至於胡蜂……我在車裡放了炸彈,你在我打來的號碼後面加個零再撥出去就能啓動,你自己看着辦吧。”
那傢伙大概不是聯盟的間諜,就是個普通的避難所居民。
如果說一開始丹尼爾只是隱隱約約的懷疑,經過了這麼多人試探之後的他幾乎已經可以確信這一點。
也只有這種解釋能夠說明,爲何他一點破綻都沒露出來了。
不過,這傢伙已經參與到了這麼多行動中,他們總不能把他客客氣氣地請出境。
一旦那傢伙回過神來,他們會成爲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哪怕是爲了南方軍團的臉面,他們也得把他留在這兒。
康德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之後,他站在原地等了好久,纔回到了那輛轎車的旁邊。
那個“聯盟的間諜”已經坐在車裡了……其實已經不能說那傢伙是間諜了,只能說是個腦袋不太正常的傢伙。
《倖存者日報》的謊言再多,也不能證明《凱旋報》或者《南方軍團勝利報》就是不會說謊的小白兔。用一個人的謊言去論證另一個人的坦誠,這本身就是一種低能。
起初他以爲這不過是間諜隨口編出來的蹩腳理由,但現在看來這傢伙搞不好真是這麼想的。
康德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但爲了這種愚蠢的理由而遠渡重洋並搭上自己的性命,簡直是太蠢了。
就比如現在。
他只需要撥出一個號碼,坐在車裡的那傢伙便會化作一具黢黑的屍體。
之後不管是甩鍋給啓蒙會還是幫派分子,亦或者不做任何解釋,這事兒都算是告一段落了。
Wωω◆ TTκan◆ c ○
可是……
就這樣結束真的好嗎?
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出現在了康德的腦海中。
其實握着“遙控器”的他還有另外一種選擇……一種稱不上是皆大歡喜,但對他而言卻能算得上是大快人心的選擇。
那便是讓這顆註定要爆炸的炸彈,炸的更猛烈些,讓它在麻煩的正中心“轟”的一聲變成煙花,用倒計時的最後一秒發揮出它該有的價值……而不是像所有人期望中的那樣,悄無聲息地淹沒在隱秘的角落。
注視着那輛轎車的康德,猛然間想起了那場光怪陸離的夢。
視域中的畫面彷彿發生了撕裂,接着又如幻燈片一般閃爍,並漸漸地與他征服的第五百個世界重合。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
“我是威蘭特人的英雄……”
他的嘴裡輕聲唸叨着,那渾濁的瞳孔越來越堅定,就彷彿堅定了自己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
就如一名真正的重度成癮者,一個沉溺在幻覺中無可救藥的傢伙。
他默唸了一聲自己的名字,沒有撥出那個結束一切的號碼,而是打開了信號屏蔽器,走上前去拉開了轎車的車門,坐在了駕駛位上。
麪包和信仰總得選一個。
而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看着終於重新“振作起來”的康德,塔蘭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你準備好了嗎夥計。”
瞥了一眼後視鏡中的那張臉,康德的嘴角翹起了一抹罕見的笑容。
這個瘋子倒是一如既往。
不過此刻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在那閃爍的幻視中,狹窄的公路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紅地毯,而此刻掛滿勳章的自己,正行走在那條朝聖之路上。
而他正在做的,正是他渴望去做的事情。
“我是第30萬人隊的老兵,我從入伍的那一刻起,我就準備好了將我的生命獻給元帥……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準備好了嗎?”
“哈哈,那種事情還用問嗎?”塔蘭聞言一愣,隨即放肆地笑出了聲來,爽快說道,“走吧,別磨磨唧唧的了。”
“很好。”康德給自己點了根菸,熟練地發動了汽車的引擎。
塔蘭興沖沖地說道。
“我們現在去找那個湯尼?”
康德咧嘴一笑,又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那種小蝦米不值一提,而且那是莫爾斯的活兒。黑水巷的麻煩由黑水巷自己解決,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時機,不會有人打擾他們。”
“同樣的,威蘭特人的麻煩理應由威蘭特人自己來解決……趁着現在還剩下點兒時間,我帶你去幹一票大的。”
說完,他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在後面補了一句。
“對了……這是啓蒙會的命令,我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我們要挖出那條趴在我們背上吸血的蛀蟲。”
塔蘭確實沒有多問的興趣,只是輕輕挑了下眉毛。
“幹一票大的?多大?”
“威洛比萬夫長,永夜港衛戍隊的總長官……可靠情報顯示,他就是藏在我們隊伍裡的叛徒,再不濟也能幫我們找到那傢伙。”
咬着菸頭的康德眯了眯眼睛,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現在是下午五點半,再過十五分鐘就是他下班的時間。一會兒我把車停在他單位的門口,你負責請他上車。”
……
隨着監視的信號消失,丹尼爾沒有再管那隻散落在外的胡蜂。
康德會替他安排好一切,然後帶着最後的檔案歸隊,
至於自己,眼下要做的便是打掃“戰場”,爲這場潦草結束的行動收尾。
另一邊,蹲在“元帥的軍火庫”附近不遠處的笑匠打着哈欠。
這次他沒好意思走神,盯梢的活兒是一刻也沒有鬆懈。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被他監視的“啓蒙會據點”中走出來黑壓壓的一大羣人。
那些人約莫有三十來個,無不行色匆匆,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文件。
短短數分鐘的時間,那旅館的門口便掛上了“歇業”的牌子。
這離譜的一幕令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雙眼,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下線,將線上的情況告訴了正在養精蓄銳的隊友。
而與此同時,卡特諾德監獄的門口。
就在康德發動汽車遠去之後不久,莫爾斯在一羣小弟們的簇擁下恢復了自由。
那一雙雙崇拜的眼神令莫爾斯不禁心中迷醉,彷彿真的成爲了永夜港地下世界的皇帝。
能夠從臭名昭著的卡特諾德監獄中平安無事地出來,在黑水巷的異族人眼中本身便是一件了不起的傳奇了。
上一個傳奇是湯尼。
而現在,它是莫爾斯的收藏品。
一名身形魁梧的漢子走到了莫爾斯和約克的面前,恭敬的低下頭顱。
“恭喜你,頭兒。”
不管身後的監獄看守,莫爾斯咧嘴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小弟的後腦勺,隨後將他的腦袋拉近了些,湊到他耳邊說道。
“……讓弟兄們準備一下,我們有一筆賬要和鐵手幫的傢伙算算。”
“是!”
那壯漢神色一肅,恭敬點頭,隨後轉身面向了那羣嘍囉們呼喝起來。
衆嘍囉們神色亢奮,士氣高昂,就像一條條準備出征的、真正的鬣狗一樣!
天空中烏雲密佈,遮住了天邊的昏黃,一場來勢洶洶的暴雨正在悄無聲息的醞釀。
如果威蘭特人還有面包和信仰可以挑選,那麼住在黑水巷中的爛人們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黑水巷不是一條小巷,而是永夜港所有“既沒有門牌號、也沒有排水系統”的街道的統稱。
它並不是規劃出來的城區,而是永夜港的“排污口”下自然誕生的腐朽。
生活在這兒的人要麼被那臭不可聞的東西同化,要麼就只能拼了命的長出翅膀。
哪怕他們就算長出了翅膀也不過是蒼蠅,但總好過和其他垃圾們一起腐爛掉。
就站在那卡特諾德監獄的門前,莫爾斯對着自己的小弟們,完成了開戰前的動員。
叫囂的嗓音和橫飛的唾沫,讓窮兇惡極的他看起來就像一條真正的惡犬。
然而此時此刻的他並不知道,他效忠的那個“啓蒙會”因爲某個大人物的一句話,已經消失的連一根頭髮都不剩下。
而他賭上自己和一羣街坊們的性命賺來的“門徒”身份,也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如果那輛轎車在監獄的門前爆炸,他說不定會幡然的醒悟過來,然後瑟瑟發抖的夾起尾巴等待風聲過去。
然而命運卻偏偏和他開了個玩笑,那隻將他推上如今位置的手,卻是先他一步瘋掉了……
他們的目標是黑水巷最大的銷金窟“最後一局”,那裡是整個永夜港最大的賭窟,同時也是鐵手幫的大本營。
想都不用想,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湯尼肯定在那裡愁的拔自己頭髮。
一根一根的拔太麻煩了,他可以破例不收費幫這傢伙一把。
完成了戰爭的動員,聚在卡特諾德監獄門口的小弟們一鬨而散了。
嚴陣以待地站在監獄門口的看守們都鬆了口氣,壓下了手中的棍棒。
黑水巷的蟑螂們敢在卡特諾德監獄的門口鬧事兒,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陣仗。
也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們勇氣……
衆人竊竊私語着,互相交頭接耳,只有繃着臉的獄長沒做任何言語。
他倒是知道是誰給了這幫傢伙不把卡特諾德監獄放在眼裡的勇氣。
也正是因爲知道,他才僅僅只是帶人站在門口,而不是呼叫衛戍隊的支援或者帶人衝上去。
畢竟誰又能保證,這羣亂蹦亂跳的蟑螂不是計劃的一部分呢?
既然衛戍隊的大人物說用得上他們,那就當是這樣好了。
至少在接到新的通知之前,他沒理由擅作主張的抓人。
圍在身旁的小弟們陸續離開,風光完了的莫爾斯也準備回家拿傢伙去了。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從那排監獄看守中間,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笑着走上前去,拍了一把那傢伙的肩膀。
“嘿,兄弟,現在我也是門徒了。”
看着這頭盯上自己的惡犬,安德魯的大腦一瞬間宕機,臉色變得蒼白,甚至都忘了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威蘭特人。
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衛戍隊豢養的鷹犬爲什麼會認得自己?!
莫爾斯並沒有在這多做停留,打了聲招呼便瀟灑的離開了,只剩下呆若木雞的安德魯愣在原地,被一雙雙視線包圍着。
監獄長皺起了眉頭。
和其他看守們一樣,他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了卡特諾德監獄工齡最長的老員工。
“你認識那個傢伙?”
安德魯惶恐地搖了搖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不,不認識……”
監獄長皺了皺眉頭,但並沒有說什麼,畢竟這傢伙總是這副唯唯諾諾的衰樣。
不過與他不同的是,穿着看守制服的其他人卻竊竊私語起來。
門徒?
什麼是門徒?
……
另一邊,心情大好的莫爾斯已經回到了鬣狗幫的據點,將中午的戰鬥中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撕裂”輕機槍端在了手上。
他發誓。
他會用這玩意兒給那個揚言要參加他葬禮的傢伙,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一想到那張因爲恐懼而扭曲的臉,他的心中便剋制不住的興奮,恨不得朝着屋頂先來幾梭子試試手感。
也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眉心一陣抽動,接着一股電流般的刺痛感爬向了他的左眼,令他的視域一陣恍惚。
“啊……”
丟下了手中的機槍,莫爾斯吃痛地低吟了一聲,手按在了眼睛上。
約克見狀連忙走上去問道。
“老大,你怎麼了?”
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莫爾斯皺着眉頭說道。
“……沒什麼。”
約克仍然有些擔心地看着他,但又不敢多說廢話。
就在這時,莫爾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約克問道。
“對了,約克……下午的時候,你在那場夢裡看到了什麼?”
約克愣了一下,那張堆滿橫肉的醜臉忽然靦腆起來。
這個胸前印着刀疤的光頭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一聲。
“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夢到了我的老母親。”
莫爾斯一時啞然,愣了半晌,忽然噗的笑出了聲來。
“哈哈哈哈!你特孃的……真是個人才。”
看着嘲笑自己的頭兒,約克一臉無奈。
停頓了半晌,他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嘿嘿笑着說道。
“對了頭兒……以後咱接手了湯尼的買賣,能搞點那玩意兒嗎。”
那個啓蒙會的大哥只警告他們別做威蘭特人的買賣,可沒說過不許他們做這樁買賣。
蛇油這個名字起的太隨便了。
如果改成“夢想”或者“極光”,他們恐怕能賺的比湯尼更多。
“能不能有點出息媽的,”莫爾斯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他腦袋一把,“有了錢什麼東西沒有?用得着那玩意兒?”
捱了一巴掌的約克一臉無辜的表情,他知道老大爲什麼教訓自己。
他是親眼見過那幫廢人最後的下場的,甚至他自己就擰斷了不少只脖子。
可問題是……這特麼也不是光有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啊。
他其實到沒想那麼多,就是想把做夢夢到的那頓飯吃完。
黑水巷的混球們並不是總有肉吃,尤其是在他還是個小混球的時候。他的媽媽用晚上賺來的錢給他燉了一鍋牛尾湯,那香味兒饞的他直流口水,眼冒星光。
站在廚房門口的他和她聊了好久,說了好多好多事情,包括現在,包括未來……而自從把她埋了之後,他還是頭一回這麼放鬆過。
眼看着那鍋菜就要熟了,他做到一半的夢卻醒了。
要是能再來一秒鐘就好了……
就一秒。
“頭兒,說起來你看到了什麼?”約克忽然好奇了起來。
他總覺得頭兒比自己有出息的多,應該會夢到更有意思的東西。
然而將機槍上膛的莫爾斯卻有些不耐煩,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
“和你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