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裡醫院。
“醫生,我們的女兒怎麼樣了?”
一個頭發泛白的中年男人正在詢問坐着的醫生,旁邊是一個泣泣涕漣漣的婦女。
“爸,媽媽。”湯騏爾一下見到了爸媽,忘記了自己是個魂魄了,激動的上前想要抱住低頭在哭的媽媽,卻一下子撲倒了。
玟暘見狀,急忙上前攙扶。
“可曾摔傷?”關切的語氣溢於言表。
湯騏爾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轉身看着自己的父母,眼裡也噙滿淚水。
“令愛現在的情況。。。可能會永遠這樣,也有可能突然出現一個奇蹟,就好像新聞上報道過的,給她放點喜歡聽的歌,熟悉的聲音,人突然就好了,醒過來了。就是這個費用。。。當然,她是我們醫院的員工,又是在上班途中遇到的車禍,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你們。”
這個醫生湯騏爾見過,是ICU的副主任,原來自己已經到住重症監護室的地步了。
“謝謝醫生,我們想再去看看她。”湯爸爸扶着湯媽媽,眼睛有點發紅。
“好。”
ICU內。
湯爸爸湯媽媽換好了隔離衣,互相幫忙戴好帽子,走過一個個或插着管子或在嗚咽的病人,來到自己女兒牀邊。
病牀上的湯騏爾,面色蒼白,毫無生氣,給人一種已經死了的感覺。湯騏爾知道,自己確實離死只差一個拔管了。
玟暘不知道在想什麼,看着病牀上的湯騏爾沒有說話,湯騏爾也有點愣怔。
“咳咳!”
殊羽見狀,出聲提醒。“王后娘娘,我們的時間。。。”
玟暘給了一個極爲嚴厲的眼神,這眼神殊羽從未見過,立時噤聲。他沒想到做任何事都殺伐果決的多羅王,這時候卻願意停下腳步,等候王后。
“七七,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爸爸媽媽快撐不住了。”湯媽媽緊緊握着湯騏爾的手。
湯爸爸在她身後沒有說話,嘴裡喃喃: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湯騏爾聽到了殊羽的話,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決定。看着自己的爸爸媽媽,問玟暘:“我可以進到我爸爸媽媽的夢裡嗎?我想跟他們再說說話。”
“好。”玟暘看着她的背影,內心想着她大概是想回雙親身邊的。
“那我們先走吧,回家等我爸媽回來。”湯騏爾擦掉眼淚,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玟暘手裡握拳又漸漸放下。
“爾等先行回宮,卜師若問起,復言寡人子時定回。”
“這。。。”殊羽不敢多言,帶隨行護衛先行離開了,走時又回頭看了一眼二人。
“走吧。”湯騏爾抓着玟暘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身後,湯爸爸湯媽媽還在跟自己說話,彷彿要把這一世的話說完。
來到了自己家裡,湯騏爾看着家裡的一桌一椅。
“怎麼好像已經過了好多年了呢?明明出車禍好像就幾天的時間。”湯騏爾自言自語道。
“確是已過半載有餘。”玟暘回她。
“半年?原來已經半年了。你看,這是我出事那天給媽媽留的紙條,說晚上不回來吃飯。現在還在呢。。。”
“寡人允諾你的,你願生,必不讓你入黃泉。”閻帝一諾萬金。
湯騏爾沒有說話,看着自己的一張相片出神。相片的反光裡,自己的臉也變成老太婆的樣子了。她看的出神,漸漸的相片裡的人又變年輕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湯騏爾睜着無辜的眼睛看着自己雙手的皺紋漸漸消失。
玟暘也看見了,她又變回了第一次看見時候的樣子。
“我怎麼又變年輕了?”湯騏爾不解的問。
閻帝心下一算,已瞭然。
“恐怕等不到入夢了,寡人即刻送你返回肉身。”
玟暘帶着她再回ICU。
“我們七七還是這麼漂亮。”湯媽媽一邊替她梳頭一邊拭去自己止不住的淚水。湯爸爸頭對着牆,手不斷的在砸,彷佛要把牆砸穿。
湯騏爾此刻已經無力,身體靠着玟暘,面上毫無血色。她不知道爲何,就這麼巧,自己還沒決定便先被拋棄了。
“王后。。。閉上眼睛,你就可以回去了。”玟暘安慰她。
“我還能回去?”湯騏爾不解的問道。
“寡人承諾的事情,一定會辦到。” . Tтkan. ¢ O
沉默良久,湯騏爾走向媽媽,手伸出去摸了摸她的背,當然什麼也沒碰到。
“我們走吧!”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湯騏爾不願意面對。
“王后。。。”
“走吧。”
“好,回宮。”
回到鸞鳳殿,已是入夜時分。守夜的人都沒有發現他們回來了。
湯騏爾很是疲累的感覺,兀自走向牀邊,衣服都沒有脫便和衣而睡,儼然忘了跟她一起回來的玟暘。
玟暘本想問她是不是要用點晚膳,念及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可能於她而言,需要更多時間去接受。他需要給她空間,不便打擾。
想着如此玟暘便悄悄離開了屋子,他不知道湯騏爾此時睜着眼睛,無比清醒。聽到他開門關門的聲音,眼淚纔開始流出來。她想不通,爲什麼爸爸媽媽會放棄她,她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啊。就算爲了錢,爸爸也不是這種人,她實在想不明白。想着想着,便真的睡着了。
玟暘直接回了曜陽殿,書房裡,殊羽和卜師正等着他。
“王上!”
見到王上殊羽立刻迎了上去,給他行禮。
“免了。”玟暘稍稍擡手,似是無力言語。
一旁的卜師已經推算出二人一齊回來了,心裡的一顆巨石終於落地,今天這一日於他,過的可真慢。
“既然王上王后已經回宮,我們便安心了。已是亥時,王上早點回王后寢宮歇息吧!”卜師心裡已經起了另一番盤算。
“多謝卜師關心。”玟暘坐在書桌前,並未擡眼。
“臣等告辭。”
殊羽還想問什麼,被卜師一個眼色頂了回去,便同他一起準備回府。
“殊羽,你遣人去同鸞鳳殿的宮人帶話,王后累了,不要打擾她休息。”
“是。”
二人一齊離開,玟暘執筆不知在紙上畫着什麼,他也無心用膳了。
“卜師,王后真的死了?”殊羽出門迫不及待地問。
殷卜捋一捋自己的拂塵,“天機不可泄露,總而言之,王上與王后便是上世註定的姻緣,解不開的。”
“哦,卜師可否爲我算算?”
“殊羽將軍這是有了意中人了?”
“未曾。殊羽馳騁沙場多年,除了府中的丫鬟家眷,並未遇到任何特別之人。”
“既如此,我便替你算算。”
“多謝卜師。”殊羽忙作揖感謝。
“哎,殊羽將軍不必多禮。你爲多羅城做了這麼多,現下王上的終身已解決,是該考慮考慮你自己了。”殷卜取出隨身帶的萬年龜背,上下翻轉。
殊羽在一旁看的入神。
“這。。。”
“如何?”殊羽有點緊張,再過一段時間便是母親的壽辰,每年母親都會催促他娶妻或納妾也好,往年他都以王上尚且孤身一人爲由來推脫,今年是再也躲不過了。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在宮中值夜,不敢回府。
“殊羽將軍的緣分在西南方,但是西南方是伽南國的地界,我們與他們素無往來。若要通商,恐尚需等百年。但卦上又顯示,不出兩月,你便會遇到佳人。”
“難道要打仗了?”殊羽快人快嘴。
“哎,我國素來與其他各國邦交友好,王上崇尚以和爲貴,若不是敵要犯我,我怎會犯人。”
“那難道有人偷入我境?若是如此,我定不會考慮兒女私情,必秉公嚴懲之。”殊羽神色狠厲,似乎真的如同有人入境般。
“哎,殊羽將軍何必多慮,靜待有緣人到來便是,就如同王上此番,車到山前必有路。”卜師說完,徑自向前隱沒在黑暗中。
殊羽暗自思忖,決定前去多羅城與伽南國交界處一探究竟。大概這就是身爲將士的敏銳嗅覺,臨走不忘拉住一個侍衛前去鸞鳳殿宣王上口諭。
鸞鳳殿,昭平聽說王上和王后已經回來了,王上卻沒有留宿鸞鳳殿,不免詢問。
“小哥,王上今夜可會來鸞鳳殿?額,我是想做好準備,免得到時手足無措,我們衝撞了王上。”
“回姑娘,王上此時在書房,叮囑我們不要打攪王后,想必不會來了。”
“好,多謝小哥。”
送走小哥,昭平也回了屋,坐在桌子旁想要倒杯茶喝,心裡卻在想着旁的。
“昭平姐姐,茶杯已經滿了。”昭樂出聲提醒。
“啊!哦。”昭平趕緊放下手中的茶壺,拿出抹布擦桌子。擦着擦着,也無心喝茶了,放下抹布,又托腮沉思了起來。
昭樂實是困了,沒有問她怎麼了,便陷入了沉睡。又過了一會,昭平也回了牀上躺着。
這一夜,真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