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一白一紫,進退如電,時而被掀起的浪峰淹沒,時而又從墜落的浪谷下浮現出來。
波濤聲,喘息聲,刀鋒撕裂空氣聲,甚至連輕微的衣袂翻飛聲也清晰可聞,提醒我這幅畫面並非幻象,而是真實發生在紅塵天大海上的刀道決戰。
碧大哥白衫上血花點點,如同冰冷雪地上悽豔盛開的紅梅。而公子櫻身上纖塵不染,毫髮無損,雙方實力高下立判。
出乎意料的是,碧大哥牢牢把握住戰局的主動,雙掌不斷劈出變幻如潮的無形刀氣,每一刀極盡凌厲兇悍,以命搏命,始終壓着公子櫻猛攻。
我暗暗蹙眉,高手相爭,總會暗留一絲餘力,以供後續變化。碧大哥這麼全力以赴地強攻,等於孤注一擲,一旦無法擊潰公子櫻,死的只能是自己。
楚度收於腰間的一隻拳頭倏然消失了。
我頃刻察覺自己的氣機被楚度牢牢鎖定。即使我再次隱入弦象,滿場遊走,一時也難以擺脫。
“轟!”水花滾如雪崩,楚度的拳頭竟然從碧潮戈與公子櫻交戰的畫面中探出,劃過一道逆天反地的怪異軌跡,擊向我的面門。
交戰的畫面像水花一樣濺碎,碎片又在拳頭背後紛紛匯聚,重合成一幅完整的畫面,其中的玄妙處令我目瞪口呆。
單論法術的精妙,楚度遠遠超過了任何人,堪稱當之無愧的北境第一。
我身形飛速閃動。螭槍撩起無數瑩瑩閃爍的光點,或點、或撩、或掃、或刺。羣鴉歸巢般紛紛投向拳頭,試圖化解楚度這蓄謀已久的一拳,不願與之硬拼。
然而拳頭在半空變化莫測,忽頓、忽進、忽緩、忽快,彷彿時而從北境的天地中衝出去,時而又從外面突兀闖入,將原本連貫的天地空間搞得支離破碎。
螭明明看到拳頭,卻攔截不住。每一槍都從拳頭旁撲空,空有驚人的速度而無從發揮。
我心知,天地的秩序已被這一拳徹底擾亂,纔會令螭產生怪異的矛盾感,無法正確判斷這一拳的來勢。唯有我洞觀心鏡,才勉強把握到這一拳的脈絡。
楚度是在逼我硬接這一拳,逼我碰觸北境的意志。
楚度身後。碧大哥和公子櫻交錯而過。碧大哥的手刀從公子櫻鬢旁擦落,後者一點黛眉刀反手勾去,一點鮮血濺上碧大哥的衣衫。
我心意稍亂,楚度拳頭已至。不得已,我撼動全身法力,硬拼一記。
兩人同時悶哼。齊齊後退,掀起的數十丈水牆將我們身形淹沒。
我恍惚再次沒入天地的最深處,碰觸到了北境的意志。
這一次,我相距北境的意志近在咫尺。
那是一團無以名狀的精神力:似睡似醒,若有若無。渾渾沌沌。清濁難分。飄飄忽忽,浮沉不定。時而空空蕩蕩。其質也虛。時而盈盈滿滿,其質也實。是無所謂大,細微處甚於須彌芥子,不可窺觀。也無所謂小,廣茫處尤勝天地宇宙,難盡全貌。
一縷縷玄妙的波動從這團精神力中散發出來,無不極盡天地至理,時空奧妙。我頓時心中一動,涌出一股無法抑制的飢渴慾望,想靠近這團精神力,將其吞噬。
念頭一生,這團精神力當即生出感應,似是睜開了迷濛的眼睛。
驀地,我渾身汗毛倒豎,彷彿被一頭無比兇險的巨獸盯上。
“嘩嘩!”波濤的拍擊聲傳入耳中,我恰好從天地的核心處退出,兀自驚魂未定,被北境盯視的感覺一直不曾消除。
楚度仍舊立在對面,大哥和公子櫻浮現於水光中。乍一看,彷彿三人同處在紅塵天的大海上,隨着海浪跌宕起伏,並無地域相隔。
“嘶嘶!”刀氣縱橫,鳴響不絕。碧大哥躍至高空,雙掌舉過頭頂,剛烈的刀氣帶着一往無前、玉石俱焚的氣勢往下直劈。
公子櫻舉頭仰視,掌中的一點黛眉刀隨着刀氣轉動挪移,靈妙變化,就是不與大哥正面交擊。翠碧色的刀光左一斬,右一切,看似雜亂無章,擊向空處,但每一刀擊出,都將大哥凌厲無匹的刀氣削弱一分。
等到刀氣落至公子櫻頭頂上方時,攻勢已經衰減。
wωw¤ тTk ān¤ ℃O 公子櫻刀光一閃,看似迎上。雙方即將觸實之際,公子櫻陡然抽刀,身形後移,刀氣堪堪從他額前劈下,光潔白皙的額頭滲出一縷蜿蜒的鮮血。
我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大哥這一刀最後的力量也被公子櫻的刀光引出,後果不堪設想。
刀光一閃,後退的一點黛眉刀轉過曼妙的弧度,驟然向前斬出,進退轉換巧妙,銜接無隙,清碧色的刀光發出清越的激鳴。
刀光清冽如水,在視野中不斷放大,霎時化作了楚度的拳頭!拳頭直擊我的面門,一眼望去,這一拳竟然是隨着公子櫻的刀勢而出,業已分不清這是楚度的拳頭,還是一點黛眉刀了。
此時此刻,雙刀對戰的畫面似和楚度融爲一體,遠近虛實已無從分辨。
我心頭劇震,楚度的鏡花水月大法顯然即將圓滿,臻至真幻如一的地步。一旦如此,即使遠隔天涯,他也可隨意插入公子櫻與大哥的戰局,將任何一方擊斃。
拳頭遙空擊至,速度並不快,軌跡也異常清晰,但氣勢磅礴無雙,呼嘯的拳風從四面八方響起,將整片水域籠罩在這一拳的威力中,令人無法閃躲。
楚度這一拳將我逼到了生死存亡的極限。若再被他打入天地核心,我必然難逃與北境意志正面交鋒的險地。
所有的雜念在一瞬間斂去。
我閃動的身形戛然而止,停立在一團湍急的浪尖上,心鏡一片澄澈渾融,將碧大哥和公子櫻的身影徹底抹掉。
道心清楚無誤地顯現出來。
舍道之外,再無它物!
凝視拳頭,我的眼神漠然如神。
風浪湍急涌動,波濤聲卻變得越來越輕,天地萬物似是隨着不斷接近的拳頭,紛紛向遠處退去。
四周驀地一片死寂。
凝視拳頭,我的精、氣、神彷彿臻至到了靜的極點。
這一刻,天地唯我。
這一刻,我存在,是以天地存在。
“天象!”我沉靜喝道,言出法隨,天空炸開無數雷電。
“地象!”千丈深的地底震盪不休,裂開深壑,火漿裹着洪水噴涌而出。
“人象!”魅胎轟然一跳,霎時,千變萬化的魅武招式在我身上紛呈綻現,似有無數個魅進擊起武。
無數個魅又在同時破碎,連帶着我的肉身、精神一起破碎,化作與天象、地象交融的絃線。
“三象合一!”我的聲音迴盪天地,無所不在。
魅武與絃線終於融合。
我消失在了楚度的拳頭前。
(關於阿蘿,她的本心很強,自創北境式的易經命理,所以能抵制部分葳蕤翡翠的危害。她只能記起那一晚之前的事,也符合現代心理學的選擇性失憶。)(未完待續。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