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睜開眼，方啓坐了起來。
燈光明亮，身後有溫熱感，鼻尖處傳來了絲絲的少女的芬芳，同時還有幾絲黑色的秀髮垂落在眼前。
這熟悉的味道，還有這溫暖的懷抱，這不是程瑤嘛？
方啓微微擡起頭，瞥了一眼，身後果然是程瑤。
只見程瑤正抱着它，雙目注視着對面的病牀，身體微微顫抖，臉色陰晴不定。程瑤身旁，蘇晴也在，小姑娘沒有了往日的活躍，低着頭把玩着鼻尖上的眼鏡架，一言不發。
兩人對面，病牀上，謝婷婷躺在那裡，揚着腦袋瞪着死魚眼，看着天花板，同樣也是一言不發。
氣氛相當沉悶。
只有牆上的鐘表還在移動，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當前時間是7點45分，記得睡過去前，是兩點半左右，也就是說方啓剛剛沉睡了將近五個小時？
方啓大致地計算了下，可算明白了一些事情。它的技能消耗的是精神力，往常雖然使用過技能，但是沒有長時間使用，所以並沒有達到消耗的臨界點。
而今天因爲救人心急，不斷地輸出治療光線導致自己透支了精神力，所以纔會睡過去那麼久。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爲謝婷婷的狀態看着還不錯。
只是這孩子啥事情看不開，非要嗑藥？
這不是一直都是嘻嘻哈哈挺樂觀的一人嗎？
吐槽歸吐槽，但是方啓知道這事情必須得解決。
怎麼說呢，上輩子方啓就看過不少心理學案例。
往往表面上表現得越樂觀，越開朗的人，內心深處隱藏着無法治癒的一個死結。當這些人獨處，或者家庭遭受到變故時，性格會大變，會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或者說，他們原本表現出來的開朗或者樂觀，只是用來掩人耳目欺騙自己，這不是她們的真實性格。而真實的她們內心其實是很孤獨的，經常是三更半夜悄悄流淚。
這種性格的人，往往有着詩人體質。
不過，這謝婷婷怎麼都無法和詩人體質聯繫在一起啊。
“咦，豆豆醒了！”
懷抱一鬆，程瑤長舒了一口氣。
接着她把方啓放在了座位上，空着手走到了謝婷婷旁邊。
謝婷婷並沒有任何反應，程瑤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忽然她猛地伸出手甩了謝婷婷一巴掌。掌心拍在謝婷婷的手臂上，只聽見啪的一聲響，謝婷婷的手臂迅速紅了。
“婷婷，我想打你！”
過了好久，程瑤才憋出了一句話。
不過，對面病牀上的謝婷婷並沒有反應，也不理會手臂上的紅腫，依然擡着頭看着天花板。
“幹什麼呢，你瘋了啊！你這個壞蛋，壞蛋，把我們當成什麼了！不是說好了一輩子的朋友嗎，有什麼事情不能說出來，爲什麼非要這樣！”
“你還當我程瑤是不是朋友？”
“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要這樣！”
程瑤在爆發。這幾天，無論是謝婷婷還是蘇晴，一個個都和她冷戰。她已經受夠了，聽到謝婷婷嗑藥送到醫院洗胃的時候，程瑤在後悔，同時也在內疚。
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然後看見了一言不發的謝婷婷以及正在熟睡的方啓，還有正守在一旁的蘇晴和劇組人員。
方啓是程瑤的家人，而謝婷婷是她最好的朋友。
程瑤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直到劇組走後，蘇晴才幽幽開口，“婷婷吃了很多安眠藥，醫生說了應該是催吐及時，暫時沒什麼大礙。豆豆也沒什麼事情，應該是不小心舔了婷婷的嘔吐物才睡着了。”
“哦……”程瑤哦了一句，然後無話，一直僵持到方啓醒來。
……
“瑤瑤，我們先出去吧，讓婷婷冷靜一下，她不是小孩了，她會明白的。”蘇晴在一旁小聲說道。
她看得出來程瑤很生氣。這種氣不僅僅是因爲謝婷婷嗑藥，更多的是謝婷婷把想法藏在心裡沒有及時地和她傾訴，那種不信任的感覺讓程瑤十分失望。
同時，她也明白自己和程瑤也處在了這種關係的邊緣，所以想安撫一下程瑤，同時也安撫一下謝婷婷。
只有冷靜下來後，雙方纔有談話的可能。
否則，只會讓矛盾激化。
程瑤長呼了一口氣，何嘗不明白這點，“好，那我們去外面點份外賣，讓婷婷先冷靜一下。”
“嗯，走。”蘇晴很內疚，覺得這一切都可能是因爲自己忽視的原因造成的。
她小心翼翼地遞過手，想去拽住程瑤，可雙方接觸的瞬間，卻被程瑤躲開了。
就像幾天前，她躲避程瑤的手一樣，程瑤也在排斥她。
這瞬間，蘇晴更加內疚了。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時，程瑤反手一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掌，一股溫熱感傳來，蘇晴心口一暖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走。”程瑤推開門，輕輕掩了出去。隨後又把門輕輕合上了。
方啓沒有跟上，他不用動都知道兩人只是坐在距離門口十來米外的遠處，估計是因爲擔心謝婷婷想不開，又不想打擾謝婷婷，現在就和門神一般一左一右坐在那裡，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很小心。
不過，這三個小女娃真是糾結啊，有什麼事情想不開非要這樣呢。
方啓伸了伸懶腰，擡起頭看了看病牀上的謝婷婷。
還是一副死魚眼的樣子，這眼神看着讓人無奈。
方啓有無數種方法讓謝婷婷恢復健康，卻沒有辦法讓她恢復往日那樣般快樂。
因爲心病還需心藥醫，不把她心中的糾結解開，估計這謝婷婷一輩子都會這個樣子。
可是方啓又不是心理醫生，也不能替她排憂解難。
想着往後的日子裡可能會少掉很多笑容，方啓也挺無奈。
謝婷婷不開心，那程瑤就不會開心，蘇晴也不會開心，那他也不會開心。
方啓現在是條狗，一輩子也就十幾年，十幾年都不開心，那活着有什麼意思？或者可以從另一個層面來刺激一下這個謝婷婷？
“好了，傻丫頭，有什麼事情跟我說吧！”
空曠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股熟悉而蒼老的聲音。這聲音就像是她死去的奶奶在耳邊說話一般。她的奶奶已經死了四五年了，上次程瑤來家裡玩耍的時候不小心翻出了手機視頻，這才悼念了一下。
那聲音沒有向外擴散，而是直奔謝婷婷腦海。
謝婷婷原本麻木、失望的眼神中突然多出了一股疑惑。
可惜，她沒有去尋找聲音的來源，依然擡着頭看着天花板，露出一副死魚眼。
“傻丫頭，是我，看這邊，聽見我講話了嗎？”方啓繼續用意識交流向謝婷婷輸送聲音。
謝婷婷的疑惑越來越深，可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係，管她是誰，也許只是她的幻覺。
“對，轉頭，看這邊來。”方啓繼續說道。
不管方啓如何勸說，謝婷婷就是不轉頭！
方啓怒了，乾脆跳到了謝婷婷的病牀上，一頭拱在了對方的被子上。
“別鬧，豆豆……我沒有心情……”
面對程瑤和蘇晴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謝婷婷，此時終於開口了。
或許是因爲方啓是動物的關係，她才特別對待。
可就在這時，方啓上前，雙目緊盯着她，怒道：“丫頭，你今天真的讓我很失望！我很寒心，你不是你會好好活着，成爲我的驕傲嗎？”
“別……”剛想說別鬧的一瞬間，謝婷婷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猛地睜大。
“是我，你的奶奶。”方啓用意識傳聲道：“我在陽間待不了多久，馬上就要走了。”
什麼？
信息一下子匯入太多，謝婷婷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豆豆在說話，這是真的，雖然並沒有看見豆豆張嘴，可是那熟悉的聲音直接灌入她的腦海，讓她一下子懵了。這難道是她死去的奶奶因爲看不慣她，所以才從陰間跑上來附身到豆豆身上？
蘇晴不是迂腐的人，這個年紀的高中生始終都有些屬於自己的幻想。她覺得或許是自己真的讓奶奶失望了。
“奶奶，奶奶！”
想到了慈祥的奶奶，對自己最好的奶奶，謝婷婷一下子哭了出來，“他們不要我了，我被丟棄了，奶奶，我想你啊，奶奶！”
“好了，乖，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你還有很多朋友，很多關心你的人，你要好好活着，成爲奶奶的驕傲。”方啓傳聲。
“嗯，我知道了，奶奶。”謝婷婷帶着哭腔。
“乖，沒事，乖，我在！”方啓繼續傳聲。
……
門口，蘇晴和程瑤悄悄推開門，然後便見到了讓人震驚的一幕。
謝婷婷居然抱着方啓大喊奶奶，而且還一邊哭，一邊喊。
兩人也知道謝婷婷的奶奶去世好幾年了，而她的父親一直在國外，對她確實少了些關愛。可是抱着豆豆，這景象終究難以解釋吧。
噓！
蘇晴小聲噓了一句，示意程瑤不要上前。
程瑤也點點頭，知道謝婷婷壓力過大，思念成疾，此時還是讓她發泄一下比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