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依柔緩緩地轉過僵硬的身體,幾近驚恐地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相比百依柔的驚呆,墨黑很淡定地放下茶杯,將視線定格在她蒼白的臉上,“因爲……你頭頂散發着陰氣。”
“呵呵……”百依柔忽然冷笑了一聲,“原來,我的樣子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也是,看我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量誰看了都會覺得我無心戀世吧。”
“才幾歲的人,居然說得出這麼老氣橫秋的話。你以爲,人的生命那麼輕賤,想死就死嗎!”墨黑有些看不慣百依柔此刻的表情和語氣,本該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朝氣和活力一絲都找不到,反而盡是死氣沉沉的絕望。
“想死……還不容易嗎?呵呵……”百依柔再次輕笑,眼底一片死寂,“我真的要告辭了,很榮幸認識你,元稹先生。”
“等一下。”墨黑站起身來,表情閃過幾絲複雜的糾結,“你剛纔落了個東西,我帶你去領走。”
百依柔不記得自己還攜帶着什麼,只是那都不重要了,“算了,不……”
“必須拿走,我不能允許屋子裡出現別人的東西!”沒想到墨黑急忙忙打斷了她的話,順便給了她一記冰冷無比的眼神,讓百依柔乖乖閉了嘴。
百依柔跟着墨黑進了一間略微狹小的房間,房間因爲許久沒通風,還有些發黴的味道。四周的窗戶被關得嚴嚴實實,漆黑色的窗簾將一切掩蓋在黑暗中,只能透過大門傳來的一絲光線隱約看到前方似乎有個供桌,桌子上供奉着一尊她不太認識的神像。
“你帶我來……”百依柔話還沒說完,忽然聞到一股奇香,片刻後,她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
墨黑輕車熟路地接住百依柔癱軟的身體,出奇地輕,不需費力就能打橫抱起來,他不經意地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她們,一點都不像。
墨黑將百依柔輕輕地放在一旁的牀榻上,甚至很細心地替她蓋上薄毯。
供桌上的香爐裡開始冒
出嫋嫋青煙,散發着一股淡而不衝的香味。
墨黑隨即伸手輕輕覆蓋在百依柔的額頭,閉上眼,嘴中唸唸有詞。
…………
百依柔覺得自己好輕好輕,輕得隨時會被風吹遠。更奇怪的是,她的視線居然是俯視,所有的人和建築物都在她的眼下。
這……是怎麼回事?百依柔在無比的震驚後終於發現不對勁在哪?她居然漂浮在半空中!還未來得及表現自己的驚訝,忽然一股勁風吹來,她無法自控地被吹跑。
“啊啊啊啊……”在一連串高分貝的尖叫後,百依柔終於感覺到身體不再移動,她緩緩鬆開遮住眼睛的雙手,卻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她看到一間慘白狹小的房間,中間有一張鐵牀,上面躺着一個面色慘白的熟人,蓋在她身上的白布被半掀着,因此百依柔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熟人”正是毫無血色、臉龐浮腫的自己!
一旁穿着警服的警察叔叔有些遺憾地說道,“這個孩子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在水中超過十二小時,當場死亡。請節哀。”
“嗚嗚嗚……我苦命的依柔啊……”嬸嬸立刻嚎啕大哭起來,趴在叔叔的身上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可是正好就站在叔叔身後的百依柔,親眼看到嬸嬸嚎啕的雙眼沒有一滴淚水,嘴角甚至微微揚起。
嬸嬸看不見她,不然她一定笑不出來。百依柔忽然惡作劇地心想,要是嬸嬸能看見她就好,說不定還會被嚇得尖叫。
她死了,她終於如願地死了……百依柔意識到這一點,本以爲自己會無比輕鬆,卻發現心頭的沉重絲毫沒有減少。
辦完手續,百依柔的屍體被叔叔嬸嬸帶走了,可悲的是,沒有葬禮,墓碑上甚至連姓名都沒有,她就被草草葬入公墓中。百依柔飄立在自己的墳墓前,看着光禿禿的墓碑,難掩複雜的情緒。
此時,公墓的看守人走到百依柔的墓碑前,彎腰輕輕地放上一朵菊花,“可憐的孩子哦,死
後連個名都沒能留下……”
百依柔無法讓自己繼續呆下去,靈魂似乎感應到她的想法,猛然間快速移動。當她再次靜止下來,發現又看見了叔叔嬸嬸。他們正在與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說什麼,沒多久,雙方都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籤合同,給銀行卡,一切都進行地很順利。
百依柔終於看到男子合上合同時上面印的字:房屋產權轉讓合同。叔叔嬸嬸賣掉了本該屬於她的家!很快,他們一家三口帶着豐厚的財產遷移他城。而百依柔的家,開進了一輛巨大的挖掘機。
挖掘機哄哄作響,推倒了圍牆,也讓她和父母爲數不多的回憶坍塌成廢墟。
七歲之前,她,爸爸,媽媽,還有弟弟,一家四口曾多麼幸福美滿地生活在這個家裡。爸爸雖然生意忙,可是每個週末還是會抽出時間陪他們。他們在院子裡嬉戲追鬧,燒烤數星星……
太過珍貴的回憶,淺薄而易碎,困難地附着在她零散的記憶中,卻更顯珍貴。她要眼睜睜地看着,這個珍貴的回憶變成廢墟嗎?!
七歲那年,一場交通事故奪去了父母的生命,在她的胸口,留下一個永恆的傷痕。聞訊從鄉下趕來的叔嬸一家代替父母住進了她的家,理所當然地享受着父親打拼下來的財富,卻以撫養不起家中第二個男孩爲由,硬生生將三歲的弟弟送了人。
百依柔永遠忘不了那天,她哭的撕心裂肺,想從那個矮胖的女人手中奪回弟弟,可是她還太瘦弱,她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弟弟,她最終只能被嬸嬸踹倒在地,眼睜睜看着同樣哭得無比傷心的弟弟被人抱走,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一想到這,百依柔的心就像被鐵鉤勾住一般生疼。原來,靈魂也可以感覺到痛楚。而就在那時,忽然出現一個面容模糊的男子,他急切地喊着,“姐,救我!”隨即立刻消失。
“毅剛!!!”百依柔猛然坐起,雙眼睜大,無法剋制地喘着粗氣。毅剛!他一定是她的弟弟百毅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