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黑準備組織詞彙矇混過關之際,忽然牀榻上的胡媽媽有動靜了。
百依柔此刻哪顧得上詢問剛纔的情形,趕緊上前查看情況,“胡媽媽,你醒了?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胡媽媽半坐起身,忽然一把抱住百依柔,激動地熱淚盈眶,“百丫頭,我看見娟娟了!我看見娟娟了!我的娟娟她要我好好活下去……”說到這,胡媽媽已經哽咽。
百依柔深有體會,因爲她也是在這夢境裡重獲生存下去的目標,她同樣緊緊地抱住胡媽媽,用力地點點頭,“嗯!你一定要聽娟娟的話,好好活下去,才能讓她安心啊。”
胡媽媽用情緒發泄着最後的不捨和難過,“我可憐的孩子,到最後還擔心着我這個不盡責的媽媽……她到最後都不怪我……”
百依柔輕輕地拍着胡媽媽的後背,以無聲的舉動安慰着她,也在胡媽媽斷斷續續的描述中,瞭解了她在夢境中的遭遇。
原來胡媽媽在陷入沉睡後,感覺身體輕飄飄,隨時都會被風颳走一般。這一點與百依柔當初很像,她確定,那是類似靈魂出竅的感覺。
胡媽媽任憑一股力量牽着她跑,反正她也無處可去,只想着能見到娟娟就好。
然後,她就飄到了一個葬禮現場。她看到被黑相框束縛其中的黑白照片,裡面的人像赫然就是自己。
她死了?!胡媽媽當時第一反應是驚訝,因爲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但是她不會看錯,那個躺在棺材裡供人瞻仰遺容的正是早無生氣的自己。
胡媽媽很疑惑,很不解,她想大喊告訴那些哭得無比傷心的親人,自己就在這。但是沒人聽見,只有撕心裂肺的哭聲迴響在整個冰冷的靈堂。
胡媽媽從來不曾知道,自己的死竟然還會有那麼多人傷心。就連曾經與自己有過過節的女同事,此刻居然也流着淚不忍看她的遺容。而她年邁的父母也從鄉下趕來,在她的遺體邊哭得肝腸寸斷。
久未聯繫的父母曾
經無比反對她與丈夫的婚事,只因爲算命地說兩人相剋,會家破人亡。
她堅持和丈夫在一起後便和父母沒了聯繫。她清楚記得當時父親在家門口說的話,從此以後,雙方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
父親一向是說一不二的人,他這一輩子最要面子,當初被女兒如此忤逆,定是鐵了心要斷絕關係了。卻在聽聞女兒的噩耗後第一時間趕來,顧不得男性的尊嚴和麪子,在女兒的屍體邊哭得短氣無助。
“爸爸……媽媽……”胡媽媽再也抑制不住感情,淚無法控制地落下。對於兩位老人,她有太多太多的愧疚。這麼多年的執意枉爲,最終害死了老公和孩子,還讓兩位老人傷心得肝腸寸斷。
如果,如果人生可以反悔,她寧願這一輩子不會遇到丈夫。即便他們如此相愛,她依然希望,他可以遇到另一位女子,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而她,不會再忤逆父母的意思,她會好好孝順陪伴,償還自己曾經爲愚蠢犯下的罪過。
“媽媽……”就是在這時,胡媽媽聽到了女兒熟悉的聲音。
胡媽媽簡直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就見女兒穿着出事當天那套粉色連衣裙,笑靨如花地站在不遠處朝她招手。
“娟娟!娟娟!”胡媽媽的情緒立刻激動了起來,她試圖朝女兒靠近,可是無論她努力拉近多少距離,女兒永遠在自己的前方,無法觸及。
“媽媽。不要難過。還來得及挽救。”娟娟繼續開口,表情從剛開始的開心漸漸轉爲嚴肅。
“娟娟,你去哪媽媽就去哪!媽媽不要再跟你分開了!”胡媽媽哪顧得上女兒說什麼,此刻看着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女兒,她只恨不得能將她擁在懷裡,告訴她媽媽有多想念她。
“媽媽,你聽我說……”娟娟的臉上多了一絲焦急,似乎很趕時間,“媽媽,我已經死了。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了。”說着,她的身體,臉頰,開始浮現燒焦後的黑色。
“啊!!!”胡媽媽無法忍受地尖叫起來
,“不要!不要娟娟!”
娟娟停止了黑化,就保持着一半燒焦一半正常的模樣,繼續說道,“媽媽,你看見了嗎?我已經死那場大火裡了。”
“啊!!!不要說了!不要說了!”胡媽媽根本無法承受,她蹲下身,連看女兒的勇氣也沒有了。
“媽媽,就算真相再難以接受,也請您正視,我已經死了。好嗎?”娟娟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媽媽,娟娟要走了,再看看我好嗎?”
“娟娟,不要走!”聞言的胡媽媽立刻又站起身來,此刻的娟娟又恢復了正常的面容,嬌小可愛一如當初,胡媽媽的眼眶瞬間被淚水迷糊了視線,“娟娟!留下來!或者帶媽媽一起走!媽媽已經死了,我們一起去地府!有媽媽陪着你,你也不會怕黑了。”
“媽媽……你沒有死。如果媽媽死了,外公外婆該怎麼辦?他們年紀那麼大了,哭得那麼傷心。媽媽,其實我一直偷偷瞞着你一件事,這麼多年來,外婆一直偷偷有往家裡寫信,爸爸也有回信。因爲知道你跟外公都一樣倔強,所以纔不敢告訴你。外婆在信裡說,他們都很想你,可是外公只敢在你以前的房間裡偷偷哭泣,卻依然不肯妥協。”娟娟說着,小眼珠裡也掉下了眼淚。
胡媽媽真的快崩潰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然後,她聽到了墨黑的聲音。
胡媽媽清楚記得最後的那一幕,娟娟對着她微笑,那麼美,那麼純真,朝她不停揮着手說,“媽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下輩子我還要當你的女兒……”
百依柔早就被這故事感動得稀里嘩啦,根本控制不住情緒。她在七歲那年失去了母親,從此對母愛的概念變得模糊。爲人子女,她知道娟娟的心意,她知道娟娟渴望母親好好活下去的心意。
這個世界,唯有愛能創造奇蹟,改變世界……
百依柔緊緊抱住胡媽媽,在心中默默說道:胡媽媽,我們一起加油,爲那些愛我們和我們愛着的人兒,好好活下去,只爲不負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