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南迴嶺南市,正常車速需要兩個半小時的樣子,但今天,我開得有點超速。但在鄧市長眼裡,我開車的這個速度還不夠快,他是多次的催促我,要快一點。
爲了安全,我還是儘量的控制着速度。事故已經發生了,就算我和鄧市長早半個小時回到嶺南去,也改變不了任何現實。
回嶺南的路上,鄧市長打了好幾個電話,先給常務副市長朱宗明打,又給教委的領導打,又給交通局的領導打。連續幾個電話,都是指示工作,要儘快的拿出解決方案,儘快的把受傷學生送到最好的醫院進行搶救。無論有多大的困難,都要把這一項工作放在首要的位置。
打完了幾個電話,鄧洪波顯得有點疲倦的樣子,他把身子靠在車背椅上面,養精蓄銳起來。
我專注的開車,不敢有任何的精神拋錨,車速很快,又怕一不留神的出了車禍。這一路上,我緊張得沒敢暢快的呼吸一口大氣。我們趕回嶺南的時候,全程只用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我直接把車開到了市政府大樓。
我們到了嶺南,也是九點半鐘的樣子,已經是上班時間。
“小宋,直接去現場,我們不下車了。”
我剛把車子開進市政府大樓,還沒有來得及熄火,鄧市長馬上做出了新的決定。我又調轉車頭,開車朝發生車禍的城北中路趕了過去。城北中路過去一公里的左右,是一個鋼廠,有幾千人的規模,我估計這校車就是從鋼廠送學生到城北中路的一個小學的學生。
帶着鄧市長到了城北中路,這一條街已經被交警給限制通行,其他車輛禁止從城北中路經過。交警看到是鄧市長的車,把我們放了進去。
到了發生車禍地點,果然有一輛中巴車和一輛大貨車追尾,貨車上的鋼管散落了一地,有不少的鋼管已經插到了中巴車的車身上面。下車後,我透過中巴車的玻璃,看到車廂裡那慘烈的一幕,真不忍心看下去。
有好幾名學生被鋼管給直接穿透了身子,血還在滴落,這些被鋼管穿透了身體的學生,已經死去,血肉模糊。在中巴車的警戒線外面,有不少的男女在失聲痛哭,應該是車裡這些去死孩子的父母。
鄧市長看到眼前的一幕,表情凝固,他來到這些失聲痛哭的父母們面前,無言以對,只是躬身的去攙扶起這些失去孩子的家長。
“對不起,讓你們受傷害了,對不起你們。”
鄧市長在扶起這些家長的時候,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我看到鄧市長的眼圈有些溼潤,心裡應該是特別的難受。
“鄧市長,我們的孩子還小啊,他們還小啊。”這些父母失子之痛,是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感受出來的,我的心,也在絞痛。
車廂裡的那一幕幕,讓我實在不忍心去看第二眼。我想,這一幕,會留給我很深刻的記憶。我甚至會擔心,這恐怖的一幕,讓我今天晚上也無法入睡。
城北中路是鋼廠通往城裡的唯一一條公路,路面也很平坦,如果不是超速駕駛,或者是前面的車輛出現了機動事故,突然剎車,按理說不會出現這樣的追尾現象。
具體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起嚴重的交通事故,還得等待交管部門和公安機關的調查。交通局長,市教育局局長都親自趕到了現場,深怕會因爲這件事情被問責處理。
這些官員通常都是這樣,平時不注意這些細節,等真出了事情,自己就出來做點面子工作,好讓上面的領導看到他們還是在努力解決問題,沒有出現懈怠情況。
鄧市長一一的和受害孩子的家長們握手,表達着自己內心深處真誠的道歉。在這一條街上,哭聲連連,充斥着萬分悲痛的情緒。
圍觀的羣衆當中,也有不少的老人在抹淚哀痛,對這些朝氣蓬髮的孩子們離世感到十分惋惜。
那一抹抹的眼淚,表達了市民們心裡的無限悲痛。我見過不少的車禍,但沒有一次車禍像這次震撼我的心靈,讓我的心糾結得如此的痛。也許,是在這車禍中死去的,都還只是十來歲的孩子。
我跟在鄧市長的身邊,也給這些孩子們的父母深深的鞠躬着,歉意着。我們作爲這些市民們的父母官,是他們的希望,可此刻在他們的眼裡,是我們這些官員的無能,是我們這些當官的責任,造就了這場嚴重的交通事故。
車裡已經去世的孩子被擡下車來,殯儀車想要拉走,但孩子的父母們跪在地上,不允許任何人把他們的孩子的遺體給拉走,要求相關部門給他們一個說法。
現場的情形,一下的僵持起來。如果這車禍現場不清理,會造成交通的擁堵,而且,把這些孩子擺放在公路上面,也不是長久之計。
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先把車禍現場清理乾淨。交通大隊的拖車已經把前面的大貨車拖車。灑落在地上的鋼管也被工人們搬上了大貨車,隨車一起被拉走。
常務副市長朱宗明也在耐心的給家長們做思想工作,寬慰這些受到傷害的家長,並代表市政府承諾,他們會嚴肅處理這起交通事故。
貨車肇事司機,在我們來到現場之前,就已經被警方拘留,帶離了現場。
中巴車的車窗玻璃上,還有一片片的血跡,去世的孩子被搬到公路上來以後,用白布把這些去世的孩子已經裹上,這也是對去世者的尊重,同時也不想讓人們看到這悲催的現狀。
最可笑的就是那交通局長,一副諂媚的嘴臉,看着就像一個貪官的樣子,讓我心裡很不舒服。他來到鄧市長的身邊,裝模作樣的給鄧市長分析着出車禍的情況,儘量的去推卸他作爲一個交通局長的責任。
鄧市長沒有用心的去聽他的嘮叨,把精力都用在了安慰這些家長的身上,繼續和這些家長們談心,做家長們的思想工作,希望讓相關單位把孩子們拉走。擺放在這公路上面,只會帶給大家更多的悲痛,事情總得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他一邊走,交通局長就像是一個跟尾巴狗一樣,身子都不敢挺直了,跟在鄧市長的身邊,還在一個勁的說這交通事故發生的原因。
鄧市長停下步伐,轉身過來瞪了交通局長一眼。
“具體的情況下來再彙報,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跟着我幹嗎。”
鄧洪波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有很強的震懾力,這交通局長馬上閉嘴了,二話不說,就走到一邊去幫着朱副市長做家長們的思想工作。
我們一一的給這些孩子的家長們做工作,整整一個多小時後,去世孩子的家長們同意把孩子先運回殯儀館,但對市領導提出要求,在事情還沒有給出一個合理解決方案出來之前,不能火花了他們的孩子遺體。
這個要求,鄧市長應諾了下來,他給這些家長們保證,會在儘快的時間裡處理這起交通事故。
我數了一下地上孩子的遺體,有八個孩子當場被鋼管給穿透身體而死。受傷嚴重的,也有好幾名孩子。現場,我看到了戚薇的影子,她正在專注的報道着現場的情況。
主管教育的副市長過去阻止電視臺的報道,鄧市長見了,過去說。
“讓他們報道吧,事故已經釀成,我們要客觀去應對這起事件,不能向市民們隱藏任何真相。”
“謝謝鄧市長!”戚薇說。
這會兒,戚薇也看到了我,衝了微笑,點了一下頭。繼續去報道現場的新聞,我陪在鄧市長的身邊,組織現場的家長們陸續散去。
看着處於悲痛中的這些父母們相繼的離去,鄧洪波的心情很沉重,他回頭再看了一眼車窗玻璃已經灑落了一地的那輛中巴車,臉上的神情十分凝重。
“宋秘書,送我回辦公室。”
“好的。”
鄧市長的身子搖墜了幾下,估計是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精力有點透支了,身體有點不適。我趕緊跨步過去,把鄧市長給扶住。
“鄧市長,你怎麼啦?”
“我沒事,有點頭暈。”
“那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好嗎?”
“先送我回辦公室休息一下,等會兒下午去醫院,把這起情況當面給方書記彙報一下。方書記最近的病情好點了嗎?”
“好了一些,我聽他的秘書說,方書記要打算出院,但醫院的意見,是希望方書記在醫院再觀察一段時間。”
“他那胃病是老病了,需要慢慢治療才行,一時間也無法治療好。下午你買點水果,陪我一起去躺醫院。”
“好,市長,你慢點。”
“宋秘書,今天早上發生的這起車禍,讓我心痛啊,那可是七八個年輕的小生命啊。我作爲市長,在嶺南發生了這樣大的交通事故,讓我情何以堪,如何去面對那些受傷的家庭的親人們。”
“鄧市長,這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再心痛、惋惜,也不能讓死去的孩子們復活過來。我覺得,加強交通安全教育,加大交通規範治理,這是我們接下來應該做的事情,避免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這起事件,讓我們必須去認真深思我們的工作,不能就幾句話,把這樣的事件就推卸過去。小宋,等你今後當了一方領導之後,就會感受跟孩子們父母一樣的悲痛心裡。作爲市長,我就好比這些孩子的父母,我有責任保護着他們的安全。哎……”
鄧市長沉重的嘆息了一聲,我知道他的壓力大,這件事情,儘管對他這個市長的政績沒有多大的影響,就算要問責,也無非是找一個相關單位的負責人來處理一些。他,還是依舊當他的市長。
我上前給鄧市長拉開奧迪車門,用手幫他遮擋着車窗上方,鄧市長進入到車裡。
到了車中,他透過後窗望了一眼發生事故的地方,那眼神裡,有太多的傷感和歉意。
奧迪車駛離了車禍現場,中巴車也被一輛拖車給慢慢拉走。圍觀在現場的市民,在議論紛紛中逐漸的散去。
城北中路,留下了一條讓無數人們難忘的記憶,是一道道血淋淋的教訓。
我開着車回到市政府,鄧市長進了他的辦公室,對我說。
“宋秘書,馬上給黃秘書長打電話,組織召開市政府辦公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