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榕的那句‘對不起’,讓黃星遐想萬千。
她爲什麼會在聽說付潔來之後,突然說了一句對不起呢?
這其中,或許有着一種難以言表的心理。抑或是,她覺得自己的乍然出現,影響到了黃星和付潔之間的關係?
輝騰車越駛越近,靠邊停下,燈光漸漸變暗。發動機被熄滅,付潔推開車門下了車。
她每一次出現,都是一個傳奇。
哪怕只是一個下車的動作,讓人看起來,也像是一段精心修剪了很多遍的廣告形象代言,完美到了極致。
付潔輕盈地走到了黃星面前,她那看起來有些疲憊的臉上,卻一直佯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那傾國傾城的容貌,毫無懸念地傾訴着她的風華絕代。
‘你……你來了。’黃星有些緊張地打了一聲招呼,卻覺得當與女神面對面時,自己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付潔擡腕兒看了一下時間:我可以留半個小時,給你。
黃星頓時愣了一下,這簡單的一句話,卻無形當中刺痛了黃星的心扉。如果愛情,過多地受到時間的約束,那還算愛情嗎?真正的愛情,是沒有時間和空間限制的!而付潔一來,就給時間下了一個定義,讓黃星心裡有一種特別不舒服的被拘禁的感覺。
付潔瞄了一眼周圍,說道:你小區環境不錯,如果到了春天,春暖花開,一定很美。
黃星道:那我們……在小區走走?
付潔微微地點了點頭:可以。
她說完之後便轉變了方向,在前面打頭陣,黃星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與付潔肩並肩。
確切地說,即便是在初識的時候,黃星都沒有覺得有如此巨大的壓力。反而是相處了幾年後,在付潔面前,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壓力泵狠狠地加着壓,高負荷,高運轉。
叼上一支菸,狠狠地吸了一口。黃星扭頭望了一眼付潔,夜色下的她,恬靜而優雅,明亮的眼睛,在路燈的照耀下,折射出陣陣光華。就彷彿,今晚的星星和月亮,都是因爲懾於她驚世的風華,才故意躲了起來,不敢露面。
付潔隨口說了句:呃,你煙癮可是越來越大了。
‘還行……吧。’黃星敷衍道:這東西,不是上癮,其實就是一種寄託,一種習慣。
付潔道:這種習慣完全是可以拋棄掉的。
黃星點了點頭,但馬上又搖了搖頭:有些習慣,不是說拋就能拋掉的。比如說,抽菸。更比如說,我對你……我對你的感情。
付潔頓時愣了一下,一隻手掐在腰上,將了黃星一軍:你把它在擺在一起,是想告訴我,我跟煙一樣,都是一種不好的東西,是吧。
黃星道:我沒這樣想!但是付潔,你知道嗎,當我們的感情出現了問題,我所採取的方法,是全力修復,全力挽回。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再繼續冷戰下去了。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簡直有些判若兩人。
‘有嗎?’付潔反問:我還是我,我知道自己不苟言笑。但是,我沒變。
黃星若有所思地說道:也許吧。也許只是,我的錯覺。
他嘗試伸手去牽付潔的手,去體會那種久違的親密感。試量了幾次,彷彿都覺得氛圍還不成熟。
付潔抱起了胳膊,她輕的腳步聲,彷彿是這無星無月的夜晚,最性感的旋律。她身上撲散出一陣淡淡的清香,那想必是天底下最好聞的味道了。
黃星很快便陶醉於其中。
這是一種讓他非常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是付潔專屬,別人無法複製,更無法模仿。
二人在小區裡一處小型噴泉旁停了下來,望着面前這已經安靜下來的水流,淡淡的波瀾,早已沒有了白日的澎湃。白天,噴泉會伴着音樂的旋律,擺出各種造型,噴射出各種高度。像是在自我陶醉地開着音樂會。熱情洋溢,水花四濺。但到了晚上,疲憊了一天的流水,安靜的假寐着,彷彿對這世界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那靜靜的水聲,是它夢境中的呼嚕聲麼?
付潔突然說了句:這水,一定很涼。應該,快結冰了吧?
黃星彎下腰,掬起一捧水,靜靜地感受着它的溫度,搖了搖頭:不太涼。
付潔輕呼了一口氣,說道:好久沒有這種閒情逸致了。把大好的時間,浪費在這靜看一汪冬水上。這被人工挖掘和打造的泉水,哪裡有大自然裡的江河水那麼流暢愜意,就好像是被拘束起來一樣,不敢放任的去流淌,否則,就會處處碰壁,碰到那冰冷的石磚。
我靠!黃星禁不住一怔!儘管付潔是以一種消極的心態去看待面前這一汪泉水,但是她出口成章的詩意,卻足足讓黃星大吃了一驚。
黃星不由得駁斥了一下付潔的觀點:或許這就是規矩吧。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倘若像你所說的,讓他們像黃河長江一樣肆意流淌,那他們是自由了,但是卻要給人間帶來多少水患與災難。人類控制它的根本原因,不是爲了束縛它們,而是爲了不讓它們爲所欲爲,到處興風作浪。
付潔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饒有興趣地追問了一句:對了,你老家好像是住在黃河邊上,對吧?
黃星點了點頭:你跟我去過的,怎麼,忘記了?
付潔強調道:沒忘。黃河,真的很美。黃河岸邊的沙,也很神奇。
黃星道:那哪天我再帶你重溫一下黃河的風光。
付潔搖了搖頭:美好的東西,最美好的方式是去回憶和嚮往,而不是去體驗。尤其是體驗過的美好,當你第二次想擁有它的時候,它已經沒有想象中那麼美了。
她一副感慨良多的樣子。
但不容置疑,付潔這朦朧的話中,彷彿蘊藏着深刻的人生哲理。
而黃星卻總覺得,這哲理當中,似乎還預示着其它的東西。
自己與付潔之間的愛情,難道也只是這樣一種回憶和嚮往式的美好?
黃星越發體會到那種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感覺。心愛的女神,就在自己身邊,他卻不敢與她牽手。那逝去的美好,可是如同這不可逆轉的時間,隨風而去?
付潔蹲下了身子,仔細地盯着面前這安靜的泉水,她的眼睛當中,似乎蘊藏着對這一汪清澈的共鳴。她伸了伸手,彷彿想去觸碰,又擔心會被這寒冷的冰冷所傷及。
黃星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了她的手。
精準,精確,驚心。
也只有黃星自己能夠體會,這一牽手之間,寄託了多少無奈與嚮往,寄託了多少寢食難安的日日夜夜。
付潔被嚇了一跳,手往回抽了抽:你……你幹什麼?
握住了,黃星便不再鬆開。他害怕,一旦鬆開,心愛的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付潔有些拘謹地望着黃星,她彷彿在瞬間熟悉了這種被包裹的溫存感。他的手很有力度,那種輕微的溫暖,讓她真實地感受到了某種特殊的心聲。
慶幸的是,她沒再抗拒。
黃星心中有了一絲小小的安慰,這意味着,他們的愛情,還沒到那種無藥可醫的地步。
付潔站起身,手仍舊被握在黃星手上,她做了個深呼吸,說道:我總感覺,今天天是晴的,爲什麼沒有月亮呢。
這話從付潔口中說出來,彷彿有些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黃星淡然地一笑:那是因爲月亮怕了你。
付潔反問:怕我幹什麼?我又不是猴子,要撈月。
黃星撲哧笑了,付潔一直以一副冷冰冰的形象示人,但她一旦詼諧起來,那便是天底下最有藝術價值的幽默。黃星輕輕地搖晃了一下付潔的小手:沒有月亮的夜晚,纔是最浪漫的夜晚。閉月羞花,那老套的成語,形容在你身上,顯然有些不太恰當。因爲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這個世界上,不,這個宇宙當中,最美好的東……最美好的追求。
詩意盎然!
但黃星滔滔不絕的詩意之後,卻差一點說漏了嘴,將付潔形容成‘最美好的東西’。好在他及時收住改了口,否則便是褻瀆了佳人。
付潔嘴角輕輕地抽動了一下:你總是這麼油嘴滑舌。你知道嗎,其實我也一直想……
說着說着,她突然頓住了。
黃星追問:你一直想……想怎樣?
付潔輕輕地搖了搖頭:算了,不說了。今天晚上我之所以答應你,來你這兒。是因爲我想通了很多東西。
黃星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有些擔心,付潔所說的想通,是在心裡已經有了某些不符合自己憧憬的答案。黃星沒有底氣地問了句:想通了哪些事情?
付潔輕咬了一下嘴脣,說道:也許,是我真的對你太苛刻了吧。
黃星猛地愣住了!
一聽這話,他多想轉正身子面對面,深情地抱住付潔,告訴她,你是對我太苛刻了。
但他不能!
不過這似乎意味着,愛情已經出現了轉機?
但是黃星還是裝作謙虛地說道:沒,沒有。主要是我,是我太不爭氣,辜負了你。其實我一直想讓自己做你心目中最值得依靠的那個人,但是……但是我每次總把事情弄巧成拙,讓你誤會,惹你不高興。
付潔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許,都是上天在考驗我吧!
黃星心想,這哪是在考驗你,明明是在考驗我!
付潔突然擡頭緊緊地望着黃星,問了句:你……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恨我?
黃星更是一怔,她怎麼會突然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