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礦長收到衆人送過來的李天逸的名片之後,認真數了一下,確認現場的人數和李天逸的名片數量完全一致之後,這才轉身離開。隨後立刻給馬礦長髮了一條短信,馬礦長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之後,嘴角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一邊繼續陪着李天逸,一邊說着拍馬屁的話,只是在李天逸注意不到的時候,他看向李天逸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和戲謔。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把李天逸放在眼中。
在他看來,李天逸這樣年輕有爲的幹部往往並不具備真正的本事,要麼這種人有關係、有背景,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就佔據高位,要麼就是確實在某些方面有些特長,但這種人往往基礎不牢,眼光很好,很難踏踏實實的做工作。
因此,他只是略施小計,就輕輕鬆鬆破壞了李天逸埋下來的伏筆。
李天逸這一圈調查下來,整整走了四五個小時,整個全程,順河縣縣長高德坤雖然累的氣喘吁吁的,但是卻非常盡職盡責的全程陪同,非常敬業。在這一點,就連李天逸都不得不佩服。
到了傍晚十分,高德坤笑着說道:“李組長,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先回縣城去吧?”
李天逸搖搖頭說道:“算了吧,都這麼晚了,就隨便在這邊湊合一晚上算了。”高德坤連忙說道:“別啊,李組長,我們王書記對你們一行省委領導的到來十分重視,已經在順河縣準備了晚宴準備寬待各位的,如果你們要是不回去的話,我可沒有辦法向我們王書記交代了。”
李天逸聽高德坤這樣一說,轉頭看向胖子劉壯問道:“劉組長,你的意思呢?”
胖子摸了摸肚子說道:“李組長,我的確有些餓了,我看咱們還是回縣城去吧,縣城的住宿條件也比較好一些。”
李天逸故意裝出一副十分不滿的樣子瞪了胖子一眼,這纔看向高德坤說道:“好吧,高縣長,那咱們就回去吧。不過有件事情一定要提前聲明啊,晚上的安排一定不能超標,必須要符合規定,否則的話,我們可不敢參加啊。”
高德坤微微一笑:“李組長,這一點你們放心,你們是代表省紀委下來的,你們的紀律我還是懂的。”
這時,胖子突然說道:“對了,高縣長啊,有件事情還得跟你說一下啊,這今天記者們拍攝的內容,一定要注意剪輯好啊,有些敏感的信息就不要上了。”
“明白的,明白的。”高德坤聽胖子這麼一說,立刻就反應過來,他知道,胖子表面上說敏感的信息不要上,其實是在提醒他們,今天晚上一定要把李天逸今天下來調查的新聞發佈出去。
這就是官場上說話的藝術,非內行人很難明白的。如果你真要是按照對方說的去做的話,那麼你會死的很快的。
不過雖然明白了胖子的意思,也答應會好好安排了,高德坤看向李天逸的眼神中卻也隱隱多了幾分鄙視,他認爲,眼前的這個李天逸實在是太虛僞了,而且看起來公正不阿,實際上,這傢伙似乎根本就是一個僞君子。
有了這個認識,接下來雙方交談起來倒也十分順暢,天南海北的無所不聊,汽車則一路疾馳返回順河縣。
當天晚上,飯局就安排在鳳凰市縣委招待所內進行,飯菜雖然很豐盛,倒也不算超標,不過當工作人員拿了兩瓶茅臺出來的時候,李天逸卻直接擺擺手說道:“王書記啊,這酒就不要上了,你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們執法犯法啊,對於八項規定,我們省紀委這邊可是非常嚴格的,尤其是對我們自身的工作人員,工作期間,是嚴禁飲酒的,否則的話,會處罰的非常嚴厲的。我看不如就上兩壺茶,大家以茶代酒吧!”
因爲沒有酒,所以衆人晚上雖然湊在了一起,順河縣方面也盡了地主之誼,但卻關係明顯沒有得到很好的改善,依然有着一定的隔閡,等吃完飯之後,高德坤派人把李天逸他們送回了快捷酒店。
傍晚,胖子站在窗口處,向着外面張望了一會兒,貌似在看着遠方的風景。等他回到房間之後,表情有些嚴峻:“老大啊,我剛纔看了一下,現在整個快捷酒店的四周都有順河縣安排的人在暗中值守,我們要想單獨出去基本上沒有任何可能啊。你今天白天演了那麼多的戲,恐怕要白白浪費了。”
李天逸卻是淡淡一笑:“車到山前必有路!”
“不會吧?現在到處都是人,咱們怎麼出去?”胖子有些懷疑的問道。
李天逸卻笑而不語,說道:“現在啊,我們還需要等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胖子問道。
“等一個電話。”
“等一個電話?那些挖掘機司機的電話嗎?老大啊,我感覺你是不是有些太小看礦上的人了啊,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恐怕前腳咱們剛走,礦上的人肯定會立刻第一時間就派人過去把你發給那些司機們的名片都給收回來。”胖子十分肯定的說道。
李天逸卻是微微一笑:“這個我也知道,不過我相信,一定會有人給我們打電話的。”
“我靠,不會吧,老大,你這自信從哪裡來的啊。”
兩人正在聊着呢,李天逸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電話接通之後,李天逸立刻笑着說道:“您好,我是李天逸。”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陣,這纔有一個聲音問道:“你是哪個李天逸?”
“就是今天前往礦上視察給工人師傅們發名片的李天逸。代表省紀委下來調查礦難瞞報事件的李天逸。”李天逸很認真的詳細的回答着。
“李天逸,你真的是下來調查的嗎?爲什麼還帶着記者呢?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作秀啊?”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充滿了質疑的聲音。
李天逸卻是微微一笑:“順河縣這麼安排,我也沒有理由拒絕啊,而且這樣不是很好嗎?我所有的行動都處於順河縣的監控之下,也只有如此,他們纔會放心啊。您說是不是?”
“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又怎麼可能知道真相呢?”電話那頭,聲音中多了幾分憤怒。
李天逸笑了:“真相,不是誰想要遮掩就可以遮掩住的,我相信,人民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我纔會走充分發動羣衆這條路線。我之所以在召集工人們發表講話,其真正目的並不是作秀,而是爲了把我的聯繫方式告訴大家,我爲什麼接連說了兩遍我的電話號碼,就是希望有人能夠記住我的電話號碼,從而確保有人如果良知未泯、如果還願意爲那些在礦難事件中遇難的工作討還一個公道的話,就可以直接和我聯繫,只要有證據,任何人都不可能隱瞞得了的。
我是代表省委和省紀委下來的,有了證據,省委和省紀委一定會嚴懲那些瞞報者的。”
李天逸說得十分清楚明白。
“哦,這樣啊。”對方似乎解除了一些對李天逸的懷疑,但很明顯,依然有些不信任。
這時,李天逸突然笑着說道:“我的名片,你有沒有留下一張呢?”
聽李天逸這麼一說,對方頓時就是一愣,下意識的說道:“留下了一陣。”
李天逸笑了,他立刻就確定和自己通電話的人是誰了,便接着說道:“師傅你好,我之前發表講話的時候,發現你的神情有些憤怒,因此,我能猜到,你應該對我的講話內容十分不滿,而這也正說明你良知未泯,你對很多同事的遇難充滿了不滿。這也是爲什麼我在給你名片的時候,故意多給了你一張的原因。我相信你既然在充滿了憤恨的情況下,依然願意繼續工作在第一線,你的目的應該絕對不簡簡單單的只是爲了賺錢,應該還有其他的想法。您願意幫助我拿到一些證據嗎?”
聽 李天逸這樣說,對方這才釋然,沉默了一會兒,他緩緩說道:“上面已經給我們下達指示了,要求我們今天晚上11點開始進駐現場,使用大型挖掘機和推土機對滑坡現場進行清理,同時,工作的時候,所有的手機等通訊工具必須全部上繳。根據我們之前的清理進度,我估計今天晚上就很有可能會挖掘出那些被埋在滑坡土石方下面的那些同事們了。
你是不知道啊,我們一個班組整整11個人可全都被埋在下面了,如果不是我因爲家裡有些事情沒有去上班,恐怕我也被埋在下面了。而且被埋在下面的可不僅僅只有我們一個班組,而是兩個班組,整整20多個人啊,現在礦區的領導、縣領導爲了隱瞞礦難事件,一方面對我們所有班組下達了封口令,任何人不準把消息外傳,甚至控制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說如果我要是把消息傳出去,他們都會有生命危險。現在,他們在哪裡我都不知道。而那些死者家屬們在收到了礦業公司承諾給他們鉅額補償之後,也全都保持了沉默。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他們帶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威脅我的話,我也許會繼續保持沉默。但是他們現在竟然要用這種方式來威脅我,我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