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滅手裡的菸頭走進主樓大廳的時候簡玥正在幫洛一伊處理傷口,傭人看到景至琛進來立刻很恭敬地道,“景少爺好!”
洛一伊聽到聲音心尖輕顫一下。眼底劃過一抹鑽心刺骨的痛,臉上卻什麼表情也沒有,更加沒有擡頭去看景至琛,只是仍舊將臉埋在自己的髮絲間,從大門的方向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正在幫洛一伊處理傷口的簡玥擡起頭朝景至琛看了過去,一臉溫和慈愛的笑容道,“阿琛,你怎麼也跟一伊一樣喜歡在冰天雪地裡吹冷風啊,快過來坐,暖和一下。”
景至琛眸底的情緒早就收斂。現在的他一臉丰神俊朗,淺笑迷人。
“怎麼,二小姐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在外面吹冷風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二小姐?!
景至琛是有多麼厭惡她多麼恨她呀,連叫她的名字都這麼不屑。
“是呀,你看一伊,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呆了一個多鍾,還把自己的手指也劃破了。”簡玥寵溺的目光中帶着淡淡的責備地瞪了洛一伊一眼,而洛一伊卻全然沒有察覺到,仍舊低着頭,目光迷離,沒有任何焦距。
景至琛脫掉身上的大衣遞給傭人。然後朝洛一伊和簡玥的位置走了過去。
“一伊,怎麼不跟阿琛打招呼?”
聽到簡玥跟自己說話的聲音,洛一伊收起眼底所有的黯涌,嘴角輕揚露出淺淺的笑弧然後擡起頭,卻並沒有擡眸看景至琛,淡淡地道,“你好,姐夫。”
景至琛保持着淺淡的笑容,可鎖住洛一伊的目光卻在剎那間變得冷戾駭人,像刀鋒一樣恨不得將眼前的洛一伊片片凌遲。貞名狂劃。
“一伊,阿琛跟你姐姐還沒有定婚,先別叫姐夫。”簡玥看着洛一伊,可眼裡卻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
洛一伊一笑,擡眸看着景至琛,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坦然接受他的目光,嘴角的弧度愈發揚的深濃地道。“如果他註定成爲我的姐夫,我早叫和晚叫又有什麼區別。”
景至琛的嘴角也揚起濃濃的笑意,卻是刻骨的恨意,“二小姐說話真好聽,‘姐夫’叫的也很好聽。”
洛一伊。以前就算是騙我你也不屑說一句好聽的話,現在你的話卻真像是染了蜜般,如果我不曾愛過你的話。我也會覺得很甜。
簡玥笑了,“好吧,既然阿琛都不介意,那你就叫着吧。”
“阿琛,過來幫我一下。”蹲在洛一伊麪前還在幫洛一伊處理傷口的簡玥突然站了起,一隻手抓住洛一伊被劃破的手指,一隻手拿着紗布,“你幫我握住一伊的手,我來把她的傷口包紮起來。”
“不用。”幾乎是想都不想洛一伊拒絕的話便脫口而出,只是卻沒有力氣再繼續和景至琛對視下去,所以她再次垂下了頭,“不用姐夫,讓小星來吧。”
他是她的姐夫,他和安以冉那麼恩愛那麼親暱,她怎麼可以再讓他碰她的身體,安以冉不允許,她也不允許。因爲,她害怕她一碰觸到他身上那炙熱的燙人的溫度便會再次淪陷在自己早已四面楚歌的絕望世界裡,一旦再次淪陷,她便會被挫骨揚灰,萬劫不復。
站在一旁照顧洛一伊的小星聽到洛一伊的話立刻就上前,“夫人,讓我來吧。”
“好,你來吧。”
景至琛看着洛一伊,嘴角溢出森冷的刻骨的怒與恨,連額頭的青筋都想爆跳。
洛一伊,我於你,現在終究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存在了麼?哪怕是恨,也消散的無影無蹤麼?
好!很好!
你給我的,我會盡數的還給你,變本加厲。
……
給洛一伊包紮好傷口,簡玥撩起洛一伊垂落的髮絲,憐惜地輕撫着道,“一伊,你的頭髮太長太多了,你這麼瘦,營養都被頭髮吸收了,要不然我們把頭髮剪短一點吧,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們再留長?”
“好呀,確實太長了,明天就剪了吧。”
突然就想起那首詩:
待我長髮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待你青絲綰正,鋪十里紅妝可願?
卻怕長髮及腰,少年傾心他人。
待你青絲綰正,笑看君懷她笑顏。
景至琛說,他喜歡她的一頭長髮,又黑又柔又順,既然他現在已經不喜歡她了,那她還留着這一頭長髮做什麼。
而且,安以冉也有一頭又黑又柔又順的長髮,他現在愛的是安以冉而不是她,她又爲什麼還要留着,早該剪了,早該剪了,他再也不可能娶她,更加不可能爲她鋪十里紅妝。
景至琛聽着洛一伊毫不猶豫的回答,恨不得伸出手去即刻就將她的脖子掐斷,或者,將她吐入腹裡,骨血無存。
簡玥開心地讓傭人拿了一個扎頭髮的髮帶過來將洛一伊的一頭長髮輕挽在腦後,笑着道,“把頭髮挽起來呆會吃飯方便點。”
洛一伊點點頭,沒說話。
這時安振業和安以冉從樓上走了下來,安以冉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並且重新化了一個淡雅的妝,看到站在沙發前的景至琛,她立刻走了向去挽住他的手臂,一臉的嬌媚。
安振業走到洛一伊和簡玥面前,看到洛一伊被包紮起來的手指立刻又問是怎麼回事,洛一伊笑着又解釋了一遍,安振業心疼地看着洛一伊責備了傭人兩句然後便親自推着洛一伊朝餐廳的方向走去。
……
飯晚上,洛一伊擡着頭,卻一直垂着眸,因爲她害怕一擡眸間自己的視線就會撞進對面景至琛那深邃如星空般的墨眸裡,那墨眸裡被壓抑着的怒火和恨意太濃烈,只需一眼,便可以將她凌遲。
景至琛努力想要不去看洛一伊,可是視線卻總是不受控制的掃向她,她的長髮被鬆鬆垮垮地挽在了腦後,露出整張無比清麗的小臉,不染一絲塵埃和粉黛。
可能是在雪地裡被風吹的太久,所以她的臉色格外好看,白裡透着紅,紅裡透着亮,像個誘人的水蜜桃。
看到她那隻被劃傷的手指,景至琛心臟又莫名其妙地彷彿被針扎中般,星星點點的痛意讓他不容忽視,可是接踵而至的更大的怒火和憎惡卻將那些星星點點的痛意覆蓋。
“來,一伊,多吃點。”簡玥把一片鮑魚夾到洛一伊麪前的碟子子,又給她夾了一片牛肉,然後看着對面的景至琛說,“阿琛,你也多吃點,你也比以前瘦了不少。”
景至琛淡淡揚脣點頭,任由坐在一旁的安以冉不停地給自己夾菜。
“爸,媽,姐姐,姐夫,我吃飽了,你們慢用。”洛一伊從傭人手裡拿過熱的毛巾擦了擦嘴角然後自己推着輪椅打算離開。
“一伊,怎麼吃這麼少,菜不合味口嗎?”安振業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洛一伊問。
“是啊,一伊,如果味道不好,你告訴媽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安以冉停下手中給景至琛夾菜的動作也擡頭看着洛一伊,“一伊,你吃的確實太少了點,你看你,簡直快成衣架子了。”
雖然簡玥和安振業都極盡的寵着洛一伊,不過因爲安以冉現在的重心都放在了景至琛身上,所以也沒有因爲自己在簡玥和安振業面前失寵而鬧情緒。
洛一伊一笑,“媽,這都是我今天第五頓了,下午四點的時候你纔給我熬了燕窩粥,我現在是真的不餓。”
景至琛看着洛一伊嘴角那揚起的淺淺梨窩,臉上的笑容明媚而真摯,就像那時她在他面前笑一樣,明明那時喜歡極了,可是爲什麼現在看到卻只覺得厭惡,極其的厭惡。
洛一伊,我曾那麼全心全意愛着你,可你曾有過一天哪怕一秒全心全意的對過我,哪怕是一個微笑,一句話語,一個念想?
安振業和簡玥聽着洛一伊撒嬌似的語氣不由的都笑了,“好,那呆會你餓了媽再給你做。”
“媽,你偏心。”安以冉嘟着嘴撒嬌。
簡玥看了看安以冉,一臉慈愛的幸福笑容道,“你現在有阿琛疼,一伊可沒有,我偏心點也不過份吧?”
簡玥的話音還沒有落下,洛一伊就驀地垂下頭去,心裡鈍痛陣陣傳來,然後自己推着輪椅拼命地落荒而逃。
是啊,姐姐,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所有的愛來換景至琛的愛,你願意麼?
安以冉一聽立刻臉上就炸開了一朵紅雲,一臉嬌媚地看了景至琛一眼然後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景至琛揚脣一笑,意味深長地道,“我現在是二小姐的姐夫,當然也會像冉冉一樣疼她。”
到底是要像安以冉疼妹妹一樣去疼洛一伊,還是像大家看到的他疼安以冉一樣去疼洛一伊,連景至琛自己也不想說清楚,但是所有的人都認爲景至琛會像疼妹妹一樣去疼洛一伊。
“那就好,看來一伊這聲‘姐夫’叫的是一點都沒有錯啊,還是我們家一伊有先見之明。”安振業笑着打趣道。
洛一伊聽着身後傳來的對話,只想自己能夠會魔術然後瞬間消失在這個空間裡,什麼也聽不到,感覺不到,這樣,就什麼都會與她無關了。
於是,不等傭人反應過來她便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動作,拼命地推着輪椅往電梯的方向去,現在,她只想躲進屬於她一個人的空間裡,就算那裡只有黑暗只有孤獨,她也願意呆在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