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白橘默是被好幾個催命一樣的電話給吵醒的。
她一睜眼,便發現身邊的厲靳廷已經不在,愣了下深,連忙抓起一邊正在響着的電話。
來電顯示,徐錚。
白橘默無端的心驚了一下,快速接起。
“喂,徐助理?”
那頭徐錚的聲音有些凝重,“太太,你來一趟警局吧,BOSS在警局裡,我也正要趕過去。”
那邊,窸窸窣窣的,似乎還能聽見徐錚穿衣服的聲音。
白橘默眼皮跳了下,說了個“好”字,立刻掛掉電話,爬起來換衣服。
這大半夜的,厲靳廷會出什麼事情,人怎麼會在警局?
一邊擔心着,一邊穿好衣服,匆匆下樓。
薛嫂也被吵醒了,驚愕問道:“太太,您大晚上幹什麼去?”
“靳廷出事了,我要去警局。”
白橘默頭也沒回的出了屋子裡,直接從院子裡開了輛汽車,駛出梧桐苑。
……
夜色籠罩下的北城警局,顯得嚴肅刻板。
白橘默停下車,開了車門,步伐快速的往警局裡走,在門口,正巧撞上徐錚。
“太太,你來了。”
她只點了下頭,見徐錚身後還跟了個律師,皺了下眉頭,很明顯,這次不是什麼小事故。
可能是黏上了什麼麻煩事。
“快進去吧。”
……
等進了警局,厲靳廷坐在審訊室裡,人倒也沒怎麼樣,整個人散發着冷冰冰的戾氣,嚇得一邊的小警察端茶遞水的時候,手都抖了起來。
以厲靳廷在北城的身份,原本警局是不敢拘留厲靳廷這個人的,可是,對方死活不鬆口,還派了律師來打官司,十分難纏,饒是警局想把事情壓下來,也不敢公然放了厲靳廷。
白橘默站在審訊室的玻璃窗外,水眸怔了下,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靳廷……”
一邊的警察,見了白橘默,友好恭敬的問候,“您是厲太太吧?”
她點了下頭,“出什麼事情了?”
“呃……”那警察撓了撓額頭,像是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這個……厲先生和一個叫孟浩的男人在酒吧動手打了起來,對方絲毫不鬆口,我們也想立刻放了厲先生,可是您知道,對方太難纏了,所以,我們也不敢公然放人,會造成不良的輿論。”
白橘默眉心緊緊一皺,孟浩?
“那孟浩人呢?”
“孟浩去醫院化驗了,傷的不輕,他篤定厲先生有暴力傾向,派了律師,很明顯要糾纏到底。”
白橘默的心,咯噔一下,沉入了谷底,孟浩到底想幹嗎?
孟浩一直纏着她,讓她和他合作,一起對付厲靳廷,至今爲止,她也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由,就算是雄性之間正常的較量,也不至於會這樣處心積慮。
她咬了咬脣,問:“警察同志,我能進去嗎?”
“當然當然,厲太太,這邊請。”
白橘默一進審訊室,便看見厲靳廷雙拳緊緊攥着,攥的手背青筋突出,整個拳頭都是鐵青的。
而他的手心,從那握的極緊的指縫之間,隱約看見鮮血往外瀉出。
心,陡然一驚。
“靳廷,你的手受傷了?”
白橘默走到他身邊,小手想剝開他的拳頭檢查一下他掌心的傷口,卻發現,厲靳廷臉色冰冷陰鷙的不爲所動,那拳頭,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
水眸,看向那深沉黑眸的一瞬,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眼前是第二人格的厲靳廷,是那個名叫“魅影”的第二人格。
“靳廷?”她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又喚了他一聲。
男人的黑眸,目光緩緩的落在她小臉上。
白橘默嚥了口唾沫,心底閃過一絲驚慌,可很快鎮定下來,“你的傷口在流血,我讓徐助理去買碘酒和包紮用的東西,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轉身,剛想出去叫徐助理去附近藥店買醫用藥品,纖細手腕,被那隻染着鮮血的大手,緊緊扣住。
白橘默回眸擔憂的看他,男人薄脣裡只吐出兩個字,“不用。”
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抽開了他的手,將他的大手攤開來,便看見掌心中那道劃的很深的傷口,像是酒瓶上的玻璃碎片劃傷的。
眼圈,微紅,她咬了下脣,語氣心疼又責備的道:“流了這麼多血,還不用包紮?厲靳廷,你不疼的嗎?”
“我沒事。”
迴應她的,只有風輕雲淡的三個字。
白橘默抿了抿小嘴,將眼底的溼意忍了回去,轉身出了審訊室。
徐錚走過來問:“太太,BOSS怎麼樣了?”
“他手受傷了,徐助理,麻煩你去附近藥店買點消炎和包紮的醫用藥品回來。”
“好,我這就去。”
等徐錚買了醫用包紮的東西回來,白橘默拎着藥店的袋子,進了審訊室,坐在厲靳廷對面,拉過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眼前,低着小腦袋,認真的幫他清理傷口。
傷口劃的很深很深,所以流了不少血,男人修長的指尖都泛着蒼白。
一向強大的厲靳廷,也有流這麼多血的時候,白橘默心底一軟,那氤氳的眼底,便匯聚成淚珠子,一顆顆砸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他手心裡。
厲靳廷的眼底,有一絲波動。
白橘默仔細的幫他包紮好傷口後,頭頂上方忽然響起一道清冷男聲:“你出去吧。”
她險些以爲自己耳背聽錯了,擡起水漉漉的眸子,茫然的看着他。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白橘默咬脣,“我不走,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我從沒想和孟浩聯手對付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未來更不可能。”
厲靳廷就那麼深深的盯着她,那麼清寒的目光,那麼毫無波瀾毫無情緒的眼神,像是將她生生的推出了一丈之遠。
可她根本不明白,厲靳廷的失常反應,根本和孟浩無關,僅僅是因爲在他眼前的女人,是她。
男人的薄脣,緩緩啓合,冰冷的沒有一絲情緒,“白橘默,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聽明白了嗎?”
還纏在他大手上的小手,微微一顫,那水眸裡掉出來的眼淚,也分明顫抖了下,她翕張着脣瓣,不解又委屈的看着他。
她……做錯什麼了?
該解釋的,她都解釋了,他在生什麼氣?
她還坐在那兒,厲靳廷深吸一口氣,似乎忍無可忍了,黑眸如深潭一樣深不見底的冰寒,“出去,聽懂了嗎?”
那雙小手,被他嚇得,遲疑了下,清秀眉心,皺的更深。
厲靳廷這突如其來的失常,令她不安至極。
“你……你是魅影?”
“白橘默,不管是厲靳廷還是魅影,現在都不想看見你。”
傷人至極的話,就那麼脫口而出。
男人眼底,劃過一道隱忍的劇烈痛意。
而那雙小手,纖白指尖狠狠一抖,小臉,煞白。
厲靳廷對她的討厭,出於哪裡,她如果還不清楚的話,就太過遲鈍了。
她將嘴脣咬的快破了,終於緩緩起身,“好,你一個人待會兒,如果……如果有什麼事情,記得叫我。”
白橘默失魂落魄的出了審訊室,而裡面的厲靳廷,備受煎熬的也好不到哪裡去,內心兩種聲音在撕扯,歇斯底里叫囂着,他不敢保證,魅影會不會再次被激出來。
而坐在外面長椅上的白橘默,微微垂着小臉,問:“徐助理,靳廷什麼時候能被保釋出來?”
“我們派去的律師,已經去和對方的律師去談判了,應該很快就能保釋出來。”
白橘默點點頭,小手揪着裙襬,小臉上情緒失落。
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在胡思亂想着。
厲靳廷,會不會不要她和寶寶了?
白家和厲家的那道仇恨,只要一天不跨越過去,這個隔閡就會一直存在。
之前,是她大意了,以爲厲靳廷的第二人格只要不發作,控制住了,就會一直安安穩穩的,可她現在才明白,她不過一直在自欺欺人。
厲靳廷心裡的那道坎,從未都沒有消失過,他心裡的陰影,也從未離開過。
小手,下意識的探上小腹。
厲靳廷會不會現在覺得,她肚子裡這個屬於他們的孩子,是孽種?
神思正遊離之間,局長深夜趕了過來,對一羣手下指責,“你們怎麼關着厲先生?還不趕緊放出來!”
那幾個小警察,一愣,有些爲難,局長,被打的那一方不肯鬆口,要是就這樣放了厲先生,恐怕……”
“恐怕什麼?!快去開門,請厲先生出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霍首長是厲先生的摯友,你連霍首長都敢得罪了?!”
霍首長……
那幾個小警察,反應還算利索,立刻去開了審訊室的門,請出了厲靳廷。
霍首長,厲靳廷的生死之交霍北寒,國家軍隊最高等級的軍政主官,政商黑三界,都要忌憚這個名字。
霍北寒的名字,常人不敢輕易提起,提起時,也是面帶懼色的。
今晚厲靳廷的事情,能驚動霍北寒那麼大的官,只能說明,這兩個人關係匪淺。
北城警局的小局長,怎麼敢得罪這兩個大人物?
厲靳廷安然從審訊室裡出來,白橘默也從一邊的長椅上起身,泛着水汽的眸子,慌張的擡眸,撞進他深寒的黑眸裡。
男人穿着黑色襯衫,襯得清峻臉龐素白,冷肅。
他邁着長腿,走到她面前,只情緒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徑直出了警局。
白橘默愣在原地,直到徐錚叫了她一聲,“太太,走了。”
白橘默才慢吞吞的擡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