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你配得到一個晉級名額。”
修長的757即將降落,宋亞依然專注於伏案工作,看各種報表,籤各種文件,打理生意,電視頻道一般也鎖定在旗下的ACN或者ACE臺。
正好播放到ACE臺的街舞大賽往期精彩剪輯,前妻在評價一位剛結束表演的選手。
聽到前妻的嗓音,宋亞停筆,偏頭看向電視機。
“謝謝,謝謝!”
一名中等姿色,大約二十七、八歲的白人熟女在臺上開心地連連道謝,畫面一轉,給到在後臺蹲着摟住兩位小女孩的拉希達,應該是選手女兒的小女孩們立刻高興地直拍手,拉希達也共情地一同露出緊張又開心的神色。
“值得?爲什麼?”
但好像其他評委有不同意見,毒舌人設立得很穩的亞當山克曼說:“她剛纔就像喝醉了酒。”
“我沒有喝……”選手在臺上可憐兮兮的辯解。
“那是比喻!”亞當山克曼的話引發觀衆鬨笑。
“跳得還不錯啊,她是名又辛苦又有愛心的單身母親,我們應該給她更多鼓勵。”前妻可能有點同病相憐,繼續給予支持。
“看!我們欄目的名字叫……”
這種情緒化的理由可打動不了亞當山克曼,他衝舞臺上方的一行大字母比劃,“街舞大賽!”
評委意見一比一,兩人看向MC Hammer。
MC Hammer思索了一會兒,轉播同時給他的臉大特寫並配上懸疑劇式的音樂。
選手也在臺上捂嘴等着,緊張得淚光閃閃。
最後,MC Hammer言簡意賅地作出決定:“淘汰!”
一錘定音,現場觀衆有人發出遺憾的聲音也有人鼓掌,拉希達在後臺開始安慰倆當場傷心哭泣的小女孩。
前妻立馬錶露出不高興,努起嘴擡頭看天,拿鼻孔懟鏡頭,應該在翻白眼。
“嘿嘿……”
宋亞其實知道點前妻在當評委時的表現有點不討電視觀衆喜歡,毫無掩飾的情緒表達被很多人認爲過於自我中心,擺DIVA的譜,而且專業能力不足。
亞當山克曼很珍惜、享受這次機會,MC Hammer腦子又一根筋,兩位舞蹈大師無論資歷、江湖地位都夠,不太可能慣着她。
但是……算了,她自己玩得開心就行。
這段時間宋亞選擇留在洛杉磯浪,一方面固然是因爲那邊的溫柔鄉太舒服,另一方面也是在躲前妻,她經常來芝加哥錄節目,而自己這邊要照顧到官宣女友艾米的情緒和輿論壓力,回去如果引爆修羅場,對她和艾米都不好。
而且他不想過多爲艾麗西亞競選庫克縣州檢察官站臺,省得刺激到戴利王朝,能躲在外面就躲在外面,反正艾麗西亞勝選已經穩了。
其實還能多在洛杉磯賴皮一陣子,但一個小小的心理問題令自己不得不動身回程。
簡單來說,就是A+唱片總裁琳達和大都會發行公司總裁丹尼爾、迪士尼唱片終於定好了四專的新宣發策略。
MJ單飛三十週年演唱會聲勢太大,幾乎搬空了半個米國歌壇,光九月七號第一場的表演嘉賓布蘭妮現在的號召力就‘萬夫莫敵’,哪怕當天MJ只邀請她一位嘉賓,演唱會票房和轉播收視都有保證,布蘭妮現在就是有這麼紅。
那麼本方用類似活動別苗頭就沒絲毫操作性了,一是怎麼也難正面擊敗MJ方,二是MJ在發專之前的宣發從來都是頂着業界天花板的超大手筆,他的演唱會質量也是,自己現拉人、籌備演唱會的話,時間也不夠了。
於是丹尼爾出了個主意,既然聲勢上短期難有辦法反超,那麼就和MJ比格調,他認爲自己有一個優勢是MJ完全無法對抗的,就是高大上的交響音樂的創作、指揮能力。
正好夢之安魂曲已經開機,配樂工作可以進行了,自己被槍擊時天啓的那首交響樂……也到要把它錄製出來的時候了,迪士尼唱片會找ABC臺進行全程跟拍,然後製作出一部短紀錄片,在MJ的三十週年演唱會之前釋出,這就是丹尼爾口中所謂的‘以格調取勝’。
但宋亞這邊出了問題,他很快發現,當在腦子裡調出那首純音樂扒譜時,總會回憶起當時被槍擊的場面,再聯想到那名主要槍手崔佛以及幕後勢力仍在逍遙法外……
扒譜又是需要反覆‘播放’重溫那一幕的,自己的這個心理障礙使工作總是斷斷續續,而且心頭會縈繞一種致鬱的情緒。
所以他要回來,提前和芝加哥交響樂團合練,把夢之安魂曲的配樂一道弄出來,他感覺人多時會好一點,起碼比自己獨自對着五線譜絞盡腦汁受折磨好。
正好艾米會留在好萊塢,爲那部‘成長教育’做開拍準備。
還有一些其他工作……
‘道瓊斯指數今日再度跌破萬點……’
隨手拿起遙控器換到ACN臺,財經主持人正在播報股市行情,受安然公司暴雷的影響,紐約股市又將近四個月的小幅回補跌光了,納斯達克指數也重回兩千點以下,直奔一千八而去。
“哎……”
宋亞微微嘆氣,按理說能源巨頭們作爲象黨現政府的基本盤,他們應該會出手拉安然一把,但很難判斷具體時間點。
“Boy。”艙門打開,老麥克遞來一把傘。
“嗯。”
芝加哥在下雨,宋亞和老頭互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拍了拍消音器的胳膊,纔出艙,將傘撐開。
大中午的芝加哥,天空已陰沉如夜,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到傘上,宋亞舉目看向接機車隊,高地莊園的安保主管正坐着輪椅等在車頭前,他身後跟着的也都是着裝一致,黑衣打着黑雨傘的保鏢。
“你在車裡等就行。”
宋亞扶着把手走下登機梯,和自己家中的安保主管客氣。
“嘿嘿。”
這位替自己擋過車禍斷掉雙腿的黑人笑了笑,回頭示意保鏢打開車門。
宋亞又按了按他的肩膀,鑽進車內。
車隊很快駛離機場,宋亞看向後視鏡,安保主管帶着兩輛車依然等在雨中,老麥克和消音器提着行李走到他面前。
“亞力!”
當車隊開進高地公園時,雨已經很大了,蘇茜姨媽在高地公園家中等着,懷裡抱着自己和艾米的兒子維拉斯。
“蘇茜。嚶嚶嚶,我的小維拉斯……”
宋亞逗弄起了可愛的兒子。
“象黨好像對我們的速度不滿意,他們不想等到年底……”
晚上,斯隆來訪,她說:“通過利特曼的關係又催過我一次,目前還不知道他們打算如何行動。”
“戈登已經在聯絡哥倫比亞特區和他老家的政治關係,爲明年中期選舉挑選從政的首站,這種事不可能保密,象黨應該能聽到消息吧?”宋亞反問。
“也有可能象黨在借題發揮,畢竟戈登從主播臺換到國會山……這個結果他們可能沒事先想到,但不會對我們的這一解決方案感到有多舒服。”
斯隆笑道:“他們很可能接受不了,認爲我們在玩小聰明。”
“他們最好不要貪得無厭。”宋亞冷冷回答,“我的退讓不是無底線的。”
“當然。”
斯隆拿開桌上的一疊文件,露出下面的五十刀。
“呵呵,哈莉都值一百……”
宋亞正好借題發揮,抄起雙手錶示我吃醋了!今天拒絕服務!
“你值多少自己心裡沒數麼?”斯隆翻了個白眼,作勢將錢拿回去。
“Mimi!”
兩人正在僵持,外面響起蘇茜姨媽的大嗓門,前妻到了。
宋亞只好遞給斯隆一個抱歉的眼神,迎出書房。
“氣死我了!亞當山克曼總是和我對着幹!”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前妻風風火火的見面就告狀,“不讓我挑中的選手晉級!”
“街舞大賽規矩就是這樣嘛……嗷!”
宋亞正解釋着,胳膊就捱了她一巴掌。
“哼!你看重播了沒?”前妻這時纔看到了蘇茜懷中的小維拉斯,沒有多做表示,但又狠狠擰了一把男人。
“看了一點,我不方便干涉……Mimi,除非他們故意搗亂。”
“屁!你給節目組打電話!”
“不打!”
“你!氣死我了!”
宋亞靈活地躲閃摟頭蓋臉的各路攻擊。
凌晨,外面大雨滂沱,而臥室內已被弄得凌亂不堪,宋亞和前妻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呼呼大睡。
“嘔!”
同時間郊外的一處墓地,消音器撐着鐵鍬從口剛掘開的新坑裡爬了出來,然後摘下矇住口鼻的黑色方巾,彎腰乾嘔不止。
“小點聲!”在遠處望風的安保主管壓低嗓門警告,但很快聞到了坑裡散發出來的難聞味道,也立刻捂住鼻子。
只有老麥克毫無反應,老頭打着手電小心翼翼爬下深坑,現場就他們仨,全身已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坑前立着的墓碑上只有一個簡單的人名:‘麥克·湯利’,生卒年一概皆無。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月底,宋亞已經開始和芝加哥交響樂團合練,夢之安魂曲逐漸成型,有模有樣地在練習室裡響起。
樂團音樂總監巴倫博伊笑吟吟地站在一旁,邊壓陣邊看着已經汗流浹背,T恤背後露出V型汗漬的愛徒。
ABC臺的一個攝製組成員安靜地在角落裡照應着攝影機。
手中的指揮棒上下飛舞,宋亞腦海裡又回憶起被槍擊時的那一幕,直撲眼前的奔馬,馬沃塔在遠處的呼號示警,悍匪崔佛槍口的火光……
他甩甩頭,閉上雙眼,全身心的沉浸入音樂中,汗水順着鬢角流下。
當音樂戛然而止,現場先沉默了會兒,然後響起熱烈的掌聲。
ABC攝製組成員們已經完全折服在這位白手起家鉅富兼音樂天才的個人魅力下,發自內心鼓掌,目光無比崇拜。
“謝謝。”他睜開雙眼,禮貌地向樂團成員和攝製組道謝。
然後看到了巴倫博伊身後的斯隆和老麥克。
“APLUS先生……”
“請稍等。”
他笑着婉拒ABC臺記者的採訪,然後和巴倫博伊打了個招呼,出門和斯隆與老麥克找了個僻靜處。
“我們比對了麥克湯利的DNA,應該可以確認,被FBI擊斃的那個人並不是他。”老麥克說。
“所以……麥克湯利還活着?”宋亞擰起眉頭。
“非常有可能,作爲紐約科倫坡家族的外圍份子,和彼得名單上那個FBI三人組中,涉嫌過與科倫坡家族權錢交易的安德烈桑切斯應該打過交道,而當天用狙擊槍擊斃他的恰好又是三人組中的戴夫諾頓,還偏偏打爛了臉……天底下沒那麼巧的事。”
老麥克說:“麥克湯利是槍手的大腦,他如果活着,那應該在FBI的某個證人保護計劃中,改頭換面繼續生活。”
“嗯,繼續查下去吧。”
宋亞點頭,又問斯隆:“你那邊呢?”
“朱利安尼指派了一位紐約市府特別檢察官,正在悄悄調查萊爾科恩案,他們的重點似乎是ACN臺那個萊爾科恩逃出國的假消息是否牽涉到你在做空維旺迪環球期間的違規行爲。”
斯隆說:“FBI三人組中的史蒂夫海因斯好像也在配合調查。”
“這幫該死的傢伙還真囂張!以爲我真的不會再追究槍擊那件事了麼?”
看來那幫人就是要自己死,蟄伏那麼久,現在又開始行動了,宋亞惡狠狠一掌打在窗戶上,外面依然風雨交加,雨水順着玻璃如瀑布般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