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請。”
伊萊在門口等着，他有些焦慮地搓着手，把宋亞領進大樓裡，沒有進主電梯，而是拐個彎推開扇門，彼得正雙手插着口袋，獨自站在一個貨運電梯口前低頭沉思。
“APLUS。”他看到宋亞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指了下伊萊就打開電梯走了進去。
“你也在外面等。”宋亞讓老麥克和伊萊呆在一起，隨即也跟入電梯。
“我們就在這談。”
彼得把門關上，直接按下最高樓層的按鈕，老式貨運電梯開始帶着哐哐的金屬異響運行，噪聲非常大。
宋亞知道州檢察官先生此舉應該是爲了防止自己身上暗藏竊聽器，事情走到這一步，大家既要精誠合作也不得不開始互相防備了，很老道的做法。
“彼得，那邊進展如何？”兩人只能湊近說話。
彼得隨意靠着轎廂，“FBI暫時還沒有將探長被殺案擺上檯面提告，他們蒐羅了很多四位衝鋒隊員早年的犯罪嫌疑，芝加哥警局內部絕對有他們的人，以後我們一切都要更謹慎，你也要注意。”
“我知道了。”彼得已經衝鋒在前和FBI正面對抗了，現在兩人互相之間都很坦誠，宋亞點頭，“所以FBI還沒有取得關鍵突破對嗎？”
“不一定。”
彼得搖頭，“肖恩，在紐約招了很多，衝鋒隊在你和你妻子的竊聽案中扮演的角色，還有他和維克等人以前的一些違法行爲，目前警員和消防員工會的援助律師已經在紐約見到了他並順利代理，我會盡量把他拉回正常的軌道。”
“兩位知道比較少的衝鋒隊員正在走保釋程序，應該很快就能結束羈押，他們在FBI拿出肖恩招供的證據後也沒堅持住，在被洛克哈德和加德納律所代理到之前交代了一些事情。”
“現在最麻煩的是維克，他找了一位獨立執業的律師塔肖妮代理自己，現在似乎對被保釋出獄沒有興趣，他寧願暫時受FBI的嚴密控制……”
宋亞默默聽着，臉色也隨之越來越嚴肅，“維克想自保？”
“肯定的，維克是個很狡猾的傢伙，相較FBI，他現在更怕我們爲了脫身而對他不利。”彼得點頭，“不過暫時也不必過於擔心，目前我們可以通過塔肖妮和他談交易，維克也只是在利用FBI，他自己應該很清楚他自己在探長被殺案中扮演的角色，他不會那麼天真去妄想從FBI那拿到滿意的認罪協議。”
“如果維克反咬我們呢？”宋亞問出自己最擔心的事，“維克他們不至於讓FBI如此大動干戈的吧？”
“有這種可能，但目前我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彼得正說着，叮的一聲，貨梯緩緩停在了一個樓層，門打開，艾麗西亞弗洛克出現在兩人面前，“抱歉，開會能加一個嗎？”她冷着臉不等回答，直接走了進來。
“艾麗西亞，我們在聊正事。”彼得無奈地對宋亞打了個抱歉的眼神，對妻子說道。
“你們兩個殺人犯。”
貨梯重新開動，艾麗西亞激動的也湊過來，用壓低的嗓音激動的說道：“你們知道你們自己都幹了些什麼？！”
宋亞抿抿嘴，沒有給任何反應，這種時候他可不想跟女人談論道德問題。
“我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良心的事OK？”
夫妻倆爭執了起來，彼得不耐煩的說道：“誰知道維克那傢伙會突然發瘋去殺FBI！”
“維克以前只聽你的，而且他現在脫離你的控制了！”艾麗西亞說道：“即使FBI被殺與你們無關，但維克那時候正在執行你們佈置的任務，錫那羅亞的死……”
“錫那羅亞是個殺人狂，他是個瘋子！殺這麼一個人我毫無負罪感，艾麗西亞。”彼得爭辯。
“那他也有接受司法審判的權力，而不是被你們執行私刑。”
艾麗西亞看向宋亞，“別裝成個沒事人一樣，彼得已經對我陳述過你們的交易。”
宋亞心中非常不爽，看向彼得。
“她也是你的律師APLUS，我這種時候也需要有個信任的律師協助想清楚一切相關隱患，我們可以信任艾麗西亞，雖然我們還在分居……”彼得解釋了一下。
“艾麗西亞，你聽我說……”
宋亞感覺需要從道德上說服這個女人，“正如彼得剛纔說的，我的那個歌迷是不可預測的瘋子，哈林區夜店殺人案、康普頓電臺殺人案，他根本不懂，越殺我的敵人，我自己就被他拖累得越深。”
“你可以和警方合作指證他，他會受到法律的懲罰。”艾麗西亞說道。
宋亞深吸一口氣，“如果那樣，我自己也就別想在嘻哈圈混了。”
“所以你倆合謀殺人還是爲了自己的利益，你需要維持光鮮的事業，彼得和維克需要你的錢。”艾莉西亞又質問。
“艾麗西亞，別這樣……”彼得無奈地說，對他老婆看上去也沒好辦法，都一樣，來談的正事也被帶偏題了，“起碼小聲一點。”
“對不起。”艾麗西亞雙手抱胸，微微往前站了一點，“現在你們還把我給扯了進來！”
“你以爲呢？你以爲你怎麼順順利利開這家律所的！？”
一向以成熟政客面貌示人的彼得情緒也激動了起來，“沒有我搞定威爾加德納那個小白臉，沒有APLUS帶給你的生意，你以爲你一個三十歲才重返老本行的四年級律師能開自己的冠名律師事務所！？”
“哈哈，我爲什麼會重新去當律師你最清楚彼得，如果不是你……你背叛我們的家庭，去找妓女還被記者拍了照！我需要在你因腐敗入獄後獨自扛起家庭的重擔嗎！？”
夫妻倆直接開始吵架。
“我錯了，我錯了，我已經真誠的，無比卑微的請求你和孩子們原諒我，我做了很多試圖挽回你的事，但現在！我們不是談這個的時候！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是FBI的注視，我有麻煩，而你……你這家靠我的政治能量建立的律所也一樣，別虛僞的裝作你能置身事外艾麗西亞！”
彼得的話突然令宋亞心底升起惺惺相惜之感，唉，偷吃過就別指望女人吵架的時候不抓這個把柄……
“所以呢？所以我現在成你們的同謀了？”
“我沒這麼說！”
兩人吵着吵着開始吵到孩子的教育、彼得母親，也就是艾麗西亞的婆婆傑姬怎麼怎麼幹涉兩人的生活上去了。
即使是殺人不眨眼，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政客也逃不掉普通人的煩惱啊，宋亞心裡默默的想。
貨梯轟隆轟隆的，他感覺自己就是個電燈泡，“呃，不如我先出去，等你們……”他插嘴提議。
“不，不用APLUS，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今天就必須把這件事談清楚。”
彼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冷靜一點好嗎？艾麗西亞。”
“除非你們給我一個指使維克殺錫那羅亞的合理理由。”艾麗西亞又糾結回了這個事。
“艾麗西亞，聽我說……”
宋亞看着她和朱莉安娜瑪格麗斯肖似的臉龐，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晚……忽然有些忘了要說什麼。
“說什麼？”艾麗西亞問。
“錫那羅亞威脅到了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底線。”
宋亞儘量用平靜的語調陳述，“你知道我和一位電影女星有個私生子，錫那羅亞去找到了他們在洛杉磯的住處，你也知道他殺害過告密者AK全家……那瘋子很可能在爲以後對我全家動手做準備，所以，我必須先發制人。你能理解嗎？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發現一個黑幫份子在打探你的兒子女兒住在哪裡，在哪裡上學之類的情報，你會怎麼做？”
“真的？”艾麗西亞問。
“事情都這樣了我還有必要編造故事嗎？”宋亞說：“你不會真的聖母到認爲那個連環殺人狂罪不至死吧？”
“那倒沒有，如果他威脅到了我和彼得的孩子，我想我的反應也會很激烈。”艾麗西亞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我能理解你了APLUS。”
“那就好，我們還是聊回正題吧。”宋亞鬆了口氣。
“對了，還有，維克爲什麼要殺在場的FBI探員？僅僅是因爲他要完成你們交待的任務？他那種人難道不會再另外想辦法？”艾麗西亞繼續偏題。
“誰知道呢，現在能確定就是維克殺了FBI探員嗎？”宋亞繼續裝，他可不能讓彼得知道自己早就從親眼目睹的老麥克那裡得知了真相，“也許是FBI栽贓。”
“應該就是維克乾的。”
彼得也不可能想到懷疑這方面，他唏噓地說道：“維克麥基雖然是黑警，雖然在街頭幹了很多利用衝鋒隊爲自己謀私利的事，但他是那種……那種特別愛警員這一行，也對打擊犯罪很有熱情與使命感的人，他貪的那點錢財和他打擊過的罪犯比起來不值一提。”
畢竟共事多年，彼得比自己要了解維克得多，“他很有警隊榮譽感的，而且性格衝動，那晚FBI的人對他和芝加哥警隊多次出言譏諷，他那種人脾氣一上來大統領都敢殺，加上急於拿你的賞金爲孩子治病……當然，我事前還承諾過提拔他，他本來好多年前就該被提拔了……”
剛纔艾麗西亞進來後的爭吵也有些正面作用，三人現在索性都把話說開了，更加坦然，“他是一年年黑化的，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如此。艾麗西亞，你出來工作後你也應該能體會，想真的幹出點成績沒那麼容易，不，太難了，這社會不是我們在大學裡憧憬的那麼浪漫。正義也不一定會準時降臨，警隊預算有限，如果警員的所有行爲都嚴格按正常程序，那麼明知某個人就是毐販也很難拿到充足的證據逮捕對方，即使逮捕，也很容易被爲黑幫服務的大律師脫罪，所以衝在街頭最一線的衝鋒隊必然會使用些非常規的手段，我們警局高層也需要對維克這種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擊犯罪沒那麼容易，特別是毐品犯罪，毐犯們本來就是些極其狡猾並有錢甚至有相當社會資源的亡命之徒，從阿爾卡彭時代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國稅局，他還能繼續風光下去，當時國稅局也沒有嚴格遵守程序……”
“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麼做？”艾麗西亞問道。
“自保。”彼得看得很清楚，“FBI很護短，他們不會對自己人的死善罷甘休，所以我們要立足於自保。維克很聰明，也對自己夠狠，他用自殺給我們介入幫忙創造了機會，但博弈各方的利益是隨時處於變化中的，我們介入了，保守白人媒體介入了，工會介入了，那麼FBI就被動了，維克反而可能利用FBI的被動撬開一點點和他們達成認罪協議，出賣我們的機會……”
“我們要繼續穩住他。”宋亞點頭，再妄想繼續殺人滅口已經不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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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只要我們不讓他感覺到危險，他肯定還是傾向於和我們配合。這時候我們千萬不能刺激他，你會繼續給醫院捐錢的對嗎？”彼得問。
“會的，醫院高層那邊？”宋亞反問。
“這種利益輸送他們見多了，他們知道怎麼應付，我對他們不擔心。”彼得說：“我擔心的是肖恩，現在只有他是不安全因素。”
“既然維克現在處於有利態勢，那我們可以把殺FBI探員的罪推到肖恩頭上嗎？”艾麗西亞突然問道：“他當時也在現場對吧？”
媽的還是女人狠啊，宋亞看向她。
“FBI知道是誰殺的，他們的探員經驗足夠，還有測謊等一系列手段，其實說白了，偵辦老手心裡應該早就有非常接近事實真相的判斷了，現在無非是怎麼拿到充足證據，以及他們胃口有多大，想牽扯進多少人的事。如果打算讓他們接受這個說法，那還是要走高層路線。”
維克說道：“這個案子是弗里斯親自督辦的，不搞定弗里斯我們永遠也別想擺脫FBI。”
“那太難了。”
搞定一個象黨出身，又是驢象兩黨折衷推上臺的FBI局長？宋亞沒任何想法，戈爾和安德伍德那種地位的政客都不一定能搞定。
“那就只有帶病運行了，我們必須一個陣地一個陣地的爭奪，把這個案子拖成個爛攤子，等肖恩維克他們陸續安定下來，我指的安定是進入經年累月的法庭攻防，直到弗里斯放棄將案情擴大化，直到把案子僅限制在追究殺死探長兇手的這件事上。”
彼得也暫時沒有搞定弗里斯的辦法，他說道：“起碼得拖到年底我當選州長。APLUS，我這邊打探到了一些FBI可能已經掌握的證據，我們得密切合作，斬斷他們悄悄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