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公孫瑤沒想到的變數便是這天。
海浪隨着烏雲一同翻滾,天際傳來一陣陣雷鼓聲。
公孫瑤在船上蹙眉,這是要下雨啊。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擔憂,看向扶蘇小舟的方向。方纔她言小舟翻船,可別真的翻了。
“公子,您還是到王上那兒去吧,眼看就要下雨了。”伍椒也同扶蘇呂秋坐小舟,他朝扶蘇說到。
扶蘇看了一眼呂秋,對伍椒道:“那她呢?”
伍椒知道扶蘇放心不下,猶豫道,“公子把呂姑娘交給臣吧。”
呂秋在一旁冷哼了一聲,有風吹來,她攥了攥羣擺,“我不是小姐,沒有這麼嬌氣,公子去吧,免得王上責怪。”
扶蘇看着她,忽然嗤笑一聲。
“你說我帶你去會怎麼樣呢。”扶蘇冷不丁來一句。
呂秋顯然未曾料到扶蘇會出此言,她好笑道,“你別開玩笑了,王上聖船豈能是我能隨意上下的。”
話音剛落,天空霹靂一聲,海面隨即波濤奔涌,船身猛烈地晃動,呂秋不受控制地滑到扶蘇懷裡。她正想坐好,海面又涌動起來,呂秋和扶蘇的距離更近,她臉貼着扶蘇的衣裳,愣是沒反應過來,一道閃電和雷聲傳來,呂秋又被驚到,下意識閉上眼睛,手順手抓緊了扶蘇的衣袖。
伍椒識趣地轉過臉。
扶蘇眉眼帶笑:“我不在你抓着誰啊?”
呂秋趕緊從扶蘇懷裡掙脫出來,臉上微微泛紅。
“行啊。”她也跟着頂嘴,“你要是想帶我去也可以,反正是公子的命令。王上責怪也與我無關。”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扶蘇領着呂秋離開小舟,登上了嬴政的寶船。下舟時扶蘇拿出一把傘,呂秋瞥了一眼,和她上次燒掉的幾乎一模一樣。
呀,原來是批量生產的,不知道送過多少人呢。呂秋看着扶蘇緩緩打開傘,雨滴沿着他的衣袖流下,悄悄想道。
呂秋移開目光,扶蘇便把目光落到她臉上,眸中深淵難測。
走到船前,因扶蘇是乘小舟過去,大船和小船便有高度距離,侍衛見是扶蘇,便拉着扶蘇上船。
扶蘇輕身上船後,像呂秋伸出手。呂秋把手放到扶蘇手心裡,另一隻手抓着船身,扶蘇一拽便把呂秋也拉了上來。
“王上有令,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寶船金碧輝煌,就算是在船上也不失王家風度。侍衛拉出長矛,攔住呂秋的去路。
呂秋看着明亮的內閣,低下頭來。
眼前的世界,幾步之遙,如隔萬里山河。
終究是十里宮闕,萬里隔閡。她從明堂上跌落谷底,再次仰望也無能爲力。
扶蘇低了低眉。
“你在這裡等我。”他緩緩道。
他不能帶着呂秋見父王,他知道什麼是兒戲,什麼是正事。平時父王不在,他就是天,可以容忍呂秋的一切。
但是現在不行,比他更大的天頂在他的頭上。
“兒臣參見父王。”
扶蘇走進寶船殿內,跪下行禮。
“起來吧。”嬴政正在賞畫,他擡手示意。
“是。”扶蘇站起身。
“聽聞你的船出了問題。”嬴政品了一口茶,悠揚聲道。
“是。”扶蘇應道。
“船上的人沒事吧。”
“回父王,沒事,不過一些小縫隙,有些不穩罷了。”
嬴政低嗯了一聲,良久緘默。
他收起畫卷,眼神冷意凜然。
“門口是不是有人啊。”
扶蘇心咯噔了一下,低聲應道:“是,那是呂秋,公孫瑤的婢女。”
“嗯?”嬴政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事說來話長……”想到公孫瑤和呂秋的各種淵源,扶蘇就頭疼,“兒臣暫時收着呂秋……”
意外的,嬴政勾起脣角,頭上的冠冕搖擺,他擡起袖子指向門口:“讓她進來。”
扶蘇眼神微愣一秒,心裡涌上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低頭作揖:“是。”
站在門口的呂秋正百無聊賴看着海面,突然門被拉開,她看見扶蘇的臉。
“怎麼了?”呂秋小心地問道。
扶蘇神色凝重:“父王要見你。”
呂秋瞪大眼睛,心漏跳了半拍,攥緊了衣袖:“爲何? ”
扶蘇緩慢的搖了搖頭,進入殿內。
呂秋趕緊加快腳步跟上,因緊張心裡不住地跳,每前進一步氣壓就加重一分。
呂秋莫名佩服起剛入宮內同王上辯解的自己,她暗暗給自己鼓氣,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慌張。
“奴婢拜見王上,王上萬歲萬萬歲。”
進入殿內,扶蘇走到嬴政身邊,呂秋一人跪倒在地上,形勢肉眼可見。這一回,扶蘇不可能再護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