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的煙又一次燃盡, 騰騰煙霧中，楚洛遲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對面女人的臉上。
她端着一杯茶倚在沙發裡，姿態慵懶而優雅。
他不說話, 她亦不言語, 就那樣噙着笑回視着他, 臉上盡是閒適淡然的表情。
他知道她在等。
將煙用力的摁滅在菸灰缸裡,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開口：“堇歡, 收手吧。”
她輕笑出聲，似是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做什麼了？”
楚洛遲目光復雜的看着她, “你做了什麼，難道還要我告訴你嗎？”
很多事查起來太過容易, 又或許是一開始她就沒打算隱瞞自己是背後推手這件事, 所以當證據擺在他面前後, 儘管意外，但更多的卻是意料之中。
堇歡收起臉上的笑容, 神色裡多了一絲冷凝，“所以你現在是來找我興師問罪了？”
“你會毀了她！”
“毀了她的是你！”
“將她帶進這個漩渦裡來的是你，我只是把真相告訴她、讓她認清現實，對比對她有所隱瞞多加利用的你，我做的可差遠了！”
楚洛遲的臉瞬間變得陰沉可怖。
堇歡看着他, 放緩了聲音, 像是開導又像是誘哄, “洛遲, 正如你所說, 收手吧，你怨我公佈了那段視頻, 可我也是爲了你好，我是想讓你看清那個女孩子是什麼樣的一個人。這邊賴着你不放，那邊又吊着盛允夜，這種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什麼值得培養的？白白浪費了……”
他不耐的打斷她，“蘇末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不是？”堇歡瞪着他，簡直覺得有些可笑，“你現在已經這麼信任她了嗎？信任到證據就擺在你面前，都可以視而不見嗎？”
楚洛遲目光沉沉，“我不是信任她，我是瞭解她。”
水杯被重重的放下，過大的力道使得裡面的水都潑出來，在桌面暈開一片水漬。
堇歡的眸子裡如落了一層霜，那般寒涼那般銳利。“怎麼？現在是容不得我說她不是了是嗎？”
“她不是你的對手，也根本威脅不了你。”
她止不住的冷笑。“呵，你竟然和華屛說一樣的話。”
“她那天找到我，說蘇末不會成爲我的阻礙，所以勸我不要遷怒於她。明明我還沒有做什麼，你們卻統統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一個個全都向着她，對我卻是向敵人一樣防備着，你說你們這樣我會開心嗎？我很不開心。所以我就想：好啊，她不是你楚洛遲捧在手心的一朵嬌花嗎？那就讓我看看，這朵嬌花如若離了土壤、斷了枝幹，還能綻放多久。”
楚洛遲神色一凜，“你爲什麼就這麼容不下她？”
她反問：“你爲什麼就這麼護她？”
他神色微怔，沒有言語。
堇歡看着楚洛遲明顯帶着逃避的神色，只覺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那刺骨寒意直激的她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咬了咬牙，她逼自己問出來，“楚洛遲，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
車子平穩的行駛着，蘇末倚在後座，聽着從前面不斷傳來的低聲啜泣，終是掀開眼簾，頗爲無奈的喊了聲：“呂呂。”
哭聲戛然而止，本以爲她早已睡着的呂呂聽見聲音頓時手足無措，胡亂抹了兩把臉上的淚，也不敢回頭，啞着嗓子應：“哎。”
蘇末柔聲問：“我和Tom說下，讓你再回去星輝好不好？”
呂呂驀地擡眸，透過後視鏡望向她。
“還是說你想留在HG傳媒？HG的話，是會比星輝要好一點，我想華姐也一定會關照你的……”
“末末！”呂呂惶然的喊了一聲，“你別這樣說，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蘇末靜默片刻，擡眸看向她，“可如果我離開這個圈子呢？”
呂呂怔怔的望着她，方纔才止住的淚又重新涌進了眼眶。
果然是真的。
在醫院的時候，她不經意間聽到了蘇桐姐和華姐的對話，蘇桐姐說想帶末末離開這裡，希望華姐能夠理解，她當時雖然很想衝出去問清楚，可她們兩人的神色都是那麼嚴肅而沉重，她到底沒敢再多問，現在聽末末這麼一說，便知道這件事是真的了。
“可是……”她哽咽着，有些語無倫次，“爲什麼呢？末末你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挺過那麼多難熬的時刻不就是爲了今天嗎？我們拿下了那麼好的資源、簽了那麼好的公司、以後只會越來越好，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選擇退出呢？”
“是因爲那些緋/聞嗎？我們都知道事實並不是那樣的，楚總他也一定會相信你的，只要你和他好好解釋，他一定會相信的！之前不也是這樣嗎？《聽見愛》拍攝的時候你和盛前輩被拍到，最後也解釋清楚了啊！”
蘇末苦笑了一聲，低低地嘆：“那不一樣。”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枚任人利用的棋子，天真到近乎愚蠢，對那個男人百般臣服惟命是從，可到頭來卻被算計的連心都不再是自己的。而父親的離世則像是那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徹底壓斷了她搖搖欲墜的希望。
以前爭也好算計也罷，皆因爲心裡還有着一抹執念，可當這抹執念也最終歸於塵土，還有何堅持可言？
況且，那個男人並不愛她。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本就十分可憐，若是還自欺欺人的糾纏不休，就更爲可悲。
她不想成爲那個可憐可悲之人，所以，與其留在這個泥沼中做無謂的掙扎，她情願抽身離開。
“可是……”呂呂擦了擦眼淚，有一種無比肯定的語氣說道：“我總覺得，楚總是不會同意你離開的。”
……
“你想都別想！”
那天他的反應還言猶在耳。
車子停下，蘇末回過神來，下了車關車門之際，衝呂呂勉強一笑，“所以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啊，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明白了嗎？”
待車子走遠，徹底看不見呂呂委屈而不捨的小臉，她才長長吸了口氣，慢慢的踱步上樓。
然而走到門口卻是頓住。
門口放着一雙程亮的男士皮鞋。
她怔怔的看了一眼，才斂了神色開門進去。
一推開門，就看到站在小小客廳裡的那個欣長高大的身影轉過身來。
蘇末將鑰匙放在置物架上，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是什麼情緒，“你怎麼會在這裡？”
盛允夜望着她看了好一陣，才道：“是你姐姐讓我進來的，她去上班了，讓我在這裡等你回
來。”
“不怕再被拍到嗎？”蘇末嘲弄的彎了彎脣，視線投向客廳裡那扇未拉窗簾的窗子，“這次再被拍到的話，新聞標題該怎麼寫？‘蘇末盛允夜幽會再添新證，孤男寡女閨房共度數小時’？”
她的話讓盛允夜不由得臉色微僵，“你是在生我氣嗎？氣我那天晚上跑來找你，還是氣我在機場對着媒體說的那句話？”
“我不是氣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該來這裡。”
他往前邁了一步，見她因他的靠近而退後，眼神黯了黯。
“自從那天被你趕出病房以後，這些天來，你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我知道我給了你很多壓力，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你說我不能來這裡，可是如果我今天不來，我都不會知道，你就要不聲不響的消失！”
眼睫微顫，蘇末擡眸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看着她驚怔的表情，盛允夜頹然的笑了笑，“所以，你確實是不想讓我知道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