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伴着一陣涼風，蘇末只覺眼前一黑，耳邊就傳來一聲巨響。
Tom的手重重的拍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而在他的手下壓着的, 正是最新一期的《娛樂週刊》。
“你自己看看！”Tom的臉黑沉的近乎可怕, 瞪着蘇末的雙眼裡除了怒氣, 還夾雜了太多的失望。
蘇末定定的看着她面前的那份報紙, 昨晚的那張照片佔據了報紙的整整一個版面。
其實她之前也曾幻想過自己登上頭條的樣子，可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演藝生涯的第一個頭條, 竟然是以這種方式登場，完全是……諷刺之極。
“蘇末, 我知道你最近因爲趕戲壓力很大, 也知道昨天你因爲失去那個代言而受到多大的打擊, 可是你再有負面情緒，也不該這樣胡來！”Tom焦灼的在原地轉圈, 無比無奈的攤開雙手：“你……你讓我怎麼說你？你竟然大晚上跑去酒吧喝酒！你要知道你是個藝人！而且你最近主打的是清純路線，可你竟然敢這麼放縱！你……”Tom越說越火大，最後手一甩，直接背過身去看向窗外。
蘇末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沉默的像一座雕像。
稍稍緩解了一下情緒, Tom再次回過身來。
“好, 我們就先把你去喝酒的事放一放, 我們來說說照片的事。”提到這個Tom剛剛纔壓下去的火就又要燃起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將手指點在那份報紙上：“我就想知道你昨晚怎麼和盛允夜在一起的？你有沒有想過和他被拍到在一起會造成什麼後果？！”
蘇末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緊。
“他是巨星！他的人氣甩你幾百條街！他的隨便一條新聞都能引起話題！我早就說過讓你和他保持距離，否則一旦和他扯上關係你就麻煩了, 看吧，現在麻煩來了！”
蘇末閉了閉眼睛：“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是麻煩？他那麼有號召力，或許我會……”
“或許你會紅？”Tom截下她的話頭，怒極反笑：“蘇末你是酒還沒醒嗎？你別傻了！哦沒錯，你是會紅，但是你知道是怎樣的一種紅法嗎？他的那些狂熱粉絲會罵死你，他們會把你說的一文不值，會指責你是借他上位！你之前塑造的形象會頃刻間倒塌，會有成千上萬的黑子來噴你你懂嗎？”
蘇末發泄的揉了揉頭髮。內心的那股煩躁和不安越來越強烈，“昨晚我情緒不穩定，跑去酒吧喝了點酒……遇到他……他說要送我我沒同意……”她細細的眉毛緊蹙在一起，有些無措的擡頭：“我不知道會被拍到，我也不想。”
Tom接觸到她隱藏着不安的眼神，在心裡重重的嘆氣。
其實這一天遲早會來，她第一部主演劇就和身爲天王巨星的盛允夜搭檔，本身就充滿了話題和看點，媒體們自然會挖空心思搞炒作，可現在關鍵是突然之間就曝出了同框照，還是大晚上，這就相當棘手了……
“我知道你和盛允夜不是媒體說的那種關係，但現在被拍到照片，不明內情的人只會相信報道，所以你今天停工一天，不要去劇組了，所有的事情都有我來處理，你給我好好的待在公司就好。”
蘇末看着Tom，欲言又止。
要她怎麼去跟他說，他馬上就不再是她的經紀人了。
還有，她都不敢去想，楚洛遲那邊知道被拍這件事後會怎麼樣。
***
果然就像是Tom所說的那樣，短短一個上午，網上猶如翻了天。
所有的媒體都爭相轉載那組所謂“深夜幽會”的照片，儘管照片裡兩個人並無什麼親密舉動，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處一處，又加之《聽見愛》這部劇正在熱拍，所以在很多人看來，都以爲蘇末和盛允夜是因戲生情，假戲真做了。
而就在各家媒體或大膽或小心的揣度着兩人的關係進行到哪一步時，盛允夜強大的粉絲團則是炸開了鍋，無比默契而團結的組成了一支大軍浩浩蕩蕩的殺來，將蘇末罵了個狗血噴頭。
罵她炒作無下限，罵她心機重，罵她白蓮花……鋪天蓋地的罵聲中，在路人眼中原本猶如一張白紙般的蘇末，迅速變成了“心機婊”。
合上筆記本電腦，蘇末將頭深深地埋進了雙臂。
網上的那些尖銳字眼，猶如狂風暴雨般將她席捲，第一次，她見識到了語言暴力的可怕。
而呂呂瀏覽着網上的那些抨擊和罵聲，越看越氣憤，終於忍不住回了一句：“他們只是單純的合作關係，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都是假的好不好！”結果不出一分鐘，就被一大羣言辭犀利的粉絲給圍攻了。
“哇，原來蘇末還有粉絲哎！腦殘粉好可怕啊好可怕！”
“替你家愛豆洗白也要動點腦子，你家愛豆之所以拿下女主角還不是靠潛規則？抱歉公交車我們不約，別想來禍害我們家阿夜。”
“表面上清純的跟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殊不知背地裡放蕩成什麼樣呢，你家愛豆這麼雙面你造嗎？現在還想借我們家阿夜上位，X！有多遠滾多遠！”
……
原本只是因爲氣不過想要澄清，誰知竟然幫了倒忙，看着那些人越罵越難聽，呂呂生生被氣哭了。
“你一個人在這裡哭什麼？蘇末呢？”
呂呂一聽到有人說話，立馬慌張的抹了眼淚擡起頭，卻看到纔出去沒多久的Tom站在面前。
“哦……”呂呂紅着眼睛低聲道：“末末一個人在練舞房……你不是去劇組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Tom深深地嘆了口氣，在座位上坐下來，“魏導他們已經看到了新聞，走到半路接到劇組電話說不用去了，我本來還想約那兩家平日裡與我們星輝關係不錯的媒體闢辟謠，誰知一個二個都藉口推脫……”煩躁的揉了揉頭髮，Tom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那難道就眼睜睜看着我們的蘇末被網上的罵聲搞臭嗎？！”呂呂氣的再次落下了眼淚，她將手機甩到Tom的懷裡，喊：“你看看那些人都是怎麼罵她的！她就算再堅強，也承受不了一而再而三的打擊！”
Tom盯着手機屏幕，慢慢的目光變得犀利。
片刻，他站起，將手機丟給呂呂，轉身走了出去。
光鑑照人的鏡子前，蘇末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同一個動作。
肢體已經感覺到了疲累，可她卻不敢停下。因一停下，那些鋒利的抨擊字眼就會全部涌入腦海。
汗水自額頭滑下，鹹鹹的，像極了淚水。
可她絕不會爲此而流淚。
“蘇末。”
身後的Tom喊她。
其實她早已在鏡子裡看到了他。停下動作，她轉過身，滿是汗水的一張臉上表情冷漠，隱隱帶着一種落寞的倔強。
“我有話對你說。”
“我有話對你說。”
兩人同時開口，俱是一愣。
半晌，Tom輕輕的嘆氣，“你先說吧。”
蘇末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不忍，她逃避了Tom的注視：“還是你先說吧。”
因爲心情沉重，Tom並沒有注意到蘇末的不自然，他點了點頭，沉吟：“我想了想，你的事交給公司處理並不理想，所以決定去找楚洛遲幫忙，他很看重你，應該不會對你不管不問。”
聽完Tom的話蘇末立刻就後悔了。
她真不應該讓Tom先說，在他費盡心思爲她處理爛攤子的此時，她卻要將他不再會是她經紀人的事告訴他。
“Tom……”蘇末頓了頓，擡眼回視對面的人，“你不用去找楚洛遲了。”
Tom皺眉：“爲什麼？”
“因爲……”
她有那麼一瞬間的說不出口。
可該來的總會來，也許這個時候說出來，最好不過。
“從今天起，你不用再擔任我的經紀人了。”
刻意疏離的語氣，換來了Tom錯愕的表情。
儘管能猜到些許，可突然間聽到這個消息，Tom還是有些無法接受。“所以你這是……要跟我分道揚鑣？”
眼眶突然一酸，蘇末聲音低澀：“對不起……”
好像除了這三個字，她說什麼都是徒勞的，甚至連對不起這三個字，她也覺得無比虛假。
其實她不就是那些罵她的人口中的心機女？當初費盡心思和楚洛遲有了交集，現在爲了自己的前程，她還不得不放棄曾經並肩前進的同伴。
Tom於她而言，不僅僅只是經紀人，還是良師和摯友。可如今，她卻要親手將他從自己的身邊推開。
“誰的意思？”Tom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
蘇末一哽，“我的意思。”
“新的經紀人是誰？”
“……華屛。”
沉默了半晌，Tom緩緩點頭：“好，我知道了。”
看着眉間藏着一抹失落的經紀人，蘇末終於再也裝不下去，她有些失控的嚷：“你爲什麼不罵我？！”
“你帶了我這麼久，可我現在卻要將你給踢開，我那麼勢利那麼忘恩負義，你爲什麼不罵我？！”
看着眼前慢慢的紅了眼眶的蘇末，Tom的心中五味雜陳。
他輕聲嘆：“蘇末，你不要拿這件事責怪自己，我確實比不了華屛，相信她一定會帶好你。”
蘇末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下來。
“Tom，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罪人。”她啞聲道，露出悲傷的表情，“我總覺得，我這樣做會遭報應的。”
“你在瞎說什麼！”Tom面露厲色，喝止她。
“雖然我對這個決定接受困難，但也不能否認你的這個決定是對的，華屛是非常出色的金牌經紀人，有她指引，你前途無憂，我也希望你好，畢竟你是我帶出來的。”
“你不要想太多。”Tom聲音平穩：“我等下就會去找楚洛遲，無論如何都會將這件事給壓下去，就當是……我作爲你的經紀人，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面對這樣的Tom，蘇末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她抱住了Tom，緊緊地。
***
同一時間，HG傳媒總裁辦公室內，陰雲密佈。
孫特助立在自家老闆的身後，眼角餘光瞥見那桌上電腦屏幕裡的畫面，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今天一大早剛上班，公司收發處的職員就找到他，說收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包裹，沒有任何關於寄件人的信息，只寫了楚總的名字，他不敢亂拆，便來找他。
孫特助當下便拆了包裹檢查，裡面是一個U盤，他直覺有異，找了一臺電腦讀取後，便被裡面的東西驚出了一身冷汗。一秒都不敢耽擱，拔了U盤便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U盤裡只有一個視頻，單從視頻的角度便能一眼辨出是偷拍，雖然距離較遠，可並不妨礙分辨畫面中的是何人。
那是蘇末和盛允夜。
他們，在接吻。
楚洛遲坐在辦公桌後，盯着視頻裡密不可分的兩人，目光寒若深潭。
孫特助見自家老闆一言不發已經將那短短只有三分多鐘的視頻看了好幾遍，終於還是壯着膽子向前移了兩步，提醒道：“楚總，同U盤一起的，還有這個……”
說着遞上一個信封。
楚洛遲接過，打開看了一眼，一聲嗤笑溢出嘴角。
二十萬？
孫特助的話語裡透着小心：“已經讓人去查包裹的來源，您看要不要先讓財務那邊把錢打過去……”
“當然要打！”伴着一聲明亮清脆的聲音，一身幹練職業裝的華屛走了進來，她腳下生風，轉眼便已行至辦公桌前，將幾份報紙拍在了桌面上。
“僅僅幾張同框照就已經引得流言四起，若是這段視頻流出去，那就將徹底毀了她了。”
楚洛遲掃了一眼報紙上的照片，聞言冷哼：“那是她自找的。”
華屛毫不客氣的回嗆：“這可是你自己看中的人，怎麼，堂堂娛樂公司總裁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在椅子上坐下，她輕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夜的性子，他向來放蕩慣了，一時興起撩撥新人是常有的事，況且他本不願接《聽見愛》，因爲Jack的關係才進組，想來對蘇末抱有微詞也不無可能……”
“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錯在盛允夜，蘇末完全是受害者？”
“比起毫無證據的揣測，我倒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楚洛遲斜靠在椅背裡，聞言嗤之以鼻，“我知道你一開始就對她另眼相看，可這個理由也未免太過牽強。”他手中鋼筆輕輕點上電腦屏幕，“視頻你不是沒看，都這樣了你還替她辯解？”
“因爲她有那個價值！”
“且不說她現在是我的藝人，就算現在她沒簽約HG，單憑她身上的那股子潛力，我都不會置之不問。”話鋒一轉，華屛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而且在我看來，估計你也不想把這塊剛到手的、還未經雕琢的玉石就這麼丟掉吧？”
楚洛遲目光沉沉，和她對視了半晌，終是將信封推過去。“你是她的經紀人，這件事你自己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