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哈爾重工的春天（二）
身爲一個數千人的大型國有企業的一把手，潘志高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激動。
國內重工不景氣，輕工業崛起，重型製造設備的需求疲軟，使得他們這樣的大型機械製造企業的員工數量減少了一半還多，雖然少掉的那些員工都在這附近的新成立的機械廠裡面上班，但那畢竟不屬於哈爾重工了。
重型設備，對於生產技術以及資金要求都非常高，使用範圍卻不是很廣，在整個世界範圍內，需求重量都不是很大。
以前國家計劃經濟的時候倒沒有什麼關係，反正所有的工人都是國家養，所有的成本都是國家掏。
現在企業自負盈虧了，就不能再像原來那樣，有活，沒有活都是一個樣，所有人都情願永遠都沒有活幹，每天上班在辦公室或者車間裡面一杯茶，一張報紙，就是一天，然後等到發工資的時候直接領工資就行了。
現在自負盈虧，企業虧損，所有人的收入就少了。
像哈爾重工這樣的企業，產品受衆本來就少，要想保證穩定的收入，在國家沒有一些重型設備的生產的時候，不是很容易就能夠盈利的。
當然，生產重型設備的利潤，可遠比小型設備的利潤高。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願意跟九一重工合作搞重型數控車牀研發了。很多大型產品的迴轉類的重型零件的加工，往往都是精度要求很高，並且外形結構很複雜的。
普通重型機牀加工，不僅效率低下，連精度也很難靠着人工保證。
就比如火箭外殼的生產，一般的火箭外殼，都是帶着一個很小的錐度，是一個整體的錐體，這樣才能符合空氣動力學，達到火箭以及導彈能夠達到的最高速度。
火箭外殼爲硬鋁合金，本身又是薄壁零件，普通重型車牀，用來加工錐體的小託板行程只有三四百毫米長，然而一般的導彈或者火箭的長度都是好幾米，甚至幾十米長，普通機牀加工，需要接很多次刀，即使經驗豐富的高級技術工人，也很難讓整體的加工痕跡均勻。
所以，重型車牀的數控化，市場很大。
然而，在國內重型設備製造市場沒有興起的時候，在重工業沒有發展上來的時候，哈爾重工的日子很不好過。
現在九一重工拋出這樣大的訂單，每個月的利潤都會有上百萬，養着廠裡面留下的那些工人，就不再是什麼問題了。
“對，不過我們生產的設備，你們也知道，暫時都是一些小型的通用設備，就是不知道貴方有沒有興趣！”雲非一副不好意思地對着潘志高說道。
“有，太有興趣了！”只要能夠有利潤，讓整個工廠不再進行裁員，公司那些技術經驗豐富的老工人，不再下崗，保留整個公司的最低產能，什麼業務都有興趣。
廠子不景氣，最難受的不是那些工人，而是身爲廠長的潘志高。
作爲一個廠長，尤其是有良心的廠長，看到公司不景氣的狀況，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沒瞧着，潘志高的頭髮都全部白了麼？
“我們這次來，主要就是這個問題，在國慶節之前，貴公司能否給我們提供三百臺加工中心的大鑄件？能夠提供得更多就更好了……”數控機牀從鑄造到裝配，生產週期很長。
如果不是人工時效技術的發展，那個生產週期就更加長了。
臺灣的那些機牀廠，現在還在開始進行最爲基礎的廠房建設，最遲明年三月份就能夠有大批量的產品上市。
沒瞧着，人家幾家廠現在在這邊租用別人的廠房進行裝配，賣出去的數控機牀就已經讓那些公司的老總樂翻了麼！
如果不是雲非一意孤行，按照吳忠達跟蔣建興這兩個公司新崛起的強勢人物的意思，九一重工剛剛開始生產的數控加工中心啊，現在就已經開始投放市場了。
“讓他們先樂呵樂呵，擴大他們的生產規模，到時候直接讓他們哭！”雲非是如此應對九一重工高層們強烈要求第一時間就把國產加工中心推向市場的要求的。
爲了能夠提高九一重工的產能，收購金陵重工因爲金陵市政府的獅子大開口，雲非現在直接大力尋求配套工廠。
哈爾重工生產的主要就是傳統的重型車牀，與九一重工沒有什麼競爭。
要不然，雲非也不會這樣幹。
“這個……”雲非的話，不僅讓潘志高爲難，同時也讓黃朝海很是爲難。
“怎麼？以你們哈爾重工的產能，三個月生產三百臺加工中心的大鑄件，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放心，材料預付款，我們九一重工會提前打到貴方賬戶裡面的……”聽到兩人開始答應的堅決，現在卻猶豫，雲非的臉色有點不好看。
這兩個貨估計就擔心自己的九一重工會拖欠資金。
也不打聽打聽，九一重工什麼時候拖欠過別人的錢？
“雲總，我不是這個意思。資金方面，雖然我們哈爾重工現在不景氣，但是好歹也是國營工廠，生產材料方面，還是能夠在那些生產原材料的工廠裡面賒欠一些。我們是生產車牀的企業，現在來生產加工中心的大鑄件，技術攻關以及模具製作的適應，也得不短的時間……”黃朝海知道雲非誤會了。
他可不希望這事情給黃了。
生產車牀跟銑牀的原材料雖然一樣，但是生產工藝還是有着很大的區別的。
車牀的鑄件，主要是承受重力以及主軸齒輪箱裡面傳動的時候產生的扭矩。加工中心那些大鑄件的受力可比車牀複雜多了。
尤其是承受整個主軸重量以及主軸上下移動的立柱，受力方向非常複雜，即使同樣的材料，鑄造的工藝還是有着不小的區別的。
哈爾重工可沒有任何基礎的生產銑牀方面的技術。
“就這問題？技術以及生產工藝，都由我們九一重工提供，貴方只需要按照我們給出的工藝生產就行了，主要問題就是鑄件內部不能有太大的鑄造缺陷，具體要求，我們提供的工藝文件都有。技術問題方面，可以跟我們鑄造車間的齊主任討論。另外還有問題嗎？”既然僅僅是技術方面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了。
雲非也不擔心把這個技術給了哈爾重工之後，哈爾重工會自己生產數控機牀或者加工中心，畢竟數控銑牀跟加工中心，可不僅僅是有着鑄造技術就夠的，後續的裝配以及自動換刀裝置、刀庫這些，纔是最爲關鍵的核心技術。
更甚，比花數龍數控系統更爲高檔的數控系統，也是掌握在九一研究院手裡。
當然，首都一機這樣專業生產銑牀，現在已經有了自己數控銑牀技術，同時也開發出了自己的數控系統的專業公司，雲非可不會把這樣的技術交給他們，哪怕只有一點點都不行。
到了後期，數控機牀要想提高精度，就需要從各種方面入手，材料、加工工藝、裝配、系統等等，任何一方面的提升，都有可能讓機牀的精度高上一個檔次。
“要是這樣，就沒有問題了！”這樣大的單子，即使有問題，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大不了組織強力的團隊進行技術攻關嘛！
想當年，國內從蘇聯得到的技術，可沒沒有那些迴轉直徑超過一米六的臥式車牀的生產技術，也沒有迴轉直徑超過五米以上的超重型立式車牀，現在哈爾重工不是也生產出來了嘛！
“怎麼？”雲非見到潘志高欲言又止，不由有點奇怪。
不是說沒有什麼問題麼？
“潘廠長，咱們以後合作的機會很多，合作的時間也很長，有什麼問題，在現在一次性提出來，要不然到後面影響咱們之間的合作，那樣就不太好了……”麻煩一次解決是最理想的狀態，不要等到在生產的關鍵時刻，才提出來，那樣會影響到整個生產計劃。
對於此，雲非可是有着深刻的感受。
在機械行業，任何工作，都會有着一個準備時間，這個準備時間，就是用來預先解決掉加工過程中即將遇到的問題，要不然，等到加工的時候再來解決，甚至會影響到整個工廠的生產，尤其是進行批量加工的企業。
“雲總，你們這麼大的鑄件的生產規模，你看能不能給我們一些機械加工的粗加工業務？畢竟，毛坯進行加工之後，運輸也方便一下，同時也會省下不少的運輸費用的……”既然雲非說了，潘志高也就不再扭捏了。
如果僅僅是做鑄造業務，雖然利潤也很大，但是沒有機械加工的業務大。
工廠的加工產能是現成的，能夠多從九一重工手中多分一些利潤，可比自己尋找新的市場機會要強很多。
“這個……”雲非沒有直接答覆潘志高，而是爲難地看着趙興邦。
對九一重工來說，能夠在鑄造廠進行粗加工，然後運輸到九一重工廠裡面，那樣會省很多的事情，在運輸過程中，還能夠對那些毛坯進行一段時間的自然時效，同時還有着人工時效——不管是火車運輸還是汽車運輸，一路的顛簸，都會讓鑄件的內部結構有着不小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