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爲覲見,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10
常悠悠剛睡着,枕邊的手機開始不停的響起來,雲薇在旁邊嘟噥着翻了個身。她迷迷糊糊的按掉,沒多久,又開始響。
“喂。”常悠悠有些混沌的側了個身,口裡輕輕哼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問,“哪位?”
“請問您是常悠悠小姐嗎?”
電話那邊是彬彬有禮的男聲。
喇“哎?我是。”常悠悠揉了揉眼睛,把手機湊到眼前,仔細的又看了看屏幕,是呂墨的號碼。
“很抱歉這麼晚打攪您。這兒有位先生喝多了,我們在他的最近通話記錄裡找到了您,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拜託您把他接走。”
常悠悠睜了睜眼睛,坐起身:“好,他現在人在哪兒呢。”
厥對方說了個地址,常悠悠煩躁的揉揉臉,腦子仍是不清醒。她看了一眼旁邊睡得正香的三個人,無奈的下牀,迷迷糊糊的穿好了衣服,又給她們掖好了被子。這才拎着手袋,匆匆出了房間。
太晚了,常悠悠站在酒店門口的時候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多。她裹着外衣,門童盡責的幫她喊好了出租車。
等坐着車,到了對方指定的地方,常悠悠擡頭看了看,這是是市中心的一家頗有名氣的酒吧。雖是凌晨,酒吧裡仍是有不少人。這個酒吧準確來說,是一個極爲喧囂的場合。
常悠悠一進門就被震耳的音樂聲浪掀得倒退了兩步。她撓了撓頭髮,謹慎的看着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一個人這麼晚來這樣的地方,她還是有些不自在。
音樂在dj的控制下衝擊着人的神經,常悠悠只覺得嘈雜震耳的音樂,一浪高似一浪地迴盪在酒巴的第一處角落,耳膜裡都是嗡嗡的聲音。
她在t市的時候,雖然也跟着雲薇她們常常約在酒吧見面。可是比起眼前的這家店,實在有些小巫見大巫,她從前去的那些地方也真是不能叫做酒吧,或者,稱之爲大排檔還更加適合。
她終於明白,爲何當初何子衿去那裡找她的時候,表情是那樣的……他大概覺得,去那種旮旯的地方,是一件很掉價的事情吧。
常悠悠嘆了一口氣,她皺眉,在這樣嘈雜的地方,她連自己嘆氣的聲音都無法聽到。
店很大,人很多,四處都是陌生的臉孔,或迷醉,或清醒,或輕浮。常悠悠發覺自己像是要被這個氛圍給吞沒了,陌生的快要讓她找不到自己。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識相的止住了步子。她有點暈,她怕再往裡面走,待會兒她不但找不到呂墨,就連自己都要丟了。
常悠悠這樣一想,就有點兒恨的牙癢癢的。好端端的,大半夜,這人跑來酒吧做什麼勁兒。
她看了看,捏着手機又撥通了呂墨的電話。對方讓她在吧檯旁等着,待會兒有侍應生帶她去接人。
她聽話的往吧檯那裡走近了些,耐心的等着,不時的還有些半醉不醒的人來搭訕,她皺着眉板着臉不去理,心裡越發有些控制不住的浮躁和不自在。
不一會兒,不知從哪裡拐來一位黑衣白褲的侍應生,指了指裡面,說:“是常小姐吧,請跟我來。”
常悠悠輕輕點了點頭,快步子跟上去,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包間門口。包間門打開着,從裡面散着一股股酒後的酸腐味,還有濃烈嗆人的煙味。
地上、茶几上散落着不少空酒瓶,旁邊還放着麥,屏幕里正播着一首當紅歌曲。
呂墨仰躺在真皮沙發上,手裡還握着一個空瓶子,身上還是晚上那副打扮,襯衫的扣子半解未解,惹眼的墨鏡掉在地上。
旁邊兒一個身上幾乎沒有裹幾塊布的女人看見她,迅速的退到門邊兒,臉上堆着笑:“這位小姐,這裡就交給你了啊。還有,走的時候別忘了結賬。”
她說完也不顧旁邊侍應生的阻攔,扭着身子走了。
常悠悠皺眉着看呂墨,走過去,拿起遙控器關掉音響,又擡腳踢了踢他:“喂,呂墨,你起來。”
呂墨口裡哼哼了兩聲,眼睛都沒睜開,一把抓住常悠悠的手腕,含糊不清的說:“Amy,唔,繼續陪我喝。”
Amy!A你個大頭鬼啊!
常悠悠咬着牙,掄起手袋,狠狠朝他身上砸過去。
呂墨吃痛,眯了眯眼睛,坐起身來,辨認了好久,這才嘿嘿的笑着:“悠,悠悠啊,你也過來玩兒啊。”
他伸手在茶几上摸了半天,沒找着酒,都是空瓶子,他扭頭對侍應生說:“怎麼回事兒啊……啊……酒呢……啊……看見酒沒了也不知道去上點兒?沒……沒看見我有朋友來啊。杵在那兒……讓……讓你們經理出來!”
侍應生欠了欠身子,爲難的看着常悠悠。
呂墨猛一拍茶几,瓶子哐啷哐啷掉了一地,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你……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連你也瞧……瞧不起我是不是?”
侍應生一個勁兒道歉,安撫。
呂墨摸了一把酒瓶,隨便拎起來一個,仰頭往口裡倒。他揮了揮手,大聲道:“叫……叫你們經理來!”
常悠悠撫額,呂墨,他平日裡就是這麼過日子的嘛……
其中一個侍應生輕聲對常悠悠說:“常小姐,本來我們店裡也有給客人準備房間,以防萬一。可,您看,這位先生他一個人,他這情緒不對啊,他一醒過來就要這麼鬧一次,這萬一要有個什麼閃失……”
呂墨懶懶的靠在沙發上,喘着氣,原先好看的模樣這會子看上去竟頹廢且猙獰。
常悠悠嘆了一口氣,吩咐侍應生端點水過來,又示意他們退出去。
等到包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走過去,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去。她靠着沙發,又換了個姿勢。
“呂墨,你沒事兒吧。”她懶懶的開口。
呂墨傻笑,也換了個姿勢,靠着沙發,舒服的喟嘆一聲。
“有什麼事兒啊,跑來這兒鬧事,就不嫌丟人。腦子還醒着吧?要是能走,就吱一聲。我可弄不動你。”她翻了翻眼睛,“我現在累着呢,困死了,明兒還要上班。”
呂墨不吭聲。
。
侍應生輕輕敲了門,端着托盤走進來。常悠悠示意他們下去,自己端起茶壺,倒了水,看也沒看,手伸過去,把杯子拿給他。
半晌,杯子沒人接。
她回頭。
眼前一陣迷濛,沖天刺鼻的酒味頓時將周遭包裹住。手裡的杯子掉在沙發上,杯裡的水帶着溫熱,迅速的染溼了衣服。
呂墨抱着她。
緊緊的。
他的腦袋擱在她的肩上,口中噴吐出來的氣息熱乎乎。
她掙扎。
“悠悠……一會兒,就抱一會兒……”
他低喃着,像個無助的孩子,在落水的時候陡然抓住了一根浮木,於是便抓的緊緊的,牢牢的,不肯再鬆開。
他說:“悠悠,這麼晚……你怎麼肯出來找我的?”
他的酒勁兒還沒有退下去,說話仍是有點捋不直舌頭的感覺,呢喃着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直響。
“臭死了。”常悠悠笑,“人家那麼晚打電話給我,我能不來嘛。”
呂墨也笑,自己也看不到的角度,滿滿的透着苦澀。
如果是父親,如果是接到電話的父親,他只會吼着告訴打電話的人:我不去接他!你們該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我呂立仁沒這個兒子!
他想起晚上接到媽媽的電話,媽媽的聲音裡滿是溫柔和無奈,兒子,既然你爸爸都給你投資成立了公司,你就好好兒的做。別老做那些出格的事情來惹他不寫意。我看得出來,你爸爸對你最近的工作有點兒不滿意。你那些花花腸子都收起來,媽媽能護你多久呢。該好好向人學習的地方,要好好學習……
他最近又做什麼惹父親不滿意了呢?女朋友交的太多?太頻繁的登上八卦雜誌?好好兒學習,向誰學習呢?無非還是何子衿罷了。
他想笑,卻發覺自己笑不出來。
“悠悠,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是爛泥巴扶不上牆?”他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氣,“我說,我會認真,會努力工作,我一定會讓他們爲今天的看法而後悔……悠悠,你信嗎?”
“我信。”常悠悠點點頭。
呂墨鬆開她,認真的對上她的眼睛,清澈透亮。
“真的信?”
“本來是信的。”常悠悠微笑,“可你要是一直像現在這樣,就有點兒不信了。呂墨,你可真沒勁。幾個小時之前才當着我們幾個人的面兒,信誓旦旦,一副洗心革面重頭做人的樣子。”
“哦。”常悠悠扁了扁嘴巴,“你還騙我們送你禮物,結果呢?”
“喂,你要不要這麼幼稚啊?好意思的。”
常悠悠掩嘴輕笑。
“嘿嘿。”呂墨笑着,手在沙發上摸了半天,終於找到杯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灌進口裡。
“常悠悠。”
呂墨站起來,黑白分明的桃花源熠熠生輝,他咧咧嘴巴,露出白燦燦的牙齒,笑的乾淨而溫暖。
常悠悠微微擡頭看他,心裡頭一緊,順着問他:“幹什麼?”
“我就好好兒打自個兒的江山。給他們瞧瞧。”他說着,彎下腰來,箍住她的肩膀,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他說,“悠悠,這次,我爲你。”
等常悠悠把半醉不醉的呂墨弄回酒店,再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索性不再睡。她的身上滿是菸酒味,衝了個澡,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那三個女人卻仍在呼呼大睡。她對着鏡子,看着裡面那隻怪物頂着一雙烏青的眼鏡,心裡暗暗的咒罵呂墨,接着細細的抹起遮瑕膏來。
她還要工作,她還要見人。她想起呂墨的那句“這次,我爲你”,覺得腦子裡有點兒沉,亂亂的。她費勁的搖了搖頭。
雲薇她們來s市也僅僅是待了兩天,便跟呂墨回t市。呂墨那天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對那天的事情彷彿沒有一點記憶了,常悠悠也沒有再拿出來說。或者,對於呂墨而言,那樣的事情真的是一種醜態,這一頁揭過去了,就不願意再回頭看了。
送走了他們,後來隔了幾天,常悠悠正坐在辦公桌前查找採訪資源,接到內線電話,說是總編輯找她。
常悠悠一時之間也不明所以,她來臺裡這麼久,像總編輯那樣的,高層人物,她還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就連內線也是第一次接到。聽着總編輯在電話里語氣鄭重嚴肅,她心中着實怪異,只當是工作上有什麼要交代,於是匆匆乘電梯上樓,頂着衆人的目光,敲門而入。
總編輯室裡坐着一羣或熟或面生的人,最意外的是,常悠悠竟發現何子衿與蘇宸也赫然在座。
“總編輯,您找我。”
常悠悠畢恭畢敬的站着,心中忐忑不安,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偷偷去看何子衿。果不其然,在他的脣角尋到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她扁了扁嘴巴。
這人,從香港回來了?怎麼還跑到她臺裡來了?他是有多厲害啊,出入每個電視臺,都跟進了自個兒家一樣容易。
總編輯是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說:“節目c組的小常是吧,坐吧,別杵在那兒。”
常悠悠欠了欠身子,乖乖的在末位坐下,秘書給她端來一杯茶,她輕輕說了聲謝謝。
她不知道在她進來之前,大家在討論什麼,只得安安靜靜的坐着。而傳聞中s衛視的總編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視線不知落在哪裡,一言不發。
她又看了一眼何子衿,他閒適的坐在沙發上,一手支着下巴,狀態隨意,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眼神微微閃了閃。
總編輯突然笑了笑,挑着眉說:“小常,聽節目組的領導說,你來臺裡表現很不錯。觀衆聯繫處也常常接到熱線電話,說你很有觀衆緣啊。”
這是常悠悠來s衛視後,第一次有領導正正經經的與她談論工作,並且是毫不吝嗇的給予了表揚,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確實讓常悠悠出乎意料。就在剛纔,她還在爲這次莫名的傳喚忐忑不安。
還沒等常悠悠過了高興勁兒,又聽見他說:“調你去新聞組,能不能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