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萱只是笑笑不說話。
她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她提的要求有些已經很爲難慕靳了,但是她也同樣相信,慕靳一樣都會爲她做到,對於慕靳的瞭解,可以說是比對自己的瞭解還深。
如果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一個人,能夠包容她的小脾氣,不管是有理的還是無理的,能夠與她天長地久的相守,不管這中間會有多麼的曲折困難,能夠一輩子都會對她好,寵溺她,不管她會變成什麼模樣。那麼,這個人一定會是慕靳。
夏熙萱這點自信和了解還是有的。
“一轉眼咱們萱兒都這麼大了,自己都要當孃親了呢,你爹若是地下有知,也會爲你感到高興的。”卿眉微笑地感嘆着,她的容顏一如十幾年前年輕動人,面上的幾許惆悵,也被夏熙萱懷孕的事情給化解得差不多了。
夏熙萱點點頭,“我相信爹爹在那邊也會過得很好的,娘一定要堅強一點。”
“傻孩子,娘自然會守着我的寶貝女兒,和寶貝外孫的。”卿眉說着,站起身來,“這外面的日頭有些猛了,你還是去屋裡歇着吧。”
娘倆一邊說着話,一邊互相攙扶着朝着裡屋走去,微風輕撫,歲月靜好。
一轉眼就到了之前定下的鐘離慕辰與芳草成親的日子,在這期間,殤神一直沒有出現過,也沒和夏熙萱他們有任何的聯繫,夏熙萱找不到他,甚至連懷孕的好消息都沒辦法與他分享。
夏熙萱見他這般彆扭,有些恨鐵不成鋼了,所以當婚期將近,鍾離慕辰前來詢問她這親到底是成還是不成的時候,夏熙萱咬牙道:“成!怎麼不成!我就不相信他能藏一輩子!”
於是,芳草就真的與鍾離慕辰舉行了婚禮。
雖然明知這場婚禮只是一出早就排好的戲,但終究是皇帝大婚,就算是鍾離慕辰與芳草兩人都不介意,朝中的大臣也會幫着將一切都準備好,弄得聲勢浩大的。
肖家人早在之前就被鍾離慕辰連根拔起,再也不是威脅,而前段時間朝中的氛圍一直很沉悶,各位大臣都見識到了鍾離慕辰的雷霆手段,更加不管駁了他的意,他想要和芳草成親這件事,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因爲肖家被滅留下的餘威,倒真沒有人敢反對了。
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可越是臨近成親的日子,有些人就更加的着急了。
芳草着急,因爲她並不是真心想嫁給鍾離慕辰,鍾離慕辰着急,因爲如果他真的娶了芳草,估計心裡那位小女人又要鬧脾氣了,夏熙萱着急,因爲她知道芳草和殤神是互相喜歡着的,只是殤神不知道怎麼想的,不願意承認。
而除了他們三個着急以外,在某個角落裡,也有一個人在暗暗的着急。
他就是殤神。
當初離開華山以後,他本以爲自己會遊山玩水逍遙自在,可一切都與他預想中的不一樣,身邊已經習慣了那個人的身影,習慣了那個人的聲音,習慣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關懷,當這一切都失去的時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殤神必須得承認,他似乎高估了自己耐性,低估了自己對芳草的感情。
怎麼說呢,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些人,他們也許並不出彩,並沒有活在別人的關注與追逐的眼神中,他們或許並沒有什麼存在感,但是他們就是可以像涓涓細流一般,滋潤着你的心田,或許一開始你並不會在意,但是當失去以後,纔會發現自己的不適應。
芳草就是那樣的人。
她並不是絕頂的美麗,頂多只能算是小家碧玉,她也並沒有什麼出衆的地方,長相一般,性格一般,修爲一般,似乎並沒有哪裡能夠讓人記住的地方,可正是這樣的一個人,在自己的身邊待了一年多,在自己已經熟悉了以後,卻被自己給推開了。
殤神開始忍不住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嗎?
只是因爲年齡上的不合適,只是因爲害怕她對自己只是崇拜,而不是真正的愛情,而推開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決定,真的是正確的嗎?
如果她就這樣嫁給了鍾離慕辰,自己真的會甘心嗎?
他真的應該這樣拘泥於世俗的眼光嗎?
越往下想,心裡似乎有個地方就越在蠢蠢欲動。
其實他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大方與無私。
殤神拿去面前的酒杯,將裡面的烈酒一飲而盡,呵,他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嗜酒的人了?
而周圍的人,似乎像是並不知道他心裡的傷疤一般,盡情地討論着這次皇帝大婚的事情。
“誒你們知道嗎,據說這次咱們皇帝要娶的貴妃,根本就不是什麼貴族女子,而是一個山野裡走出來的平凡丫頭,只是因爲和咱們王妃娘娘投緣,被王妃認作妹妹,這纔有資格加入皇家呢!”
“說起來,若是這個平凡的女子真的成了貴妃,可不就是目前爲止品級最高的貴妃了?我有一個遠房親戚在慕親王府當差,他見過未來的貴妃娘娘,據說長得很是一般,這樣平凡的女子,陛下估計也只是一時興起吧?”
“可不是嘛,咱們陛下是什麼人,想要什麼樣的美女得不到?這大魚大肉吃慣了,只是想嚐嚐鄉間野菜的味道而已,一旦發現那野菜的味道不過如此,還是會轉回頭去繼續吃大魚大肉的。”
“唉,這丫頭也是可憐,什麼人不嫁,偏偏嫁給世上最多情的皇上!”
“噓……這話可就說不得了,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砰——”的一聲杯子摔到地上的聲音,殤神被面具擋住的臉上滿是愁緒,他深吸了幾口氣,讓後放了一塊銀錠在桌子上,飛快地轉身就離開了。
果然,還是不行……
他做不到就這樣放手,那個女子也許在別人的眼光裡不是最好的,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最珍貴的,當初,他爲什麼就忍心將這樣美好的一個女子推開自己的身邊的呢?
趁着醉意,殤神輕門熟路地就摸到了慕親王府。
“喲,這是誰呢,這不是我那親愛的舅舅麼!”夏熙萱在看到殤神的那一瞬間,心裡暗自一喜,嘴上吐出來的,卻是嘲諷無比的話。
殤神冷着臉,開門見山地問:“婚禮是真的?”
夏熙萱冷哼一聲,“什麼真的假的,與你又何干?你不是早把芳草趕走了麼,現在她要嫁給誰,與你有關係麼?”
“萱兒!”殤神皺緊了眉頭,“你……你別慫恿她胡鬧,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能一時衝動。”
夏熙萱手一揮,下巴一擡,“我可沒慫恿她,不信你自己去問她,人家已經對你死心了,你以爲這世上有這麼好的好事,那個人會永遠留在原地等你麼?殤神,你未免也太自私了一點,你不想要她,還不允許她嫁給別人了?”
“我……”殤神嘆口氣,無話可說。
或許,他真的即將要失去那個人了,也說不定。
“你讓我和她談談。”嘆了口氣,殤神的語氣有些無奈。
夏熙萱卻不想輕易讓他就這麼過去,“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人家芳草現在可是未來的皇貴妃了,不是什麼人要見她就會見的,親愛的舅舅,你還是放棄吧,與其給她一個希望,還不如讓她徹底失望,至少嫁給慕辰,有我在,我可以罩着她不受欺負。”
“不行。”殤神卻斬釘截鐵地搖頭,“不行,我一定要見她一面,親自和她談談。”
夏熙萱看殤神這個樣子,心裡不住地偷笑,想着也吊得他差不多了,擺擺手道:“行,我可以讓你去見她,但是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殤神點了點頭,也許之前他還有些猶豫,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確定了,芳草不能嫁給皇帝,他不能讓芳草離開。
人有的時候容易鑽進思想的死衚衕裡,當然很多時候這都只是暫時的,過一段時間,自己就會從衚衕裡面走出來,但是這個時間,也許只是三五天,也許三五年,也許需要一輩子,所以,才需要外在的一些東西來刺激推動一下。
殤神之前並不認爲自己會過不了這個坎,但是現在看來,其實只有夏熙萱一個人的眼睛是通透的,她早就已經看清了一切,所以纔會積極地想要推兩人一把。
看着殤神飛快地朝着芳草的房間走去,那背影一如既往地冷清,卻又夾帶了一絲的急切,夏熙萱衷心地笑了起來。
看來,殤神總算是想明白了,這親,芳草怕是也結不成了。
不過這樣也好,她的本意,也不是把芳草嫁給鍾離慕辰,聽鍾離慕辰話裡的意思,好像已經有讓他動心的人了呢,這樣真好,大家都有了一個好的結果好的歸宿,身邊的額人都過得幸幸福福的,這樣真好,再好不過了。
“殤神,你可不要再猶豫了啊!”夏熙萱衝着殤神的背影大聲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