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無憂鎮的鎮口處出現了一位臉帶刀疤,看上去神色猙獰,但是眼中卻透出淡淡溫和之意的中年漢子,他穿着粗布短衫,手中抓着一柄俗世間常見的普通長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羅雲。距離他離開神山密林已經倆月的羅雲,終於找到了一處適合自己居住停下來的地方。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他穿梭在各個城鎮之中,但是浮華與奢靡讓他膩味,最終在一路南下時碰到了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就如同當年青雲鎮一樣的小鎮。
他在這裡停下來的原因並非這裡簡陋,而是他能從這些凡人的臉上看到自給自足的喜悅,當年的他便是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中。
羅雲以最快的速度在無憂鎮溜達了一圈兒,又以最快的速度盤下一間幾近破產倒閉的兵器鋪子,用了三天的時間將其打理完善之後,最終定名爲‘羅氏鐵匠鋪’後,選了良辰吉日便開張了。
當然,這家小小鐵匠鋪的開張並未在無憂鎮掀起多大風浪,整個無憂鎮上也僅僅知道自己所居住的鎮上多了一位面色猙獰的鐵匠而已。
因爲剛剛開張,羅雲倒也閒意,因爲他沒有碰到一單生意,這個看上去純樸的小鎮好似有着其他鎮子都有的排外思想。
當然即便如此,羅雲也並未焦躁,他仍舊每日清晨開門,將自己親手打造的所有兵刃與農具都擺在門外;在傍晚收拾鐵器,關門休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句話完全能完美的詮釋羅雲現如今的生活。
眨眼間兩個月的時間羅雲,羅雲仍舊日復一日的打鐵,他將自己鑄造的成品反覆丟進熔爐,然後又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兩個月的時間,羅雲將自己以前只能想到,卻從未打造成功的兵刃全部鑄成,而這間鐵匠鋪裡也掛滿了無數寒光四射的兵刃。甚至,在離鐵匠鋪十丈開外的地方,都能感受到這間鐵匠鋪裡散發出的淡淡殺意。
過往的行人遠遠的便躲了開去,生怕憑空帶來禍事一般。悄聲無息間,羅雲的‘羅氏鐵匠鋪’也成了小鎮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一個名爲‘兇匠人’的綽號也在無憂鎮蔓延,羅雲也好似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人們口中的惡魔,足以止住嬰兒夜啼。
然而羅雲好似沉寂在打造兵刃的快樂之中,周圍的變故盡數落在他的眼中,他卻未曾可以改變,而是依舊打造兵刃,因爲他還沒有打造出一柄他覺得滿意的兵刃。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打造的這些削鐵如泥的兵刃都散發着森然殺意,隨便拿出一柄放在凡間便是神兵利器。只是,這不是他想要的,鋒芒畢露並不是的羅雲追求。只是,他雖然懂得自己要做什麼,卻是做不到罷了。
這一日,久久未曾進入過任何客人的羅氏鐵匠鋪終於迎來了第一位客人。這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他穿着灰色粗布長衫,有着半黑半黑的鬍鬚,一雙雖渾濁但仍透着淡淡精光的眸子是他整張臉上的亮點。
羅雲認得,此人便是羅氏鐵匠鋪對面的一家雜貨店的老闆,姓徐,名富貴。
他剛剛進來,便急忙朝着羅雲行了一禮,臉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說道:“羅老弟,不知你可否替老朽打造一柄
長槍,一具勁弓,我家那孫子上山時打獵時遇到了一頭老虎。長槍丟了,弓也丟了。”
羅雲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笑道:“徐老哥,有啥要求不?您可畫了圖紙,俺是按圖紙打,還是自己隨意發揮?那弓要幾石?”
徐富貴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充滿喜悅與質樸的聲音,他不禁多看了羅雲兩眼。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會發出這麼好的聲音,不過,羅雲的確給他帶來了好感。他忽然覺得,這人並不像鎮上傳的那麼邪門。雖然,他開始也有打算搬家的打算,因爲他覺得自從羅雲來到這裡,他的生意也變得不復往日。甚至,他那年輕氣盛的孫子曾經還想找羅雲較量一番。
“沒有,沒有。”徐富貴擺了擺手,接過羅雲遞過來的茶水,笑道:“俺那孫子也沒多大本事,就是上山打個野兔,抓個野雞。可是,您也知道,年輕人吶,總是那麼不安分,心比天高。不過,老頭子就這麼一個獨苗苗,不忍扶了他的心思,所以吶還是依了他吧。”
“畢竟啊,這個人沒有多少年前的時候,咱們不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等碰了釘子就好了。”說話的時候,徐富貴的臉上露出發自內心深處的喜悅,羅雲甚至能看出他對於自己的孫子還是很看好的,所說的話語也只不過是謙虛罷了。
羅雲摸着腦袋笑了起來,說道:“好,那選三石弓和鑌鐵槍成不?不過,俺店裡有成品,也能現打,不知道老哥選哪種?”
“這個……”徐富貴訕訕的笑了幾聲,並沒有說話。
羅雲也猛然想起他當年跟隨父親在青雲鎮定居的時候,那些山民本來就生活不好,因爲又怕被人坑騙,因此都是看着鐵匠鋪的人工作,生怕自己遇到無良商人,得到次品,飛了銀子。
“老哥等着。”羅雲對着徐富貴拋下一句話,轉身從抓起一柄擱置在牆角的鑌鐵槍,隨手對着放置在另外一側的鐵塊上刺了過去。
‘嗆啷’一聲脆響,羅雲忽然的舉動將徐富貴嚇了一跳,他還以爲自己惹到了這個煞神,他要忽然對自己痛下殺手。可是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那鑌鐵槍沒入鐵塊五寸,槍桿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啊!”徐富貴驚叫一聲,不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看着掛着憨厚笑容的中年漢子疑惑的走到了鑌鐵槍旁邊。
他先是那錘子輕輕敲了敲槍身和槍尖,而後又依次將那鐵塊兒敲打了一遍,才驚聲說道:“這都是真的?”話音落下,他好像仍舊還不相信,輕輕喝了一口氣,正欲發力將那鑌鐵槍拽出來,卻發現輕而易舉的就將鑌鐵槍拿了出來。這種感覺,就好似拿着錐子捅豆腐。
他將信將疑將鑌鐵槍朝着鐵塊兒刺去。
‘嗆啷’一聲脆響,鑌鐵槍輕而易舉的刺入了鐵塊兒當中,整個過程甚至都沒有看到一絲火星。
徐富貴接連試探了幾次,直到確定這柄鑌鐵槍的確無假之後才訕訕的笑了幾聲,說道:“嘿嘿,實在對不起老弟了,是我對你起了疑心,以爲你在作假。”
“無礙的,無礙的。”羅雲的臉上仍舊掛着淡淡的笑容,心平氣和,沒有絲毫怒火。說實話,這種場景是他昔日都遭遇過的,早就
習以爲常。即便,他現在的真正身份是一名仙人。
“老哥,這槍可要得?”羅雲笑眯眯的看着徐富貴。
“要得,要得。”徐富貴緊緊的抓着鑌鐵槍,就好似一旦鬆手他就能飛了似的。甚至,他在這一刻已經想好了,他要將這鑌鐵槍當成傳家之寶,這種神兵利器放在外面絕對是那些武者夢寐以求的兵器啊。
羅雲隨手從牆上抓了一面彎弓,還未當場試驗,徐富貴便急忙擺手,說道:“羅老弟,別試了,老頭子相信你是個跟俺們一樣,也是質樸的人,不會跟俺們鬥心眼的。”說話的時候,他似乎是用搶的方式從羅雲的手中將彎弓拽了過來。他在一刻忽然覺得,這個鐵匠沒有必要欺騙自己,畢竟,他的手藝就擺在那裡,即便是放在外面那些大城裡,羅雲也能有一席之地,只是,他不明白他爲什麼出現在這裡。
當這個想法在他腦海中蔓延的時候,他又看到羅雲臉上的刀疤,暗道:“或許就是因爲他手藝好才被那些奸商嫉妒,給自己帶來了禍事吧?”
想到這裡,徐富貴忽然開始同情羅雲的遭遇,他這個年紀的人不是妻離子散,就是身負大悲大哭。
這種活了一輩子的老人,有着過多的際遇。
“羅老弟,這些東西多少錢?”說話之間徐富貴從腰間摸出一個口袋,甚至還有細微的碰撞聲傳來。
“一兩半。”羅雲看着老者,仍舊掛着淡淡的笑容,就好似他從來不會冷下臉一樣。
“嗯?”徐富貴疑惑的嗯了一聲,眉頭也皺了起來,他盯着羅雲並未言語。
“老哥莫不是覺得貴了?只是,這個價真的沒有利潤的,俺也是混口飯吃。”羅雲摸了摸腦袋,他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也對所有的事物有個大概的瞭解。
“不是,不是。”徐富貴搖了搖頭,低頭長嘆一聲,說道:“羅兄弟,是老哥哥佔了你的便宜,你這柄槍的鑄造授意,就是賣一兩金都沒問題。”說話之間,徐富貴戀戀不捨的將鑌鐵槍與彎弓放在了桌上,說道:“老頭子雖然沒錢,可是也不能貪這個便宜,羅兄弟這鑌鐵槍裡面一定摻萬年寒鐵了吧,不然不會這麼鋒利的。”
頓了頓,他擡起頭,看着羅雲說道:“羅老弟,你不用爲了討陣子的喜歡而放低價錢的。咱們這些商販,只要不賺昧心錢就成。”話音落下,徐富貴對着羅雲抱了抱拳頭,扭頭朝着外面行去。
“老哥,等等,俺的確沒騙你,不信您看着俺給你打造一柄長槍成不。您選料,俺打鐵,可好?”羅雲走上前去,擋在徐富貴的身前,說道:“老哥哥,不瞞您說,俺也是個做買賣的,知道啥錢能賺,啥錢不能賺。”
徐富貴將信將疑的看着羅雲,說實話,他很想要那柄長槍,畢竟,這可是千年難遇的寶貝。可是,他的道德底線又不允許他貪圖便宜,因爲他覺得,這樣良心會不安。
沉吟良久,徐富貴應了一聲,說道:“好!”話音落下,他便朝着放在牆角的精鐵走去。隨便選了幾塊兒看上去並無古怪的精鐵,放到了熔爐旁邊。
“老哥看好咯,可別眨眼!”爽朗的笑聲從羅雲嘴中傳出,他將精鐵丟入了熔爐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