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秋“嘿嘿”樂着說:“人們說了,不娶媳婦不算大人,今年不給你拜。
田達木臉上一緊,馬上又說道:“不娶媳婦我也是你叔叔,你小子還挺會找詞兒!快給我拜年!”說着抱起田幼秋的後腰,摁着雙腿讓他下跪。
田幼秋也不是手氣的主兒,反手摟住田達木的脖子,就是不下來。
叔侄倆鬧成了一塊堆。
田金河“呵呵”笑着,從鍋裡端出半箅子餃子,對孩子們說:“你們都嚐嚐奶奶家的餃子,福錢還沒有吃出來呢,看咱家裡誰的福氣大,能把福錢吃出來。”
孩子們一聽說有福錢,便都拿起筷子夾起餃子吃起來。
田幼秋也停止了與田達木的糾纏,趕過來吃餃子。
田青青本不打算吃,也就沒拿筷子。見爺爺把箅子伸到面前了,便用手捏着餃子的一點兒邊兒,送進嘴裡。
“咯嘣”,小牙兒被狠狠地硌了一下,疼得她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小嘴兒一張,一枚嶄新的硬幣出現在她的小手上。
“青青吃到福錢了!”孩子們一下全都撂下筷子,歡呼雀躍起來。
“果然青青有福氣,上去捏了一個,就吃出福錢來了。”田金河笑呵呵地對田盧氏說,
田盧氏臉色沉了一下,但馬上又堆起笑容,說道:“吃出來好哇,免得被外人吃到,顯得咱家一個有福氣的人也沒有。”
田圓圓不解地問道:“外人怎麼會吃到了呢?你不拿出來不就行了嗎?”
田金河:“來了拜年的客人後,都要煎一盤兒的餃子,讓客人嚐嚐年下的東西。有時候就會被客人吃出來。這樣的情況發生的不少。
“有的人家爲了不讓福氣外流,就把有福錢的那蓋簾餃子做上記號,單另煮,一家子全吃淨,這樣,福錢就不會被外人吃到了。”
田圓圓:“奶奶怎麼沒記記號呢?”
田翠翠也說:“要是記了記號,你們不就吃出來啦?”
田盧氏:“我從來不記記號。只是記着初一的餃子不給別人吃。留着初四你們二姑來了。讓她們一頓吃完就行了。出了門的閨女也是這個家裡的人啊。”
一提起無良二姑,孩子們全沒了說笑的興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再言語。
田金河見狀。忙說:“福錢還是自己一家人吃出來的好。我想看看咱家的人誰最有福氣,便熱着餃子等你們來。結果青青吃出來了。”
田盧氏不服氣地說:“愛玲和愛美她們也不是外人,嫡親外孫女,跟孫子孫女一樣親。”
田金河白了她一眼,大概是爲了緩解尷尬的局面,岔開話題,便問身邊的田幼春:“春兒,你家的福錢是誰吃出來了?”
“楊奶奶。”田幼春脆生生地說?
田盧氏聞聽,臉上立馬能刮下一層霜。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說:“怎麼叫她吃出來啦?她一個外人!”
田幼秋說:“我媽媽說了,楊奶奶是個有福之人。給我家也帶了福氣。”
田盧氏撇撇嘴,不屑地說:“她有福氣還在別人家裡過年?一個富農婆子,有什麼福氣?你們就擡舉她吧!”
田青青知道她們兩個不對勁,田盧氏每說起楊老太太,總是一口一個“富農婆子”。便有意揚楊老太太的威風,打打田盧氏的傲氣。不卑不亢地說:
“這福錢不是想叫誰吃出來誰就能吃得出來的。我想奶奶可能沒想讓我吃出福錢來吧!可我偏偏吃出來啦。爺爺還說我有福氣哩。
“楊奶奶也和我一樣,是不知不覺中吃出來的。我吃出福錢來爺爺說我有福氣,楊奶奶吃出來啦,怎麼就不是有福氣的人了呢?
“富農是人,咱是中農也是人,貧下中農也是人。沒聽說只有貧下中農才能吃出福錢來的。”
田盧氏瞪了田青青一眼,沒好氣地說:“嗨,你這個小妮子,我說了一句,你‘叭叭’地說了這麼一大堆。拿着個外人比你親奶奶還親哩。她給你家帶來多少好處呀這麼向着她?”
田青青一看田盧氏動了真氣,也不想大年下的找彆扭掃大家的興趣。便笑着說:“奶奶。我是說福錢哩,又沒說誰親誰後。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親奶奶,我叫你‘奶奶’,卻叫楊奶奶‘楊奶奶’這誰親誰後,不是分出來了嗎?”
田金河在一旁高興地說:“你看這小嘴兒。把理兒辯的多真啊,你呀,還不如個孩子哩。”說着,端出糖果笸籮讓孩子們自己拿着吃。
田盧氏聽老頭子這麼一說,也知道自己這茬兒挑的不在理兒,臉上訕訕的,沒再說什麼。
正在這時,田茜茜領着田幼勝、田晶晶和田幼利來了。場合一下又熱鬧起來。
田茜茜讓田幼勝和田幼利給爺爺奶奶拜年。田幼勝嘴裡喊着“爺爺”“奶奶”,很像那麼回事地磕了兩個頭。
田幼利卻跪在地上不起來,伸着一雙小手說:“爺爺奶奶給錢兒。”
屋裡的人們無論老的和小的,全都笑了起來。
田盧氏的臉上也飄起了笑容,說:“好,好,奶奶給你錢兒。”
說着轉身進屋,拿出一疊零票高舉着說:“來,發壓歲錢。今年奶奶高興,每人發兩毛。”說着,挨個兒分發起來。
最後剩下兩毛,給了田圓圓,說:“這份是你哥哥幼軍的,剛纔人多,沒給他。”
“媽,給我多少壓歲錢呀?”田達木嬉笑着,把手伸到田盧氏面前。
“去去,都多大了?還要。”田盧氏笑着打了他的手一下。
田達木誇張地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啊,給我拜年的時候,說我沒娶媳婦不算大人,這發壓歲錢了,又說我多大了,我是大人還是孩子呀?”
孩子們“轟”一下都笑了。
看田達木的意思是想逗孩子們玩兒,緩解剛纔的尷尬。如果田盧氏善解人意,歡樂的氣氛還會延續下去。偏偏她還執拗着剛纔的不愉快,哪壺水不開提哪壺,沒好氣地說:“你有囊氣快着給我娶妻生子,我給你兒子發壓歲錢。”
田達木一聽臉就陰沉下來了,把脖子一梗,氣呼呼地說:“要不是你二妮子攪和,我和李莊的早定下來了!”說完一摔門簾進了西里間屋裡。
田盧氏嘴角抽了抽,一副要哭的樣子。
壓歲錢是今天孩子們最期盼最隆重的節目。錢到了手,帷幕也就慢慢落下來了。何況剛纔說的很不高興。田茜茜便說要到大伯母家去,於是,包括田圓圓姐弟四人在內,一行十二個孩子,“嗚嗚呀呀”,趕狼似的一塊兒去了田達樹家裡。
十二個孩子中田茜茜最大,但她是個女孩子,是不拜年的。進門的吉利話還是由剛十二歲的田幼勝和剛十歲的田幼秋說了出來:
“大伯,大伯母,我們給你拜年來啦!”
何玉穩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家裡等着呢。見田茜茜也跟着,首先和她打了招呼。然後拽着田青青的手,讓她坐到堂屋裡的椅子上,又親熱地和每一個人說笑。
“來,大家都嚐嚐大伯母家的糖果。花生是我自己炒的,你們看看火候掌握的好不好。”說着,給每個人的衣兜裡裝了兩大把糖果和花生。又去屋裡拿來一沓零錢,包括她自己孩子在內的十二個人,每人給了兩毛壓歲錢。
原來大人們並不提前給自己孩子們發壓歲錢,而是等着侄子侄女們來了一塊兒給。這樣,既表現出侄子侄女與自己的孩子一樣親,同時也避免了別的孩子手裡都有錢,而自己家的孩子幹看着的尷尬。
在這裡說笑打鬧了一會兒,一行十二人,又來到二伯田達森家裡。
王紅梅每個孩子給了兩塊糖,一毛錢的壓歲錢。
田圓圓、田幼秋的臉上立時就表現出不悅之色。不過誰也沒說什麼,也都理所當然地收下了。不過也沒待大會兒,又齊大呼地來到田達林家裡。
原來這是一條固定不變的行走路線:各家孩子都在奶奶爺爺家聚齊,然後順着就近的行走路線,到所有的親叔伯家轉一個遍。既給伯父伯母叔叔嬸嬸拜了年,聯絡了感情,自己還有小收穫。
壓歲錢雖然不多,一毛兩毛,擱在田青青的前世現代,連塊兒水果糖都買不着。但這個時候一毛錢能買十到十二塊塊糖;買十支不上色的白杆鉛筆;買四個打着方格或者條格的練習本。
望着孩子們那喜笑顏開的表情, 田青青不由的感慨起做一個純小孩兒真好,只要有好吃的好玩兒的有些許的收穫,大家就會心滿意足。
也是的,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新年,小孩子們不就圖點好吃的和好玩的,還有那能夠自己支配的壓歲錢嘛!
其實簡單的快樂纔是最幸福的。
田青青真想忘掉一切,做一個天真無邪的純小孩兒,融進他們的快樂和幸福之中去。
郝蘭欣拿出糖果笸籮,給每個人的衣兜裡裝了兩大把。又把昨天晚上吃剩下的西瓜,切了一大盤子,一個人一塊兒分給大家。
屋裡立時想起“西里呼嚕”吃西瓜的聲音。
郝蘭欣給的是紅包。每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