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誰

沙耶承認,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從變大的灌木叢開始,就越來越不受常識的制約,從未見過的東西一股腦的衝了出來,沙耶從未想過,會有半人高的蘑菇,半人高的野草從,甚至於龐大的蛇蛻。

在沙耶發現的蛇蛻面前,之前遇見過的王徹連一隻小貓咪都算不上。

沙耶的內心在打鼓,但是他選擇了堅持。在沙耶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沙耶前進。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在前進途中,沙耶嘗試着閉上眼睛,卻駭然發現自己走的依舊是直線,就像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在指引着沙耶的肉體。

他不惶恐,他很期待。

因爲沙耶的存在,巨大灌木叢中隱藏着的些巨大魔物都開始四散奔跑,想要遠離沙耶這個看上去及其袖珍的人類。沙耶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些巨大的存在竟然會懼怕自己,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山谷深處有什麼東西存在,而自己選擇進入定風城就一定是因爲這個東西的存在。

小指頭經過短暫的急行軍,很快就已經追上了沙耶的步伐,他遠遠的墜在後面,注視着這個孤獨的人。

現在的沙耶衣不蔽體,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傷痕,烏黑的頭髮沾染了碎葉凌亂的朝向一邊,腳下踏着的是半隻靴子。小指頭安靜的跟在後面,並且用自己的力量,給他開路。

這其實就是一個狐假虎威的故事,只是沙耶這隻假狐狸還不知道身後跟着小指頭這隻老虎。

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沙耶終於停下了腳步,在他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幕牆。

玻璃幕牆上面寫着些字,沙耶認識。

“生人勿近。”

沙耶當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小指頭知道。

所以小指頭終於還是出來了。

“好久不見,聽說你過的不是太好?”

沙耶看着突然出現的朋友,有點愣神:“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地宮發現我的蹤跡了?”

小指頭走到玻璃幕牆前面,右手輕輕的撫摸着光華的表面:“我不代表地宮,在很多時候,我其實和地宮屬於對立面的。”

沙耶已經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了,他不知道要用一種怎樣的態度和他對話,甚至於,他說出來的話,沙耶已經聽不懂了。

“你不用懂,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害你。”

“我怎麼相信你!”

小指頭聽見這句話,扭過頭來,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着沙耶:“你不相信我?那你要相信誰?”

這個問題一出現,沙耶自己都愣了,活了這麼久,還真沒有什麼能夠依靠的朋友,除了眼前的小指頭。在進入魔窟的時候,沙耶按照探險者的慣例,寫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封遺書,收信人,其實寫的不就是小指頭嗎?如果見他都不能相信了,沙耶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看見沙耶默認了這個問題,小指頭微微一笑:“我出現在這裡,是因爲你在這裡。”這句話若是由別的人說出來,沙耶可能還會有一些不好的想法,但是,有小指頭說出來,他卻能夠感受到字裡行間的光明正大。

“我知道你的情況不是太好,你想回去,但是不知道應不應該回去,所以,我來找你,告訴你應不應該回去。就是這麼簡單。”

沙耶看着撫摸着玻璃幕牆的小指頭,眉頭緊皺:“我有一個問題問你。”

“你說。”

“你來這裡只是爲了找我回去?”

“當然是!”

“那你爲什麼見到這些不驚訝!”

兩人的對話又快又急,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但是沙耶的問題拋出來之後,小指頭難得的卡頓了。

他轉過身,正對着沙耶,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冰冷,變得沙耶都不認識。

“你是誰?”

沙耶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人人都知道地宮裡有一個小指頭,人人都知道小指頭勢力大,地宮有一些麻煩的事情都會找小指頭做,所以很多人才會認識他,纔會加入地宮,所有人都在問:你是誰?小指頭便回答:小指頭。

但是有沒有人曾經問過小指頭又是誰呢?

小指頭的一切都隱藏在黑暗之中,從哪裡來,追求是什麼,目標是什麼,加入地宮爲什麼,甚至於什麼時候加入的地宮都沒有人知道。

沙耶不知道這些,他只是不認識這個眼神冰冷,氣質冰冷的男孩子。所以他脫口而出:“你是誰?”

這句話讓兩人之間的氣氛開始緩和。

小指頭的氣質爲之一變:“……大概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夜幕下,玻璃幕牆前。

兩名少年對視而站。

整個山谷都是寂靜的,往常嘈雜的聲音一概消失了,然後下一秒,一切恢復如初。

小指頭依舊在幕牆前,沙耶依舊在他對面。多年以前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第一次見面,然後沙耶從小指頭手裡接過了一片地老鼠肉,小指頭就融入了沙耶的生活中。從那時候到現在,多少年了?

沙耶不記得,但是小指頭記得,他的記憶一向非常好。

“三年前咱們成爲朋友,現在你來問我我是誰?有意義嗎?我就是小指頭,你就是沙耶,我能說出什麼呢?”

沙耶默認。

沙耶的視線尷尬的從他身上移開,注視到了小指頭身後的玻璃幕牆上面。這東西的存在一方面抵消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另一方面,也勾起了沙耶的好奇心:“你在這裡一點都不驚訝,是不是因爲你來過?”

這個問題之前問過,但是這一次,小指頭回答了。

“我來過,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在這裡,只是我希望你清楚,這東西還不能讓地宮知道,所以在回去之後,你不能告訴他們。”

沙耶沒有理解他話語中的其他意思,只是驚喜道:“你確定我能回去?”

小指頭蹲坐在空地上,示意沙耶照做:“回去代表着你可能沒有辦法揭露地宮針對你之前的動作,你跟有可能會發現,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像你只是睡着了,行動小隊一切照舊。回去以後,你仔細一點也會發現地宮構成的不穩定,你會陷入困境,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是選擇回去嗎?”

沙耶癡癡的問道:“不回去,我還能去哪裡?”

小指頭直視着他的眼睛,沒有說話,沉默了許久以後,小指頭輕聲對沙耶說道:“未來的某一天,你會回到這裡,然後發現這世界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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